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终于成了盛世白莲——by坎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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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吗?
谢遗的心头升起一丝怪异之感,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律师就已经出声催促了,谢遗只得匆匆应了一声:“好。”
起身离开。
祁家的别墅建在山顶,车子越是往上开,便越能察觉到周围气温的变化。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的时候,绵绵的细雨已经停了,一线阳光冲破厚重的云层,放肆地倾泄而下。
车门推开的刹那,裹挟着潮湿冷意的空气扑面而来,于肌肤之上激起一层细微的战栗。
谢遗低头出了车,刚站稳,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少年。
他站在那儿,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五官精致而柔软,有一种如小动物般的无害之感。一双漆黑的沉静的眼,在触及谢遗的刹那,倏然绽放出光彩。
许是山上温度低的缘故,早已经过了花期的琼花此刻仍是盛放的。它开的太嚣张放肆,柔软如云朵的花团紧紧簇着,几乎全然地盖住了翠绿的叶。
大片的琼花繁盛如浪涛,汪洋恣肆接天而来,分明是那样素淡的颜色,却因为错季,显出一种近乎诡魅的冶艳来。
可是如此繁丽的花,却不及少年眼中的光彩半分。
如死寂的灰烬之中复生出星星火光,燎原而来席卷视野。
尚未等谢遗反应过来,这少年就已经踩着满地逶迤的花瓣飞奔到他的面前。雨刚停,地上仍是潮湿的,水洼里的水被他踩得溅起,脏污了鞋子和裤脚。
可是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静静看着谢遗,如浓墨晕染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紧张的怯然,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白飘在一边,对谢遗道:“呐,宿主大大,这是你的脑残粉。”
少年温和地笑,声音轻且细:“我叫祁瑾年。”
他更像是一个女孩。
并不是容貌上的精致姝丽宛如女子,而是他给人的感觉——羞怯,细腻又敏感。
谢遗终于记起来了眼前人是谁。
作为手模,谢遗的名气很少圈外人所熟知,因而粉丝极其稀少。
祁瑾年无疑是他寥寥几个粉丝中,来头最大的。
对方据说有严重的抑郁倾向和轻微自闭症,常年在国外接受治疗,是最近几个月才回国的。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谢遗恐怕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粉丝。
几个星期前,谢遗参加拍摄了一款手表的代言。拍摄结束后,就遇见了得知谢遗行踪特地前来的祁瑾年,随后两个人便一起被绑架了。
对方是一伙亡命之徒,绑架祁瑾年不过是为了求财。
中途谢遗和祁瑾年寻找到了机会逃脱,可惜又被抓了回去。
因为始终对祁瑾年的哥哥祁瑾之心存顾虑,绑匪们并不敢拿祁瑾年怎么样,于是就拿了顺手绑来的谢遗开刀。为了给两人一个教训,他们砍断了谢遗的两根手指。
幸而最后祁瑾之带着人及时赶到,救下了两人,让谢遗没有错过断指再植的时间。
当时白白和谢遗介绍到这儿的时候,还吐槽这是史上最惨爱豆和最坑爱豆的粉丝。
谢遗想的有些出神,因而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年,在见他许久不开口说话后,脸色渐渐阴郁起来,几度神情变换。
“谢遗。”少年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
谢遗蓦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垂眸,有些歉意地道:“抱歉。”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平静。
少年唇角上扬,笑容羞怯:“你跟我来。”他主动伸出手去拉谢遗。
那是与少年柔软无辜的容貌全然不同感觉,他的手冰凉又柔滑,在握住了谢遗的手腕后,力气便不自觉地加重了。
谢遗想起了蛇。
同样的冰凉滑腻的触感,在遇到猎物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绞缠至杀死。
谢遗略微不适地动了动手腕。
对方很快松了力道,面上流露出一丝赧然与歉疚:“对不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少年声音细弱而清澈,宛如空山之中一线潺潺的溪。
他的睫毛不住颤抖着,黑色的眼眸里是堪称脆弱的惶恐急切,仿佛只要谢遗多加苛责一句,就能彻底击垮他。
谢遗轻轻摇头:“没事。”
他拉着谢遗往屋子里走,穿过了客厅,又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屋中的佣人自顾自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对此恍若未觉。
“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少年这样说着,掩上了卧室的门。
谢遗坐在床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少年慢慢地摘下了自己右手的手套,将袖子挽了上去,带着几分炫耀意味地伸到他的眼前,说:“你看。”
上面全是伤。
白皙细瘦的手臂上,深深浅浅,全是近几个星期才能有的新伤。有些是刀子划的,有些是烟头烫出来的。因为没有被好好包扎处理过,一些过深的伤口,已经开始腐化,甚至淌出了脓水。
谢遗悚然地抬头,看向祁瑾年。
这模样乖巧柔软、如幼崽一般无害的少年,只是笑着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谢遗呼吸一滞,半晌,才涩然地开口:“这是什么?”
