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终于成了盛世白莲——by坎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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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杞人忧天了?她到底是李家女……”谢大公子讪讪一笑,道。
谢如青却面色凝重:“纵然是李家女又如何,谢如朱这些年来可有为谢家做过什么?!她可比谢如朱聪慧上许多!”
“难不成当年我们都看走眼了!就她李雪音生的一双慧眼,识得秦执这个英雄吗?!”谢大公子心头怒火翻涌,一挥手,将桌上东西尽数扫了出去,一只茶杯砸在了谢如青的脚边,摔得粉碎。
“你在气什么?!”谢二公子见他这样,也不禁生出些怨愤,“当年是你道秦执无能,也是你一心要将谢如朱嫁过去,如今又要在家里折腾什么?”
谢如青也微微变了脸色:“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想让外人都晓得我们谢家兄弟阋墙吗?”
谢大公子冷冷哼了一声,心里虽然不忿,却还是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谢二也呼出一口气,缓和了面色,却道:“只怕这事,是不得善终了。”
“这事无论是不是李雪音做的,归根结底,也是秦执的意思。”谢如青道,“他不是一日两日想要动世家了,或早或晚,终归会有这么一天。”
“说的也是。”
一大家子忧心忡忡地等着宫里的消息,眼看着天边浮起了一层惨淡的白,入宫的祖父和父亲却还没有回来。
谢遗已经困倦地快要睁不开眼睛了,谢如青等人眉眼间也有了明显的倦意。
春枝打了个哈欠,在谢遗平日用的手炉里添了点儿炭,重新递给他。
谢遗正要接过来,便看见一个小厮自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进花厅,便脚下一软,跪倒了。
“老夫人、老夫人……”
谢如青一惊,尚未来得及开口,谢二便出声了:“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自缢了!”
手炉跌在地上,炭火撒了一地。
……
王贵妃被确诊出小产后,谢老夫人便被下了狱,顾虑到她身有诰命,狱中的狱卒不敢为难她。却不曾想到,她竟然在入狱后,留下遗书一封,自缢谢罪。
谢遗跟着谢家一众人匆忙往牢狱赶去,到的时候,谢老夫人的尸骨还没有被人收敛。
谢家的一众人花了许多银两,上下打点,这才见到了谢老夫人的尸身。
她的诰命服已经被剥去了,散着头发,穿着灰白的囚衣,被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勒住了颈子,悬挂在半空中。自宽阔的囚服下伸出的一双脚,脚尖了无生气地垂着。不知道是不是有风吹过,昏暗潮湿的囚室里,这具尸体还在小幅地晃动着。
谢如青只看了一眼便掩住了唇转过头去,睫毛一眨,一滴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谢大公子指挥着两个人将老夫人的尸体解下来。
牢狱里连一口薄棺都无,只能将人放在草席上,白布一盖,潦草至极。谢老夫人体面了大半生,最后却死的如此狼狈凄凉。
谢如青伸手拭去了颊上的一滴泪,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事至如今,总算是有了个交代。”几近一字一顿。
谢二公子却低声道:“祖母戴罪之身,只怕死了,也……”他声音已然哽咽,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谢遗听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知道,戴罪之身,怕是入不得谢家的祖坟的。
权力斗争一贯如此冷酷狰狞,这件事里总要有人做出牺牲,谢老夫人,不过是选择了牺牲自己。
他们连灵堂也不敢设,幸而冬季天冷,不必担忧尸体腐坏,便疏通了狱卒,支出几个人去义庄找些个为老夫人收敛仪容的人。
众人一番忙碌,身心俱疲,眼看一大家子人留在狱中也不是个办法,便在谢家一众子弟中,选了一人留下来,看守老太太的尸骨。
谢遗也跟着回去。
昨夜里折腾得人仰马翻,今早起来又听闻噩耗,在狱中一番打点,回来后谢遗困倦得不行,直到解了衣裳准备上床了,才突然记起来自己忘了要为云停请大夫医治眼睛的事。
可是现在哪里是医眼睛的时候?
谢遗只能遣春枝去和云停讲一声,说是请他再等些时候。
谢家出的事,云停也隐隐约约听下人说了几耳朵,对于医治眼睛的时间再往后拖没有什么异议。
春枝也惊讶于他和王景明极度相似的容貌,回来后有些想问谢遗,却又不敢问。
倒是谢遗见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费解,问她:“怎么了?”
