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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 番外篇——by大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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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没想到薛白会说出师门解散这样的话,傅怀扑通跪在地上。
叶昭管不了那么多,眼前的人都要没了,解不解散的有什么意义。他只要人回来,人先回来了再说。
眼看叶昭就要和敖兵拼命了,突然脑后根一痛,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看见傅怀也倒在地上。
“你们他妈的……”话没骂完,人已经晕过去了。
等叶昭再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屋里,外面天色已近黄昏。他使不上力气,一动也不想动。就那么偏头看着屋外的夕阳,只觉格外的红。
及至夜深,廖山回来了。
他不知是薛白换了他出来,明白原委后,在薛白屋门前跪了一夜。没人去劝他拦他,几人各怀心事,各自黯然,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没有薛白的消息传来。
叶昭一连几日不吃不喝,连韩佳劝着也不听。他坐在台阶上,就那么看着薛白的屋子,一言不发。
医馆关张好几日,没人提起要重新开。院子里没了昔日的笑声,仿佛所有人都死了。
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叶昭想。
一个月过去了,破落的城市渐渐从苟延残喘中缓过劲儿来,敖兵占了城,朝廷派了官员谈判,继续商量纳贡的事宜。城中暂时安稳下来。
依旧没有薛白的消息。
傅怀从院中打水回来,遇上刚从门外喂猫回来的叶昭。两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说话。
叶昭往屋里走,良久,听到傅怀的声音传来:“……明日我去城外打听消息。”
叶昭停住。
傅怀道:“少文说……他要走了。”
意料之中。薛白已经去了近一个月,是死是活没一点消息。或者说,若是真的还活着,那早该放出来了。
总有人要先走。他们几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待到天荒地老。
陆予走得悄无声息,行李也简单,趁着夜色离开。他们几人都听到了关门声,谁都没起身相送。
事到如今,送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必面对面,更添尴尬。
傅怀去城外打听消息,叶昭也终于从月余的死寂中清醒过来一些,也跟着去。
两人刚到城门口,却听到了惊天的噩耗。
城门口的人们沸沸扬扬,都在纷纷说着:“薛大夫死了!”
傅怀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叶昭冲过去一把拉住说话的人:“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是曾经和他一起送过药的车夫,瞧见他道:“后生,你、你不是薛大夫的徒弟……”
“我师父怎么了?!”
车夫长长叹气,抹着眼说:“刚才那几个敖兵扔出来一具没头的尸体,说是叫薛白的中原大夫,因为负隅顽抗不肯给王妃看病,就……就给砍了头。”
“骗人!”叶昭喊,“尸体呢?尸体在哪?!”
“被敖兵拉走了。”车夫拍他,“我见那衣服和身板,是薛大夫无疑。大家都难受,恨这遭天谴的敖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后生,你们……”
叶昭不等他说完,朝着手指的方向追,要去看那具尸体。
几个敖兵拖着车,车上果有尸身。叶昭拦车,二话不说就扑上去看。
青衫,是薛白的衣服。头部被布巾扇着,一双修长的手布满伤痕。再看身材、身高……
……是他。
他只觉五雷轰顶,气血上溢,霎时泪流满面。
傅怀跪在车前,将头埋得很低,仿佛要深深埋进地里,眼泪顺着脸颊,全部流进土里。
叶昭依旧死死抓着车,被推车的敖兵推了几次还不放开。他们踢打他,踢得他抬不起身,还要守着那具尸身。
当胸中了一脚,一口血涌上来,他捂着胸口起不来。
那辆推车走远,影子渐渐不见。
叶昭终于哭出声来:“你们怎么不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
胳膊下蓦地多了双手,傅怀从身后将他扶起,也没有看他,架着他慢慢往回移。
他也哭红了眼睛,就在刚才抬头去扶叶昭的那一瞬,眼前倏地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53章 前世
回去的当晚,叶昭高烧一场,烧了三天三夜。
他又做了那些奇怪的梦。不同的是,这回的梦更多、更杂、更真实,真实得令他害怕,真实得像亲身经历一般。
“薛白,薛白?”
