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 番外篇——by大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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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知道躲不过了。
在这煎熬等待的翻页过程中,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作答。
他说:“捡的。”
“捡的?”薛白抬头看他,“从哪里捡的?”
“很久之前的事了,在我还没遇到师父之前。”
薛白又问:“你能看得懂这书中的内容么?”
叶昭一愣,不知这么问是何意,老实回答道:“……看不懂。”
薛白此刻心情的复杂并不亚于叶昭。因为这本书里写着的,全都是他正在写,还未整理成册的多年来的病案与思想论述。
这些内容他整理了很久,全是自己基于多年来诊病与修习的所得所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甚至还未想好成书后的书名。他也不信这世上真会有人的思想同他一模一样。
那么这本书……是哪里来的?
只听薛白冷声道:“绶之,你照实讲,这书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叶昭早已经不知所措了。
捡来的这种胡言乱语薛白定是不会信的。在他人那里看到了自己还未写成的书,无论换作谁都不可能信这样的鬼话。如果要解释的话,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有人盗窃。而最有可能拿到薛白书稿的人……
叶昭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颤抖着说:“师父,你相信我,不是我。”
“不是你什么?”
不是我偷了你的书?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这样一来还真是解释不清了。
薛白的眼睛毫不避让地直直望着他,他在等一个答案。
他自然是愿意相信叶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又必须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叶昭心道,今夜是躲不过了。
他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融入到他们中去,让他们不要怀疑,他害怕知道真相的他们会将他赶出去。
他害怕他们问他,为什么鸠占鹊巢,为什么占了叶昭的身体。
他最怕薛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看他这个不速之客,就仿佛看怪物一般。
叶昭闭上了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咬咬牙道:“师父,若是我说出来,你不要被吓着了。”
“师父,”他睁开眼看着薛白,“我是个‘穿越者’。”
薛白震惊地看着他,他从没听说过‘穿越者’这个词。但仅从字面意思来判断,叶昭是在说并非这里的人。
薛白道:“……什么意思?”
说出来反倒轻松,叶昭微微苦笑了下,解释道:“我是个穿越者,我并不属于这里。也就是说,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这么说,师父能明白么?”
明白,薛白自然能听明白。但他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明白,只是久久望着面前的人,孰难分辨真假。
“师父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确确实实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只是恰巧来到了叶昭的身体上。至于这本书,是……是我从那里带过来的。那里比这里晚了将近一千年,在我所在的时空,师父的这本书是被奉为经典家喻户晓的。”
他努力解释得能够让人接受,但薛白的表情告诉他,他太难接受这个解释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薛白这回的声音带上了颤音,问:“那么……原来的绶之、到哪去了?”
面对无数的困惑与疑问,薛白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询问原主的下落。叶昭心中涌上一股失望,虽然感到不舒服,也只能回答道:“他……我也不知道,从我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
“消失了?!”
看薛白紧张的样子,他更加不是滋味:“师父,你都不问问……我是从哪来的么。”
薛白震惊之余,已无其他余力思考。
怪不得叶昭自之前起心性大变,行事作风与往日截然不同。他以为他这是要改头换面,对于这样的一些改变虽有疑虑,但渐渐都被淡忘或打消了。
他从不信什么鬼神,如今要让他相信这样一件荒谬的事,实在是强人所难。可一切又都是水到渠成,这样一来,不合理之处全都解释得清楚了。
薛白脑中乱,想到跟随多年的徒弟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实在难以释怀。
那么他真正的徒弟去哪了?
“你……”薛白顿了顿,没有对上他炙热的目光。
他无法相信,这数月来同他朝夕相伴的徒弟,那个时常笑容灿灿、有些急躁却又总是寸步不离地关照他、心无城府地说着信赖他、羞涩却坦荡地表露喜爱的人……
居然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薛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你……你把他、你把绶之……怎么了?”
