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boss同归于尽——by鹿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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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吃药……不舒服,”他吃力地组织着语言,“打针,疼,很热……冷……疼,不要,不要。”
罗城眼色微变。
外头传来勒维斯因为压抑怒火,而显得尖利变调的声音:“爱德华,它也不听你的话吗?”
罗城懒得理他,面色恢复如常:“这次保证不痛。”
司尘眨巴着银灰色的大眼睛,明显不相信他:“真?”
罗城笃定点头:“真的。”
司尘抓着他的手紧了紧:“一、一起?”
罗城笑起来,眼睛里却漆黑一片,一点光也没有。
他保证:“我跟你一起走。”
从外面接过麻醉剂,罗城在水下将它注射进了司尘漂亮的尾巴里。
人鱼顺利装箱,DC方面的人对他赞不绝口,生物学专家还邀请他一起回实验室。
勒维斯一句“我们是要研究人鱼,不是养人鱼”就统统堵了回去。
罗城毫不意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将司尘送上直升机后,他就退了出来。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是,勒维斯也留了下来,拿出一纸政/府批文,美其名曰考察投资。
伴随着螺旋桨的轰鸣声,直升机从雪地上升起,在漫天雪雾里飞向空中远去。
罗城裹紧外套,站在原地仰头看着。
勒维斯走到他身边,笑盈盈地问:“爱德华,你的房间在哪里,我想住在你的隔壁。”
罗城呵呵:“你竟然没直接说想住我房间。”
勒维斯眼睛一亮:“可以吗?”
罗城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勒维斯一点没有被打击到,心情很好地跟他一起仰望天空。
然而,几分钟后,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几乎要在视线尽头化作一颗小黑点的直升机,突然冒着黑烟,从空中掉了下去!
2.5秒后,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袭击了所有人的胃部,强烈的头痛和恶心感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膝盖发软,像面粉袋子似地砸到了地上,少数几个直接昏死了过去。
勒维斯痛苦地呻/吟着,“发生了什——我的老天——”
罗城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用袖子擦着呕吐后的嘴唇。
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发狠的笑。
他只给司尘注射了半管麻醉剂。
剩下那半管,和河豚毒素一起泡在水里呢。
水形物语(五)
没有等来第二波次声波攻击,这在大多数人眼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等从强烈的不适感中恢复过来一些后,状态相对较好的罗城和杰克立马开上科考站的雪地越野车前往事故地点,其他人则紧急联系了附近的救援队。
将近半个小时后,罗城和杰克在雪原上发现了坠毁的直升机,万幸由于直升机当时的高度不高,坠地后也没有发生爆炸,飞机上的四个人都还活着。
只是水缸碎裂,里面的人鱼不见了,雪地上溅着星星点点的深蓝色血液。
这样都没死。
罗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一天一夜没睡,再加上为了司尘一通折腾,罗城脑袋都快烧得冒烟了,看地上的血迹都是重影。
他对杰克说:“你在这里等救援队来,我去找那条人鱼。”
杰克丢给他一个对讲机和一把电击/枪,担忧地说:“Be careful.”
血迹周围有很明显的拖曳痕迹,想来应该是司尘用手撑着地面爬行,尾巴在雪地里爬过留下的。
在这片开阔的雪原四周,围绕着大片针叶林和低缓的雪坡,最近的林子离坠机地点也有至少几百米。
以人鱼的身体,司尘是怎么在短短半小时内消失在雪地里的?
地上的拖痕明确地向着距离最近的森林的方向,然而过了十几米就消失了。
除非司尘凭空消失,否则以他那副人身鱼尾的模样,想遮掩留下的痕迹完全是天方夜谭。
罗城拄着膝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想了想,折返回来,往痕迹指向的方位相反的方向走。
杰克看他又走回来了,不由得一脸奇怪:“林,你怎么又回来了?”
罗城笑笑,指向距离坠机地最远的针叶林:“我觉得他可能往那个方向跑了。”
杰克一脸错愕,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个呻/吟着转醒的伤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其实罗城也是赌一把。
赌一把,轮回司前司长,上神司尘的思维。
司尘教过他,最显眼的所谓真相,不是事实,而是障眼法。
雪原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种颜色,铺天盖地的雪在阳光下足以对一个没有戴护目镜的人造成雪盲症。
司尘对光的敏感度和人类差不多,他在雪地里逃不了多久。
罗城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地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跋涉。
科研宅男的身体素质就是个战五渣,再加上发着烧,这几百米的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讲,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天上开始飘雪,罗城加快了脚步。
雪再大一些,就很可能会覆盖司尘之前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雪地里有北极狐、驯鹿、雪兔留下的痕迹,罗城甚至发现了两行北极熊的脚印,在靠近针叶林的边缘地带,他终于在杂乱的野生动物脚印间发现了不一样的痕迹。
人的脚印。
罗城还以为是自己烧到头昏看错了,把腿伸过去比了比,确实是人类留下的痕迹没错。
那么……是有人把司尘带走了?
罗城暗骂一声,从口袋里拿出电击/枪,握紧。
风雪渐渐大了,呼啸的西北风中,四周像是只有他一个活物,脚踩在干燥的积雪里,“嘎吱嘎吱”的响声分外明显。
顶着风雪在针叶林里走了十几分钟,对讲机里传来杰克断断续续的喊声:“林,救援队来了!风雪变大了,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罗城绝做不到就这么放弃,如果司尘是自己逃走的,现在不找到他,让他回归大自然,再抓到他的机会就渺茫了。
如果司尘是被人带走的,那就更不能放弃,雪天里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
这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或许再想两分钟他就会后悔,或许再过十分钟他就会冻死在雪地里,而直到来年五月,林柘的同事们才能在针叶林里挖出他冻僵的尸体。
但罗城的脑子已经快被高烧烧糊了,身体和所剩无几的理智,都下意识地跟着直觉走。
罗城冲对讲机另一头吼回去:“你们先走,我必须找到他!”
