渣攻不配有猫——by疾风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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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折下一段树枝,内力在体内温转,杜仰韶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抬手,却正和那书里的起手式分毫不差。
杜仰韶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体内那股正在缓缓冲刷过经脉的力量,催促它们加快速度——往常,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是非常专注的,但蓦地,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台阶的方向。
那个本该躺在那里晒太阳的毛茸茸小团子,不见了。
杜仰韶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当003趴在台阶上打哈欠的时候,他其实在想一个问题。像杜仰韶这样纯粹靠直觉来折腾自己,即使是主角,也很容易出问题吧?他叹口气,试图做出以手托腮的动作来——很快失败了。
于是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势又瘫了一会儿,003的鼻尖动了动,敏锐地嗅到了某种生物的气息——他弓起背,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落叶无声,003向那个方向猛地一跃,身影轻盈如风。
当003遵循生物的本能,抓住自己的第一只猎物的时候,他扭头,发现了一个“庞然大物”正蹲在一边无声地注视着他,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003愣了一下才发现这是杜仰韶,于是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惊吓,就又重新转了回去。他费力地把自己的猎物,一只小小的老鼠按在爪子下,虽然内心正在隐隐嫌弃,但还是兴奋占了上风——他仰着头叫了两声,把小老鼠朝杜仰韶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看自己的第一个战利品。
杜仰韶似乎微微僵了一下,他的眼睛里倒影出小猫糯糯的身影,那双圆圆的猫瞳正期待地看着他,充满了信任。
他的心仿佛也随之被温水轻柔地泡过,充满了陌生的情绪。
于是,003愣愣地看着杜仰韶把这只小老鼠握在手里,似乎一点儿也不嫌脏。还没等他对自己的猎物被拿走这件事发出抗议,杜仰韶已经把狸猫抱进了怀里,让他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这个小小的误会,就这样隐没在碎金般的午后。
宗扬被禁足了足足一周,然后他的师兄就没有功夫盯着他了——杜旭病了。
藏药谷主和薛浦深忙了三天,才让这位尊贵的少主重新睁开眼睛。而宗扬之所以得知,是因为他收到了来自杜旭的帖子。
师兄的警告犹在耳畔,但宗扬做不出因为朋友快死了怕被牵连就去远离他的事情。
“我悄悄地去,”宗扬嘀咕,乐观地想道,“师兄也未必知道。”
他按照以前在藏药谷时探望病人的习惯,带了两匣点心去看杜旭。一路上穿过重重门障,来到了一座极其雍雅的院子里。
刚踏进院门,宗扬就听见了萧声。
那曲调宗扬很熟悉——是他师兄特别喜欢的古曲《易水寒声》。这曲子讲的是一位剑客为了恩义,不顾性命在重重埋伏下行刺敌人的事情。后来剑客功败垂成,自己也身死易水,只剩下一段旧事流传至今。
宗扬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师兄为了这首曲子还特意在繁杂的课业中硬是抽了一段时间去学萧。只是他师兄的吹的《易水寒》昂扬激越,让人想起剑客手里凛冽的剑光,而这萧声里的《易水寒》却分外低沉凄迷,仿佛故事的最后,功败垂成的剑客跪倒在地上,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粘稠冰冷的声音。
宗扬莫名觉得难过,吹箫的人,和他用萧声讲述的这个故事,都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方柔软的锦帕轻轻拂过脸颊,宗扬才倏忽回神,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尴尬地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宗扬这才抬头去看站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年——白衣墨发,面容微微憔悴,却依然是初见时矜贵温和的翩翩公子。他腰间别着玉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却只让人莫名觉得风雅。
——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宗扬心想。
那段萧声让他总觉得自己像是窥破了什么隐秘似的,他喃喃地想要道歉,杜旭却已经笑了起来,制止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你能听懂,我很高兴。”他轻声说道。
宗扬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一时连手脚都忘记了该放在哪里。他跟着杜旭走进里间,没有细想院内仆婢对少年的格外畏惧,把自己带的点心一一摆出来,眉飞色舞地向他推荐。
屋内侍立的婢女欲言又止,杜旭恍若未觉,擦过手后捻起一块,很认真地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他说。
宗扬晕晕乎乎地,明明是点心被称赞了,他却莫名地雀跃起来,心跳的很快,很快。
第6章 第一个渣攻(六)
天气渐热的时候,不知不觉,003已经和杜仰韶相处了半个月。
在这个小院里,时间的流逝几乎感觉不到,一切都安静又寂寥。003有时都难以想象杜仰韶是怎样在这里度过十数年时光的。如果换成其他人,大概已经崩溃了吧?
