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类追求我番外篇——by小麦要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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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竟没有不服气的反驳,反倒朝他怀里更凑近了些,“嗯, 梦里特别可怕,有好多人围着我,还有好多手抓我,但你一直没来……”
凌曜顿时僵住,眼神都变了,少年甚至因他猛然加大的力道而抗议出声。他这才回过神,继续轻柔地拍少年的后背,道:“以后都不会了。”
凌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会什么?”
“以后不管到哪我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话音坚定的像个誓言,凌九眨了眨眼,问:“梦里也陪吗?”
“嗯,”人造人元帅亲了亲怀中宝贝的眉心,“哪里都陪。”
凌九安心地闭上眼睛,被亲完眉心,又被亲了额头和顶发,听对方哄道:“睡吧。”
凌九在一声声低哄中渐渐有了睡意,不知不觉在对方怀里重新睡去。人造人元帅感受着他悠长平缓的呼吸,心情却完全无法平缓。努力想要镇定,酸涩惶恐和不安反而上涨得更快,思及少年刚刚提及的梦,心里又是狠狠一疼,不由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搂得更严密。
既矛盾地希望少年想起来,又想要少年把过去的一切永远忘记。但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思来想去,也只能低头望着少年精致的眉眼发呆。一错不错地望着,一秒都不舍得移开。
重新睡着的凌九又开始做梦了。
风吹动树叶,也吹动窗口挂的风铃,清脆的叮铃声进入耳中,眼前是一片熟悉又舒心的景物,空气里带着雨后清新的青草气息和诱人的饭菜香。他抬脚朝饭香飘来的方向走去,看到了认真做饭的凌曜,刚准备上前,下一步却踏上了一个正在厮杀的无比惨烈的战场。
是人类军团和人造人最后的战役,已胶着了半月有余,双方各有顾忌,但谁都不愿意投降。往日人来人往的街道变得空旷而荒凉,周围没有风,也没有人,只能听见水落在地上打出的嘀嗒的声响。有个地方很痛,宛如锥心刺骨,他忍不住按住胸口,想压住这剧烈的疼痛,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上有一个被子弹射穿的血洞。
原来滴答的不是水,是血。
远远传来嘈杂又混乱的说话声,意识模糊前清楚地听到了一句:“干得好,凌曜!”
什么干得好?
场景再次转换,周围的一切顷刻间被黑暗覆盖,一页页画面在脑中回放,将零碎的片段填满,最后定格到那句‘干得好,凌曜’。
凌曜?
凌曜!
断断续续的记忆全被串联起来,再次从梦中睁开眼的少年正好和一直守着他的男人四目相对。
只看一眼他的眼神,凌曜全身上下瞬间变得冰凉。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了。
高高在上,冷得像一片不见底的寒潭,表面罩着一层坚冰,淡淡看人一眼就气势全开,让被注视的人遍体生寒。
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他的剑终于落了下来。
明明少年只是如常般缓缓坐起身,身上依然穿着柔软可爱的睡衣,神态和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此刻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凌曜却觉得自己一寸寸被黑暗笼罩。他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直到凌九抬脚下床,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
却被大力甩开,“别碰我。”
“阿九……”
凌九不听他的话,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下了床就准备往屋外走。
凌曜慌忙拦他:“阿九,别走,你……”
话音被巴掌声打断,焦急拦人的人造人元帅被甩了一巴掌。他却为少年愿意碰他而感觉高兴,把另一边脸也伸到少年面前,认真问:“还打吗?”