屋漏偏逢雨,缠绵数日的阴雨天衬得荒岭更清冷,眼前的一栋破屋摇摇欲坠,根本防不了雨。
叶昭敲了半天没人响应,心下不耐烦,却又掺着掩不住的担忧。
——平日那病恹恹的样子,别是给死在里面了。
自那次薛白彻底关了医馆,被骂得离开邬州城,这是第三个年头。
三年未见,师徒决裂,他本以为这辈子也不必再见。
可前段日子听到他病重的消息,前思后想,还是来一趟。毕竟当年情分还在,既已逼得他认错从此销声匿迹,当年的事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是如此,其实这三年来,他无时不在关注薛白的消息。不然这次也不会一听到风吹草动便动身赶来。
叶昭终于一脚踹开破门,大步走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词儿。他甚至连灶台上的几个碗都数得清楚。
但是破归破,薛白一向最爱干净齐整,破屋收拾得一丝不苟,仅有的几个碗都摆得齐齐整整。
只是屋顶那几处漏洞遮不上了,滴滴答答漏着雨,把干洁的地面渗得湿透。
叶昭一撩帘子进内间,一方小榻,布帘遮着,影影绰绰,瞧不清里面的人影。
他上前欲掀布帘,本来是急切的动作,正要拉开的时候,竟有一丝颤抖。
因为他听不到里面的呼吸。
“唰——”
帘子一开,亮光漏进去,床上的人却像丝毫没听见,一动不动。
叶昭把被子拉下,去看那张脸。脸白得不似人样,眉眼紧闭,嘴微张着,做艰难的呼气。
还有气!
叶昭莫名松口气,探那苍白的脸。是冷的,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他没怎么变,身体本就瘦弱,现下更瘦。
只一眼,叶昭忽然心口一酸,憋闷得说不上话。
他是不是……难受得很?他这样……他怎么会成了这样?
像个将死垂危的病人,都没有一丝人气儿!
叶昭把人往起揽,耳朵凑上去听他微弱的话。
“水……”
水,他要水!
叶昭急忙起身找水,从灶台舀出见底的半碗水,喂的时候小心极了,生怕洒了他喝不到。
干渴的嘴被湿润,终于恢复了些意识。薛白依旧眯着眼,仿佛认不出眼前的人。
叶昭看他这副样子,真和个快死的人没区别了。
好歹是个大夫,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薛白,你……”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真想像从前那样骂他两句,骂他是什么狗屁大夫,连自己病成这样都管不了。
可他又骂不出,从前的恩怨此刻全都忘了。看他瑟缩寒冷的样子,他便将他紧紧抱在胸前,脸贴着脸,试图传递温暖。
可到了最后,他被通身染上冰冷,薛白依旧是颤抖的。
叶昭将人抱起来,凌厉的眼神再也不充斥着怒意,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你别睡过去,我带你去最近的医馆……”
慌忙之下,甚至忘了自己就是大夫。
邬州城的医门圣手,万人称道的济世名医,此刻却慌乱到没有一点主意。
薛白微张开口,要说什么。
“你说什么?”叶昭急了,凑上去,听到了一句低微的声音。
他以为他要问他为何来这里,亦或诘问他来这里是否是来看他的笑话。
可他只是嘴角动了动,轻轻说:“……回去吧,这里冷。不必来看我。”
不必来看?
是不必还是不配?
叶昭气得发笑,狠狠地违心道:“谁来看你?不过是想来瞧瞧你穷困潦倒的样。”
薛白有一瞬沉默,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叶昭对他的怨念依旧深厚如此。
“那你……可满意了?”
“不满意。”叶昭见他不急不慌,甚至没自己紧张,“你别说话了,等我带你去城里。”
他说着站起来,要给他找衣服。外面冷,这么出去肯定受不住:“怎么不见其他衣服,你放在哪?”
薛白咳了几声,虚弱道:“不必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别折腾。”说罢他还有心思管别的,“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么还要上医馆?”
叶昭被戳破,没来得及尴尬,重心全放在前面那句话上。
“哪几天的事?”他心猛然一陡,“你究竟是什么病?”
“痨病。”薛白答得轻,说完又开始止不住地咳,捂着胸口压着嗓子,一声声却都咳在叶昭心上。
他愣:“多久了?”
“一年多了。”
“那你还住这种地方?!”
漏雨的破屋,不见人烟的荒岭,本来就得的是见不得污浊的毛病,还住在这里!
薛白沉默了。叶昭吼完也即刻明白过来,下一句卡在喉间,怒意一瞬消散。
薛白能变成如今这样,还不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能住这样的地方,不也是拜他所赐么。
他这又是……和谁较劲呢。
许久,一句发颤的声音问:“……还有多少日子?”