而杜仰韶——他不仅依然保有理智,在资源极其有限的情况下,他还愿意分享自己的存粮,还会认真地练习给猫梳毛,耐心地哄猫吃饭,睡觉的时候还不忘把被子分给自己的猫一半……
单看行为,这简直可以被称为是善良——但003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被杜仰韶看成了同伴。这个喜怒哀乐都明显得不可思议的少年,身上有一种十分纯粹的特质。
而对003来说,当前的问题是,他们的存粮即将耗尽了。事实上,那些东西也只能让杜仰韶勉强不被饿死罢了,再加上一只食欲旺盛的猫,可以吃的东西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偏偏杜仰韶看起来似乎浑然未觉。
在003数次指着小鱼干喵喵提醒然后反而被杜仰韶不断投喂之后,他就放弃了和杜仰韶沟通的想法,开始克制自己的食欲,并且尽量减少活动,以降低能量的消耗。
但在杜仰韶眼里,恹恹的小猫没有了往常的活泼,常常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也不肯动,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你是不是病了?”少年的表情很严肃。
003安慰地拍拍他,“喵喵喵!”
“你连东西都吃不下了,”杜仰韶低低地说,眼底染上了层层乌云,黑得看不见光。
003:“喵喵喵!”我不是,我没有!
杜仰韶却仿佛得到了确认一般,垂下眼不再说话,唇紧紧抿着,毫无血色。
这间破败的屋子里缺乏大部分生存所需要的资源,角落里结着蜘蛛网,仅有的食物随意地堆在一边。
杜仰韶病过,病过很多次。
他分不清病的种类,但却清楚地知道,生病是会死人的。
在他的记忆里,有一个胖胖的女人就是这样死在了寒冷的冬天里。
杜仰韶命硬,也是一年冬天,他生了病,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不知日夜,耳边只有寒风的呼啸声。那时他凭着一口气默念心法口诀,硬是撑了下来。
那段苍白的时日让他从此厌恶病痛。
“别怕,”杜仰韶很轻很轻地说,“我陪着你。”
003:“喵喵喵?”
鸡同鸭讲,语言不通,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小狸猫深沉地叹了口气,终于选择了用事实说话——他又开始一顿吃三条小鱼干了。
“吃腻了吗?”
杜仰韶放下手里的第四条小鱼干,随手丢在一边的草地上,一手摩挲着锁链,不知什么时候,上面开始有了深深的裂痕,“外面有很多吃的吧?你喜欢什么?”
随口的提问,杜仰韶并不指望得到回应。他第一次和另一个生命相处,除了喜欢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放在他面前之外,也习惯了这个小东西偶尔心情好时让人心底发软的亲昵,以及大部分时间懒洋洋的沉默。
而003回过神,瞥见被扔在地上的小鱼干,不由更加想要叹气了。
他从杜仰韶怀里跃下,轻盈地落在了草地上,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把那条鱼干叼在嘴里,然后扭头去看那个明显营养不良的少年。
003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疼。
他跳回杜仰韶膝上,把鱼干重新放在少年手里。
杜仰韶从善如流地继续喂到小狸猫嘴边。
“喵——”003歪歪头,拒绝了投喂,用肉垫拍了拍少年的手。
杜仰韶目露疑惑。
他想了想:“你想要等会儿再吃?”