凌九抿着嘴,忽略对方的话径自往外走,才走一步就被紧紧抱住,强健有力的臂膀死死拦在腰上,“别走……求你。”
耳边听到交织的失律又错乱的心跳声,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凌九怎么都挣不开对方的手,最终抬眼直视对方的双眸缓缓道:“凌曜,那个时候,是你吧。”
人造人元帅眼神一闪,轻轻点了下头,“……嗯。”
他其实还有好多话要解释,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而凌九依然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在凌曜以为少年会说点什么的时候,猛地伸出手在他后腰处一摸,拔枪上膛。
微微颤动的枪口瞄准了身前人的心脏。
如今的人造人的身体构造和人类是完全一样的,——他们舍弃了永生且不朽的机器身体,用尖端科技复制人体,再将智能程序和思维导入空白的人体脑域中。
虽然这种仿真人体仍比真正的人类强健许多,但也有了和人类一样的弱点,被击中心脏和大脑时,身体会死亡。一些基础数据还存在,但基于这具身体产生的的感情和记忆会随着身体的死亡一并消失。
人造人元帅微微一愣,松开了紧扣着少年腰部的手,轻轻唤:“阿九……”
凌九食指轻扣,面不改色且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顿时打出一个狰狞的血洞。
似乎没料到少年会真的开枪,凌曜的表情完全灰暗下去。原因并不是疼,而是他由此意识到少年对他的怨恨有多深,他害怕自己会永远都得不到原谅。
但少年打的并不是心脏,这让凌曜又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希望。钻心的灼烧已从伤口传遍每一处神经,他下意识按住了伤口,红色的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瞬间在地板上汇成小小一滩。他没有看地上的血,只管看着凌九道:“对不起……阿九,原谅我好不好?”
凌九把枪随手扔到一边,转身继续往外走,仿佛他开枪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对方放手而已。凌曜仍不死心地去拉他,却因为地板上粘滑的血迹没有站稳,竟以半跪的姿势摔在地上。
凌九离去的步伐却一刻未停,凌曜一边拉他一边扶着墙试图起身,手上的血在墙面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凌九最终没有走成,——对方到底还是将他重新抱住,他完全无法挣脱,唯一能做的只有把对方赶出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人造人元帅想要进屋,可理智告诉他该给少年一段冷静和接受的时间。他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般蹲坐在门边,陷在慌乱不安和无措里无法自拔,浑浑噩噩中听到房间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显然有什么东西被少年在盛怒下砸碎了,甚至还有枪声,有什么东西被少年用枪打了个稀巴烂。
砸吧,打吧。只要不打大脑和心脏,朝他再开几枪都行。他不贪心的,他一点也不贪心的,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凌九一个。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眼前仿佛结了一层霜,房间里打砸的声音也渐渐停止了,四周变得一片安静。也许是失血的原因,人造人元帅的大脑一片混乱,像有一只手把里面的神经生生扯断。
他不敢想少年不原谅自己要怎么办,也不敢想他坚持要走又怎么办,一瞬间脑子里充斥的东西太多,各种情绪堆积到快爆炸,痴痴地看着小小的门缝,门缝里透出的暖黄的光都像是神经错乱产生的幻觉。
然后在错乱中依稀看到了他的少年。
他在哭,哭得让他心疼万分,只想把他抱在怀里轻哄。回想起他之前下床的时候没有穿鞋,现在肯定也不会穿,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会冷,还有可能会踩到碎片。
让我去把他抱起来吧,人造人元帅在神经错乱中自言自语。——他那么纤瘦,那么娇气,一不小心就会生病的。他又讨厌吃药,一闻到冲剂就嫌苦,连鼻子都皱起来,撒娇要含一颗糖,没有糖一口也不愿意喝。
记得他第一次喂他喝冲剂的时候,他还在他身边伪装人类保镖。他那时候已经意识到他对他的感情,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和他同一批觉醒出自我意识的人造人朋友。
这个朋友也是他所认识的人造人里最聪明的,尤其在感情方面懂得很多,他记得对方说了一句话:“你希望和他在一起吧。”
他下意识问什么是希望,但对方没有回答。所以回去之后,他专门查了人类的词典:对于不可能达成的事物的梦想,叫做希望。
记得少年曾在星空下跟他说,希望变成一颗星星,永远闪耀着,永远不会觉得冷,永远也不会孤独。
人类常用星星来形容事物的繁多,但在凌曜眼里,星星有明确的数量和运行轨迹,远不及人心莫测。人心太易变也太难得,有时候往往连人类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凌九此刻便是这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房间被他弄得一片狼藉,简直如台风过境,他站在废墟里发呆,直到无意间发现前面歪倒的柜子里掉出一个数据盒。