“我本来想切下两根手指的。”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悦,目光闪烁,急切地解释道,“可是那样太明显了,哥哥会发现的……我就想着,每天都疼一疼,这样总能抵得上了……”
他又喃喃着开口,惶恐地问:“你不开心吗?”
谢遗只觉得寒毛一根根倒竖了起来,浑身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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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瑾年: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掏出了大宝贝)
第29章 掌上珠
祁瑾年定定望向谢遗的双眼, 想要等着他的回答。
时间被拉扯地极为漫长, 少年眼中的光彩在这样的等待中终于消耗殆尽。他慢慢地收回了手臂,放下了袖子,眉眼阴郁:“原来你不喜欢。”
白白几乎是在尖叫:“谁会喜欢这样啊!”它缩在宿主的手边,整个团子都在瑟瑟发抖。
“你果然还是不愿意原谅我。”祁瑾年道, 他的睫毛微垂着, 垂在身侧的手将衣角捏得皱起。
谢遗摇了摇头,道:“我原谅你。”他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
他记起来这少年患病的事,虽然对于那些病症并不了解,却不妨碍他愿意对生病的人更加宽容一些。
祁瑾年觑着他, 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半晌,他收回目光, 低声道:“我知道了。”又像是承诺一般, “以后不会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声音柔和细腻, 目光期待:“那你喜欢什么?”
像是在说——你喜欢什么, 我就去做什么。
谢遗握住了他的右手, 撩起了他的衣袖,他的目光落在斑驳的伤痕上,有极轻极轻、轻得几乎不可听闻的叹息溢出唇, 说:“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祁瑾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
他漆黑的眼睛里像时刻盛着一泓水, 湿漉漉地宛如纯良无害的食草动物,婴儿肥都未彻底褪去的脸上是满满的依赖之色。
可是,只有谢遗才知道,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是有多用力。
尽管手腕已经有些疼了,但是谢遗还是没有挣扎,只是问:“药呢?”
祁瑾年缓缓松开了手,他的唇角愉悦地上扬,出口的声音是一种带了甜意的清澈:“我去找。”
他转身打开了房门,就要往外走去,却又在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回过头来,笑容无害:“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谢遗轻轻点了下头。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谢遗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白白。”他蓦然出声,喊了白白一声。
小白团子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嗯?”
“他一直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系统声音弱弱地道,“自闭症和抑郁症是这样吗?这其实是病娇吧?”
片刻之后,祁瑾年回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宽厚的医药箱。
在看见谢遗始终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坐在床上后,少年的眼睛亮了亮。
“谢遗。”他念着他的名字,语气是一种有些亲昵的缠绵,“你帮我好不好?”