杰克急了:“你在开什么狗屎玩笑?林,快回来,你会死在雪地里的!”
雪刮得愈发大了,罗城心里发焦,抹了抹护目镜上的雪,摁住对讲机吼道:“你——们——先——走!把车留给我!”
说完,他直接关了对讲机。
罗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读秒。
1,2,3,4,5,6……
顶风冒雪艰难地跋涉了九百秒后,他终于在一块挡风的巨石后头,发现了一抹在雪地里显得分外扎眼的颜色。
罗城恶狠狠:“操——”
又花了三百一十八秒才挪到那块大石头后面,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司尘。
他靠坐在大石背面,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腰部以下则完全被雪埋住了,双眼紧闭,嘴唇和皮肤白成了一个色号,雪地都快成了他的掩护色。
他的左肩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坚硬的透明薄膜,阻止了血液流失,半边身体都是已经干涸的深蓝色血迹。
他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知觉,对一个大活人的靠近都毫无反应。
这个脑子有坑的傻子,是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罗城气喘吁吁地蹲下,拍了拍司尘的脸,毫无反应。
扒开眼皮,拿小手电对瞳孔照了照。成吧,对光反射还没消失,没深度昏迷也没瞎。
罗城松了一口气,烧得糊里糊涂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始挖掘司尘埋在雪里的下半/身了。
他挖呀挖,挖呀挖,挖了半天,没看到那条美得炫目的鱼尾,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修长、笔直、苍白的腿。
人类的双腿。
罗城目瞪口呆。
他连忙抓起司尘落在雪地里的手。
莹润饱满的指甲因为低温而颜色发紫,雪白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不突兀,长得俊秀好看。
他没看错,这分明是一双属于人类男性的手。
罗城匪夷所思地低头,看着那张昏迷不醒、血色尽失的脸:“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想看看那一口凶残的尖牙是不是也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了,他的手就在即将碰到司尘的嘴唇时被抓住。
罗城抬头,对上一双空茫没有焦距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根本容不得他挣扎,司尘像捕食猎物的野兽一样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罗城心里模糊掠过一句话:
真他娘的风水轮流转啊……
罗城自疼痛中醒来。
脖子痛,头痛,浑身肌肉都在痛。
他躺在硬实的地面上,周围的气味很难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动物骚臭味,但环境却并不冷。
眼前有光线微微跳动,他转了转眼睛,看到不远处一个哔啵作响的火堆,一条瘦长的人影靠在火堆旁。
罗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这是哪里?”
司尘微微动了动,但最终没有离开坐着的地方,声音凉得像外头的冰粒:“熊洞。”
罗城:“……它的原主人呢?”
司尘似乎笑了一下:“尸体在外面。”
罗城:“……”
成吧。
他摸了摸脖子,已经用简易急救包里的绷带包好了,包扎得居然还不错,身体除了眩晕和脱力并没有别的问题。
司尘拿走了他的冲锋衣,整个人蜷在大了一号的外套里,凉幽幽地盯着他,眼神绝对称不上善意。
似乎从鱼变成人之后,这家伙的脑子也稍微恢复正常了。
司尘问:“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罗城:“20XX年5月4日。”
司尘神色一顿,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20XX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对上罗城的眼神,他很快地敛了表情,继续问:“你是谁?”
“林柘,M国北极科考站成员,生物与环境学博士,”罗城撑着地面坐起来,上下打量他,“轮到我问你了吧,你是谁?你这到底……什么情况?”
司尘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似乎罗城说了什么让他感到愤怒又无奈的事情,同时还有些荒谬——好像他在明知故问,问了个他应该知道答案的蠢问题。
罗城立刻追问:“怎么,你认识我?”
司尘立刻摇头说:“不认识。”
他明显在撒谎。
司尘没给罗城继续问的机会,他往外看了一眼,“雪停了,我要走了。”
接着他便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用力裹紧罗城的冲锋衣。
罗城连忙尔康手挽留:“等等!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司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想杀我,我为什么要管你。”
罗城反驳道:“我可救了你的命,要不是我,你还在去DC实验室的路上。退一万步讲,要不是我来找你,要不是我的血,你已经冻死在雪地里了。”
“哦,”司尘点点头,微笑,“那又怎么样?”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低头钻出熊洞,身影在雪地里一晃就不见了。
罗城:“……”
水形物语(六)
罗城挣扎着爬起来,呼吸间的灼热几乎要把自己烫伤,使劲搓了把脸,跌跌撞撞地向外头追去。
风停雪霁,冰冷的太阳半死不活地挂在空中,皑皑白雪间,只有他们俩艰难地跋涉着。
两人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司尘在前头走得摇摇晃晃,罗城在后头追得踉踉跄跄。
司尘拿走了他的指南针,看方向,他们正背对太阳,一路往南走。
幸好现在是夏天,罗城衣服穿得也不少,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虽然冷,但还不至于冻得无法行走,就是体外冰冷体内高热,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高烧到一定程度,是连咳嗽都咳不出来的。
再这么走下去,他的重感冒很可能会转为肺炎。
“喂——”罗城扯着破锣嗓子冲前头喊,“往南会碰上人类村庄,往北才是大海,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向南走,但照现在这样走下去,你很快会被人发现,抓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