当下的科技能将数据压缩的很小,所以他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数据需要用这么大的数据盒。上面还设置了密码,他随意输了自己的生日,竟成功打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芯片是空白的,凌九将其导入书桌上的智脑系统,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将里面的内容读取出来。点开后,满屏都是复杂的代码,他又用了更长的时间破译,最终把隐藏的文件全部挖了出来。
共有近百万小时的影像记录。
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过只有五六十万小时,如此长的影像记录,仿佛延续了几生几世。凌九心情复杂地把记录拣选着大略看了一遍,潜藏在脑海中的在模拟世界里经历过的记忆随画面的播放而逐渐复苏。
这短短一天,凌九随着影像记录经历了无数个场景。
在那些模拟世界里,秦铮寒握着他的手在耳边的絮语,夜深人静中用沙哑的嗓音一声接一声地唤着阿久,飘着雪花的雪地上,哈罗德语用异常认真的语气说这辈子只做他一个人的老虎,还有一边亲吻他一边恳求他的查尔斯,用暗含哽咽的声音求他不要讨厌他,到了最后一个世界,他们甚至相伴着走完了一辈子。
从青年时期走到头发花白,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前,‘凌曜’用一如既往的深邃的眼神看着‘凌九’说:“我会永远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
泛着白光的系统时刻读取着两人的脑波,但画面中的他们却只微笑对视,千言万语全都隐于彼此的眼神里。
——哪里都陪吗。
——对,会跟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不嫌弃我。
——我早就嫌弃你了。
——嫌弃我我也要跟着,你不许赶我走。
——嗯。
——我爱你。
——嗯。
……
世界结束,系统屏幕一闪,白发苍苍的两个人永久闭上了眼睛。但他们的影像实时传输到了系统的数据盒中,那里有一个又一个宛如真实的世界。
而他们,在那里得到永生。
随着屏幕光线逐渐转暗,凌九怔怔地眨了眨眼,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抹。
灵魂叫嚣着沦陷的信号,坚守的心理防线被一次又一次触动,他这才知道原来情感可以到达如此惊心动魄的地步,能让整颗心都跟着震颤和跃动。
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是一个凉爽的夏夜,那时的凌曜还在他身边做保镖,他说想在庭院里看书,于是凌曜在树底的凉榻上铺了毯子,还放了落地灯,让他能舒舒服服地窝在毯子里看。看的是一本从拍卖行里买到的来自古地球的纸质书, 讲了个曲折的爱情故事,后边还配了几张插图。凌九一翻页便看到了图画内容,竟是两个半裸的人,分不清男女,只能看到他们在激烈地做那种事。
莫名有点心虚,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凌曜。对方正认真帮他驱散庭院里的蚊虫,身后就是喷泉,连绵的流水发出不疾不徐的叮咚声,清澈的水波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的光。因为天气热,凌曜只穿着短袖,随手用喷泉的水洗了下手,腰背和肩颈显出流畅结实的线条,水顺着手臂滚落,摔成碎散的水珠。
似乎是注意到了凌九的视线,凌曜转过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凌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悸动在心底漫开,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随手将书丢在枕头边,用小毯子把自己盖了起来,连脸都盖住了。
“怎么了?”凌曜走过来问:“闷着不热吗?”
凌九又闷了一会儿才把脸露出来,小小地呼出一口气,道:“热,你给我扇风。”
他看到凌曜单手撑着凉榻坐在他旁边,修长有力的腿格外突出,喉结的形状和手臂的线条也分外明显。不疾不徐的风声让他觉得很安心,远处的街道还隐隐传来人声,但离得很远,像虚幻的光影。
凌九就这么看着凌曜睡着了。
在这短短的睡眠中,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绮梦。
每个人年少时都会生出一些朦胧的情愫和最初的心动,那就是他的第一次心动。具体梦到了什么已记不清了,但他至今记得那个夜晚的月光,凌曜坐在他旁边的模样。还记得心脏的跳动声,砰砰,砰砰。
外面的天渐渐开始亮了。
隐隐有一线晨光照进来,就投映在凌九眼前,已经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一天的凌九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一开门便看到凌曜依然守在门口,高大的身体蜷缩在地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伤口始终没有处理,狼狈的像一只没有人要的流浪狗。
这一幕让凌九看了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甚至忍不住蹲下来,想要伸手替他拭去血痕。
缩在地上的男人幽幽地睁开了眼,凌九想把伸出的手缩回来,却被对方握住手腕,仿佛确认一般道:“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