谢遗犹豫了一瞬,点头同意了。
药箱里很多药谢遗都不认识,自然也不会用,不过有白白在一边教他。
他按照白白说的,先用生理盐水替他洗干净了已经流脓的伤口,又将碘酒倒在了药棉上,去擦拭消毒。
他的右手还没有好,用的左手,因而擦药擦得并不好。
碘酒碰上伤口带来的刺激感使得少年下意识缩了一下手,却在谢遗看过来的瞬间,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努力地伸直了手臂。
他的五官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好看。
颊侧一个浅浅的梨涡,凑近了才能看到。
可是在见识过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后,谢遗对他的笑已经生不出丝毫惊艳欣赏之感。
谢遗替他包扎完了伤口,查看的时候,却意外地触碰到了少年手心一处斑驳痕迹。
他低头看去,只看见祁瑾年舒展开的掌心一道陈旧的伤,那道伤形状怪异,一时之间竟然辨认不出是什么伤的,只是看的出来应当是许多年前的了。
他正有些奇怪,就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瑾年,我能进来吗?”
祁瑾年收回了被谢遗握着的手,提高声音应了一声:“进来。”
那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五官柔和清丽,只有眼角生出的浅淡的细纹提醒着人岁月在她身上的流逝。
“姜医生。”祁瑾年喊了她一声,眉眼低垂,模样乖巧,似乎很敬重她。
姜医生微微颔首,目光在他缠绕着白色纱布的手臂上滑过,问:“你受伤了吗?”
祁瑾年“嗯”了一声,又抬起了手,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炫耀地道:“是谢遗替我包扎的。”像极了一只宣誓主权的犬科幼崽。
谢遗注意到了那一刻,姜医生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那真的太好了。”姜医生微笑着问,“我可以和你的谢遗聊聊吗?只要一小会儿的功夫,在花园里,你从窗户就能看到的。”
她说着,用拇指扣住小指,示意真的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
也许是“你的”这个词取悦了祁瑾年,他的目光柔和了些,瞥了一眼谢遗,道:“可以。”
姜医生朝谢遗笑了笑,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谢遗站起身,慢慢地跟了上去,即将走出屋子的那一刹那,一只冰凉柔滑的手蓦然捉着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少年的颊侧梨涡浮现,声音轻柔:“谢遗,要早点回来。”
谢遗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倒映出少年的面孔,竟给人以一种“自己是他的唯一”的错觉。
祁瑾年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只听见谢遗轻轻道了一声:“好。”
再回过神的时候,谢遗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他像是猛然间回过神来,飞快地冲到了窗边,往外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花园里的两个人。
“真是抱歉了,给你添了这样多的麻烦。”在月季花丛边站定后,女人回过身来,这样对谢遗说,她的脸上尽是情真意切的满满歉意。
谢遗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一边的花丛里。
山顶温度低,以致大多数花的花期都推迟了些,月季自然也是。
这极其肖似玫瑰的花,因为缺少了刺,价格要低廉上许多。然而这座别墅的主人却似乎很喜爱,在花园中种植了许多。
见谢遗不说话,女人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祁小少爷的情况不怎么好。之前是我没有注意,直到今天才察觉到他在自残,本着试一试的心态请来了你,没想到真的安抚了他的情绪。”
谢遗沉默了一瞬,问:“他真的病的很重吗?”
他对现代的精神疾病其实是不怎么了解的,只是觉得祁瑾年的所作所为都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明明是那样精致好看的少年,带给他的感觉却是危险至极的。
“很严重。”姜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有很严重的厌世倾向,我曾经和他说过,希望他能找到一样事物作为精神寄托,当时只是事急从权,希望他能快些从中状态中走出……”
“他选择了我,是吗?”不……其实应该说,是之前那个谢遗。
“是。”姜医生承认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自那之后,他的病症就加重了。”姜医生朝谢遗深深弯下腰,“真的是很抱歉,但是,我想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心理医生其实是不该对病人产生太多的感情的,他们需要站在一切感情的至高点,用最理性的态度对待病人,彻底地抽离自己的感情。
可是几年的陪伴,姜医生已经很难将祁瑾年的事置之度外了。
半晌,听见谢遗轻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姜医生直起了腰,看向谢遗。
“安抚。”她说。
“安抚他,他现在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也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他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和自我认同。这样的事,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只是说“这样的事”,可是两个人都清楚她口中的“这样的事”,具体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