春枝支支吾吾许久,道:“那人,那个云停,生的与王家大公子好生相似。”
谢遗点了点头:“是有些肖似景明公子。”
春枝本还有些惊疑不定,听他这样理所应当般地承认了,整个人反而定下心来。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想着,公子对景明公子果然还是放不下。
幸而谢遗不知道她如何想的,不然真要生出些郁闷——怎么谁都以为他对王景明怀有那等心思?
谢老夫人一死,谢家众人心头沉重之余又觉得一松,只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料次日,又是一个消息传来——谢老夫人不是自缢,是被人勒死,伪造出自缢的假象的。
谢遗听闻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谢如青等人也没好到那儿去,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现。
然而这消息并不是如之前谢老夫人冲撞贵妃娘娘一样摆在明面上,而是一些不知起于何处的风言风语,真假都未知。
宫里,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王贵妃几乎要哭得晕死过去,拉着秦执的手,声声凄凄切切:“陛下,陛下!臣妾刚失了孩子,外面竟然传出这等风言风语来,这是要逼臣妾去死吗?”
那些流言蜚语,说的正是,谢老夫人是王贵妃为了泄愤派人勒死的。
谢遗自然是不相信王贵妃会这样做,可是宫里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那日看见王贵妃的心腹大宫女出宫了,至今那位大宫女也没回来。
谢如青听着这些消息,眸光渐渐转为冷厉:“是李雪音,必定是李雪音!”
谢二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李家至如今,也还没表明态度。”
也许,并不是李雪音慧眼识英雄,而是,整个李家要与秦执联手。
谢如青却觉得李家不至于要和秦执联手对付王谢二家,道:“唇亡齿寒,王谢二家出了事,他们李家又能风光多久?想必不至于如此目光短浅。”
“谁又知道呢?”谢二越是思量越是觉得李家心怀鬼胎,“倘若李家真的归附于他,于我们可是大大不利。”
谢如青面沉如水,道:“看来这事,还是要往王家走一趟。”
这时候春枝来了,她不着痕迹地抬眸打量了一眼花厅里的众人,又深深低下头去,走到谢遗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谢遗不禁蹙起了眉,看向谢如青他们,有些歉意地道:“我尚有些事,怕是不能去了。”
谢如青道:“无碍,这事我与二哥前去便好。”
谢二和谢如青命人准备了拜帖,联袂去往王家。谢遗则匆匆忙忙往自己的小院里赶去。
方才春枝告诉他李康乐来了。
谢遗到的时候,只看见李康乐正坐在院子里露天的石凳上,冬日里的寒风吹得他水蓝的衣袖翻飞鼓动,显得人愈发得消瘦了。
李康乐也看见了谢遗。
他弯了唇角,眉眼间晕开了一抹柔色,低声唤谢遗:“无失。”
谢遗慢慢走上前去,看见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外面冷,康乐兄怎么不进屋?”
“无失。”李康乐没有多想,便伸手抓住了谢遗的手。冰凉的掌心触碰上温热,被暖了一暖,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是冷的。
李康乐怕冻到谢遗,匆忙松开了手,道:“我听闻,谢老夫人出事了?”
谢遗闻言沉默片刻:“……是。”
“那你……”
他一语未竟,已经被谢遗打断:“院子里风大,康乐兄还是进屋再说吧。”
今日风确实有些大,冷冷如刀锋似的,碾着面颊过。谢遗都惊讶李康乐竟能在这四面不挡风的地方坐这么久。
李康乐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好。”
两个人正要往屋里去,却听见院中有人提声喊:“谢七公子。”
谢遗循声看去。
院子里的积雪早就被清扫干净了,地上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墙角几株清癯的梅,结了消瘦的花苞。
云停就站在那株梅树下,眉眼精致柔和,青衣如洗,像是自江南暖软的烟雨里走出来,冬日的冷冽的风也难催折。
第16章 壁微瑕
谢遗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云停?”
李康乐却是瞳孔一缩——这人,生的太像王景明了。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上谢遗一句这人是谁,就看见谢遗已经朝那人走过去了。这一来,就想起了前些天听闻的事,乔十一买下了一琴师送给谢遗。
起初听闻的时候,李康乐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乔十一想往谢遗身边送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春日里,乔十一还赎了一个叫做年羽的清倌出来,说要送给谢遗,只是被谢遗回绝了。
怎么这次谢遗收下了?