叶昭道:“我说过了师父,我不知道。”
“……别喊师父。”
叶昭突然就闭嘴了。
薛白……薛白他……果然还是不相信他么。
原来他的心里面,最重要的从来都是他的徒弟叶昭,原原本本的那个叶昭,而不是什么鸠占鹊巢的冒充货色。
他霸占了别人的身体,还恬不知耻地喊着他“师父”。叶昭不知道此刻在薛白眼中,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德行。
肯定差劲极了。
他算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占着别人的身体,抢夺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
他真怕薛白感到恶心。他怕他看不起自己,更怕他会叫自己滚出医馆去。
原来他才是多余的人。
于是,在薛白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叶昭忽然抱住欲要炸裂开来的头,径直冲出了院子。
他慌不择路地向外跑去,寒风呼啸,割在人脸上生疼。
他跑到力气用尽,跑到实在无法迈出一步,这才恍惚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酒馆门前。
酒馆灯火通明,里面吵闹喧嚣,一阵一阵的饮酒叫好声传来,叶昭却恍若未闻。
他木讷地走进酒馆,小二热情地迎上来,给他找着座位。
不如一醉方休好了,他想。
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第47章 告别
韩佳在酒馆的角落里找到叶昭时,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喝到后来连小二也不愿意给他上酒,在一旁劝也不听,就见他非喊着要上酒。
这一看便知又是个失意的伤心人,这人要是失意伤心到了这个地步,那旁人怎么劝也是无用的。
小二索性摇着头走开了。
韩佳恨铁不成钢地走过去,一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我说你至于么,这是怎么了?我可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叶昭被他一拉,堪堪撑住站起来,腿还没站直,啪地又摔回去了。
韩佳无奈,只得将人扶到座位上趴着,自己往旁边一坐,推了推叶昭:“怎么了兄弟,混成这副德行了。”
叶昭眼神无法聚焦,恍惚地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韩佳气笑,“我不来谁来,我不来谁管你,啊?”
这话正说在叶昭痛处上,他想了想,也对,除了韩佳,还有谁会这个时候来找他呢。
傅怀他们和他闹僵了,师父彻底不要他了,他甚至无处可去。除了这几个人,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现在只有他兄弟还记着他了。
只有韩佳还记着他。
叶昭突然把韩佳抱住,力道大得让韩佳一惊。他紧紧搂住兄弟的肩膀,也不说话,半眯着眼睛垂着头。
韩佳被勒得喘不过气,又不好推开他,半晌才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有什么事起来说。”见叶昭好像快睡着了,又连忙使劲摇了几下,“哎我说,你别睡着了,你振作点儿。一大老爷们,喝醉了开始给我装弱了?”
叶昭又迷迷糊糊睁开眼,把他放开来,眯着眼睛定定看着他,目光都是呆滞的。
韩佳就拍他的脸,被他一把挡开。
许久,叶昭含糊不清地喊了句:“兄弟。”
韩佳道:“怎么了,我在呢。”
叶昭又喊:“兄弟。”
韩佳道:“我在呢。”
叶昭:“兄弟。”
韩佳恼道:“你他妈有完没完,有话快说!”
叶昭直愣愣看着他,道:“兄弟,我什么都没了。”
韩佳嗤笑道:“你就说你有过什么吗。”说完后,见他表情依旧是呆呆的,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也收起了笑意。
韩佳正色道:“你怎么了?”
叶昭摸索着去探桌子上的酒杯,被韩佳拦下。
“你别喝了,你不能喝了。”
叶昭不依不饶道:“那你满上。”
韩佳只好道:“好好好,我满上,我喝还不行。”
待他把酒杯倒满端在手里,叶昭这才收回了直勾勾盯着的眼神,神色委顿道:“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韩佳下意识问:“他?谁……”
“啊”字没出口,他就知道是在说谁了。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人。
自打上次他看到那一幕场景后,确实震撼不小。但毕竟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回想着叶昭到这里来的经历。独身一人,来到陌生的时代,遇上对自己无微不至关心挂怀的人,换作是自己也未必不会动心。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产生这样的依赖。
他理解倒是理解,可叶昭现下这副失恋一样生无可恋样子却让自己不明所以了。
韩佳问:“他知道什么了?”
叶昭道:“他知道我不是叶昭了,那本书被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韩佳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是,你怎么搞的……”
叶昭摇摇头。
韩佳道:“他……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叶昭去哪里了,我把他徒弟弄哪儿去了,”他突然抬高声音,“可我也是叶昭啊,啊?为什么就只能是他不是我,啊?”