003:“……”
他试图用自己的眼睛传递出“虽然猫的本能让我喜欢小鱼干但是我真的吃的不多你真的可以多吃点东西放心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自己养自己”的意思。
但杜仰韶只是和他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了一瞬间,眼神就突然变得警惕而冰冷——
“哗啦。”
相似而不同的锁链声。
“吱呀——”
令人牙酸的仿佛已经生了锈的大门开启声。
003扭头。
一个人影逆着光出现在大门处。
杜仰韶站了起来,手指扣紧,003在他怀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缓缓走进来,脚步无声无息。
他的目光扫过少年和他怀里的猫,眼尖地瞥过锁链上的裂痕和院子里的各种习武痕迹,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便恢复无波。
“承天阁不养闲人,”他面无表情地说,“根据指令,你被分配到暗楼。你有一刻钟的时间收拾东西,然后跟我走。”
气氛压抑到近乎凝固。
杜仰韶抬眼和黑衣男人对视了几秒,便缓缓地垂下了眼睛,嘴角紧抿。
这个人很强。
杜仰韶垂眸,看见小狸猫圆溜溜的杏眼,小小的爪子搭在他手臂上,仿佛并没有感受到紧张的氛围,见他低头,还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显得依赖又信任。
早在束缚杜仰韶的铁链上出现第一条裂痕的时候,003就清楚,新的剧情点即将到来。在杜仰韶自己斩断锁链之前,就会有人将他带走,推着他走向那个已经写好的未来。
杜仰韶转身朝屋里走去。
身后,黑衣男人无声无息地跟上,默默地打量他。
在黑衣人的监督下,杜仰韶慢吞吞地收拾了些东西。他的动作很慢,睫翼遮住了眼底阴鸷的神情。
“收拾好了?”
黑衣人扬手,刀光如魅影闪过。只是随意的一刀,便听“咔嚓”一声,锁链在那道凌厉的锋芒下骤然断裂。他的刀也是黑色的,看不出材质,但无疑是一把好刀,上面浓烈的煞气和血腥味让003不由打了个喷嚏。
黑衣人缓缓收起刀。
杜仰韶动作一顿。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反抗似乎都显得可笑起来。
黑衣人随意地瞥了一眼,并不在意少年的回答,“那就走吧。对了,暗楼的人不允许养宠物,你的猫就留在这里吧。”
杜仰韶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黑沉沉地掠过,让黑衣男人心里闪过一丝怪异。
黑衣人转身,漫不经心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一阵森寒从背后冒起,那是多年游走在生死线上培养出来的敏锐,让他在没有感知到杀气的情况下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猛地侧过身体,反手回击。
从背后无声伸出的锁链穿破了黑衣人的衣衫。
杜仰韶握着半截锁链,硬生生挡住了黑衣男人的刀,脸颊被刀锋划出血痕,映着眼里晦暗的阴影,倒让黑衣男人顿了一下。
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而且看起来和承天阁的心法同出一脉,并非是另有良师的样子……
黑衣人思索间突然一哂,打破了僵持:“实力不错——”
他声音转冷,“可惜,还不够。”
刀光再扬,黑衣人出手凌厉,毫不留情,像是存心要让杜仰韶看清两人的差距。
杜仰韶的神情很平静,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黑衣人的动作,毫不犹豫地抬手迎了上去,在长刀和锁链的碰撞声中寻找时机。
即使有少年的内力作支撑,但因为并不熟练的缘故,锁链还是出现了裂痕。杜仰韶的攻势越来越凶,黑衣人挑了挑眉,对少年以伤换伤的做法暗暗咋舌。
又加了三分力气,黑衣人的刀直逼少年脖颈而去,试图将他逼退,但少年不仅不退,嘴角反而有了微微笑意——
黑衣人心中一凛。
只见少年竟然丝毫不顾近在眼前的长刀,锁链在内力的驱使下直直刺出,直取他的心脏!
手腕骤转,黑衣人硬生生退后一步,选择了用这一刀防御。
锁链终于支撑不住,段段碎裂在地上。
杜仰韶失去了武器,跌坐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他琉璃一样无机质的眼睛里残余着狠戾,里面残缺但锋利的光,晦暗得让人心惊。
手腕处有湿热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