薛白闭着眼,一阵剧烈的干咳终于平息:“我的病我最清楚,最多十日。”
“绶之,你走吧。也算是给师父留最后的颜面。”
薛白多要面子,他连这种低声下气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他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看见。
叶昭红着眼睛,偏要和他对着:“我不走,”他咬牙,“我带你回去。”
“别……”薛白的语气近乎是恳求,“就这样吧,我们师徒就算两清,好不好?”
他心里明白,两清不了。两条人命,他害死的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更是叶昭的至亲。即便配上自己的一条命,也难抵消他心中的恨意。
可他没别的法子了,他只有这条性命。
他时日无多,叶昭却年岁还长,他又能否放下、原谅自己?他不敢奢望。
“两清个屁!”叶昭气得大喘气,“你永远别想和我两清,这辈子,下辈子也两清不了!”
他嘴上是喊着,可心里是慌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嘴一抿,刚才的狠戾都变成了无助:“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走……”
薛白离开了,这天大地大,他还剩谁呢?
薛白没有回答他,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道叶昭对他恨之入骨,甚至跨过一道黄泉都无法磨灭。
实在是太累了……薛白撑不住睡意,头脑逐渐昏沉,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叶昭颓然坐在床边,看着被子里紧裹着的瘦削的人,一切言语都没有了。那些爱恨那些纠缠,在如今的生死面前都苍白无力。
怨也好,念也罢,如果人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想让薛白就这么离开,原来看到他潦倒至此的模样他不会高兴,他没有丁点感到高兴。
他就这么留了下来,强硬地留了下来。
他开最贵的补药,日日不间断地熬给人喝。他照顾薛白的起居,一丝不苟。被褥买来几床,把人裹得密密实实,不叫冷气渗进去一丝。
薛白任他折腾,事到如今,任何举动于他来说都不过是累赘。唯有离开,唯有离开是他最好的解脱。
叶昭端着粥进来时,薛白正抱被倚着床看窗外。连绵的阴雨停了,外头终于放晴。日光照在人身上,久违的暖意包裹着全身。
叶昭却不满意,径直走过来把被子拉起,里外三层将人裹好,这才又拿起桌上的粥。
薛白微微摇头,不想喝。
“昨晚就没吃,”叶昭端着碗僵在半空,“你不喝怎么能好。”
他还当昨晚是薛白没胃口,今日一大早特意到市集买了鱼肉,选了肚腹肉最多的一块,将鱼刺挑尽,揉成丸子煲进粥里。
“绶之,我有些累。”薛白道,“想晒晒太阳。”
薛白的脸浮着一层不自然的红,叶昭还当他又发烧,伸手探了探:“热么?”
“不热。”薛白摇头,“你放着吧,我待会儿就喝。”
叶昭不依不饶:“我看着你喝。”
薛白端起那碗粥,温凉正好,喝得也比平日快。粥喝尽,丸子一个也没吃。
叶昭接过碗,看到碗底的丸子:“……不吃么?”
薛白笑笑:“我累了,让我睡睡吧。”
叶昭只好起身,刚扶他躺下,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不能睡!”他猛然转身,眼看薛白要闭上眼,他喊,“你别睡,你别睡,师父……”
他知道了,他想明白了,他知道为何薛白浮着一层潮红。那不是热,那是虚红,那是人之将死、阴阳离决的征召!
他不能让他睡过去!
他拼命想将人拉回来,薛白合上的眼却好像疲惫得再也打不开,只能看到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薛白说:“绶之,师父最后给你补一堂课。这叫除中,外热内寒,阴阳将绝之征。你不如摸摸我的脉,这叫雀啄脉,是难得一见的死脉。”
“师父,师父你别闭上眼,师父……”叶昭哪还听得进去,他把人紧紧揽在胸前,企图用自己热气把人拉回来,恨不能把自己的阳气分他一半。
薛白摸索着他的手搭到自己脉上,缓缓地想要并齐那颤抖的三指。
他缓慢笑着说:“这种脉象,记住了。以后生死之事切不能含糊轻视,无论对待哪个病人。”
最后,他耗尽最后的力气叹息:“如果可以,忘了我吧。所有怨恨与痛苦都叫我带走,你什么也别留下,好么。”
不等他回答,薛白已经彻底停了呼吸。胸膛的起伏不再,握着他三指的手终于倏地跌落下去。
叶昭怔愣一刻,嗬地一声哭出声来。


第54章 今生
叶昭从梦中惊醒,依旧心有余悸。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熟悉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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