韩佳见他情绪失控,赶紧拍着他肩膀道:“不是,你冷静点儿,你……他把你赶出来了?”
韩佳心中暗惊,心想薛白也不是会这样做的人啊。他虽然无法对叶昭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但看他这样,也能明白他心里是有多不好受。
“没,是我自己走的。”叶昭木讷地说,“我还能待下去么……”他抬头看了眼韩佳,指着酒杯道,“喝。”
韩佳只好又倒一杯,匆匆喝完后,拍着他的肩说:“别伤心了,咱走吧,他们不要咱,你不是还有我么。咱们本来就不和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值得你伤心的。咱们走就是了,离开这里。”
叶昭重复道:“离开这里?去哪?”
韩佳道:“不知道,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眼不见心不烦。”叶昭点头,“走,我们马上就走,现在就走。”
韩佳放轻声音道:“你先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我们就走。这总行了吧?”
叶昭此刻脑子依旧不大清楚,跟着点了点头,由韩佳扶着走出酒馆。
走了一会儿,被夜风吹了吹,叶昭不像方才情绪那么激烈,已经平静下来。此刻什么都不愿意再想,游魂一样木讷地走着。
等回院内,他们都已经睡下,院中一片漆黑。韩佳没什么要收拾的,站在院外等他。
叶昭本想拿几件东西便马上出发离开,可路过薛白屋门前的时候,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慢下来了。
他应当……回来了吧。
可能现在已经睡了。
或许他也同自己一样心乱,但不同的是,他心乱是因为痛失爱徒,被一个陌生人欺骗了这么久。
自己的心意他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了,叶昭想。
转念又忆起这段日子与他相处的种种,如今这些都已成了云烟,再也回不来了。
一阵酸涩没由来地涌上心头。
叶昭想了很久,还是在薛白屋前跪下身来,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三叩首算作拜别,拜的不是别的,是这数月的师徒之情。
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他没有开灯,很小心地回到屋内,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个院子里没人会在意他的动向,更不会有人发现他回来过。
自我欺骗一般,他还是尽可能放轻了动作。
这个屋子他住了这么久,即便黑着也再熟悉不过。只拿了他来到这里后自己置办的东西,原先属于原主的他统统没有带。
匆匆忙忙收拾成一个小包袱,叶昭背上行李正待转身,门却吱呀一声,有人很轻地走进来了。
他当是韩佳进来了,头也没回地道:“快了,再等我会儿。”
身后的人没出声,叶昭便没在意。
等彻底收拾完后,他道:“好了,我们走吧。”
这时,一个沉沉的声音传来,突兀地回响在屋内:“你要去哪里?”
屋内沉寂了一瞬,叶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是薛白。
“……”叶昭不知该说什么。他醉意未散,只看着眼前的人,还当是自己看错了。
一定是醉得太厉害,出什么幻觉了。他揉揉眉心,长长出了口气,背着包袱往门外走。
那个人影却微微发抖着,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哪里。”
这回叶昭终于猛地顿住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来。
他看到薛白紧抿着唇角,身上还穿着方才出去找他时穿的外衫,薄薄的衣服裹在身上,甚至挡不住入夜的冷气。
叶昭犹豫着,还是道:“师……你回去吧,夜里寒气重。”
薛白看着他,他却在这样的注目下不敢抬起头面对那双眼睛。
说来奇怪,明明谁都没有错,但自己为什么如此心虚。
最后还是叶昭先妥协了:“我……我要走了。”
“走?”薛白微微诧异,没料到他会如此说。顿了顿,垂下眼眼帘道:“为什么要走。”
叶昭忽然就觉得很可笑,又很委屈。
无处容身的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也是他,怎么现在被质问的也成了他?
薛白道:“绶之,有什么我们先好好说清楚,你……”
叶昭现在醉着,胆子也大了,突然就打断他道:“没什么好说清楚的。”
“你说……什么?”
叶昭道:“我说,没什么好说清楚的。我不是什么绶之,你也不承认我是你的徒弟,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