谢遗倒是没想太多,他想着云停视物不便,怕他摔跤,有些关切地问:“你怎么出了屋子?”
青年的目光依旧是空洞虚无的,只是凭着本能,“看”往谢遗的方向。他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谢七公子?”
谢遗点了点头,“是我。”
云停犹豫了片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是最后还是说了:“我有事,想要麻烦您。”
这时候李康乐也走过来了,“无失,他是?”
他问着谢遗,目光却是看向云停的,带着几分审视与猜度。
谢遗道:“他叫云停。”他打算帮云停治好了眼睛就送他离开,也无意和李康乐解释太多,只提了下名字,就不再多言了。
云停不清楚李康乐的身份,只是循着声音朝李康乐的方向点了点头。他骨子里始终是有些矜傲清高的,看着顺从柔和,却不谄媚。
倘若不是已经知道这是乔十一总给谢遗的人,李康乐怕是也忍不住要高看他许多。
谢遗实在是觉得外头冷的厉害,就对云停道:“有什么事我们进屋再说。”
又对李康乐说:“外头这样冷,康乐兄也快进屋。你被风吹的久了,一会儿饮一碗姜汤,别叫风寒入体。”
李康乐听他这样讲,心中那些不知因何而生的郁气消减了些,甚至觉得姜汤都不用喝,身上已经暖和了。
屋子里还没来得及点上炭火,也是冷的,不过好歹不用受冷风吹了。春枝叫人去燃上炭炉,又吩咐了人去备下姜汤。
炭火升起来后,屋子也开始回暖。李康乐端着有些烫的姜汤喝了一口,只觉得身上寒气都被蒸出来了,五脏六腑暖融融的,舒服了很多。
抬头就看见谢遗将一碗姜汤递给了云停,声音轻柔:“你也喝一些,免得生病。”
云停摸索着去接,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温热滑腻的柔软。
他动作一滞,忽然意识到这是谢遗的手,只觉得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撤开了些。可是下一刻,又怀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碰了上去。
他顺着谢遗的手摸索到了光滑的碗沿,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微烫的汤碗熨着他的掌心,指尖却仿佛还在回味刚才柔软细腻的触感。
谢遗成日捧着手炉暖手,手上暖烘烘的,被云停泛着凉意的手指一碰,微不可觉地蹙了下眉,心道这人视物不便,要多照顾些。
谢遗不知道云停的心思,云停自己也有些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他捧着汤碗,怔怔出神,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忍不住想要多碰碰谢遗。
一边坐着的李康乐却将这些尽收眼底,眸光一暗。
他看着谢遗:“无失不喝点儿姜汤?”
谢遗失笑:“我又未受寒,还是不喝了。”
“喝些吧。”李康乐道,“今日你也吹了许久的风,若是再病了怎么好?”
谢遗拗不过他,将剩下最后一碗姜汤端起来喝了。饮尽了,才看向云停,问:“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讲?”
听见谢遗问自己,云停才蓦地回过神来。他脸上微赧,斟酌着字句,半晌才犹豫着道:“我想请您借我些银钱。”
话一出口,又觉得羞愧难当,谢家出了事,自己却还要拿自家的事来麻烦谢遗,于是连忙添上一句,“日后定会归还的。”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谢遗是颇为惊讶的。不过见云停神情难堪,他也体贴地问原因,只是说“好”,□□枝带他去支银子。他不缺这点儿银钱,却也没说什么“不用还了”这类的话,只怕说多了反而让云停窘迫。
饶是如此,云停也微红了面颊,羞窘难当。
这样的神态在王景明身上是见不到的。虽只见了景明公子一次,但对方给谢遗留下的印象已经难以磨灭,只觉得想必这人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能坦然以对,堪称一句风雅无双。
谢遗知道他是有些孤高自矜的,否则也不会被兰家公子那样对待,于是道:“我等你还我。”
云停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跟着春枝出去了。他虽然看不见,行动有些迟缓,却没有磕碰到什么。
李康乐见云停跟着春枝离开了,才开口,轻声道:“谢老夫人的事我已经知晓了。逝者已矣,节哀。”
谢遗对谢老夫人并没有什么眷恋之情,不久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谢家还有这样的一位老夫人。因而也不会过于悲伤,面色平静地朝李康乐点了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