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本是无情物——by廊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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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是不答应了?”
“我不是说了吗?除非你说点好……”
“行。”温玹打断他,下颚微抬,幽幽地盯着他道,“我自己去猎兽场禁地也一样,只是若回来不幸受了伤,就只好跟大哥实话实说,到时候他定会扣你俸禄,顺道再将你拉到演武场去,揍一顿。”
萧成简给气笑了,牙根痒痒,伸手要去掐他的脸,“哎哟哟,你行啊温谨央,有个国君大哥就是了不起,还威胁我……”
温玹偏头躲开,萧成简不死心仍要上去掐。
紧接着便听“咣当”一声,桌案震颤,茶盏里晃洒出几滴水来,竟是温玹直接把他的手按在了桌上,萧成简反倒因此笑得厉害,眼看着就要打闹起来。
“……”
主持饮鹿宴的人还没来,众人还都在各说各的,整个饮鹿台上喧哗嘈杂,并没有突显出这边的吵闹。
但暗地里,有些人的情绪已经不大好了。
东靖与虞阳的坐席相隔不远,闵韶就坐在斜对面,阴沉的将移开视线,杯盏砰地往案上一砸,震出一片洇湿的酒痕,眼底寒得像结了霜。
——当年他从天隐山离开后,便再也没与温玹见过几次面,原因很大程度上便是如此。
温玹与萧成简走得太亲密了,无知年幼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有多么刺眼,可事到如今,哪怕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烦。
一旁的闵琰正兴致上头,与人聊得欢畅,被身旁突然的一响打断了,转过头来,才发现他哥的脸色不大好看,小心翼翼道:“哥,你今天怎么了?”
“无事。”
闵琰讨了个没趣,也不好多问,扭头又继续聊起来。
没过多时,饮鹿台上的人声忽然高涨。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眼尖,冒出一句:“明微真人和清宣道君来了!”
只见远空两柄长剑乘风破空,如同割开天际后形成的刃痕,将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天边横贯出两道截然不同的灵流来,剑尾划过时,在空中留下缥缈将散的灵气。两位仙长各自御剑而来,衣袖涌风翻荡,临至饮鹿台时停下,足尖落地,宽袖一拂将剑收了回去。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浮荒之巅地位极其崇高的两位仙长,尤其当中一位明微真人,乃是如今整座宗门的执掌者。
闵琰不禁激动,眼睛直发亮,“师尊!”
站立在石阶上的明微真人一身白衣胜雪,恍如谪仙,眉目清清冷冷的,视线毫无温度的面向众人扫了一圈,至多在见到闵琰时多停留了一息,也不曾言语,便拂袖坐到了高座上。
相较而言,另一位清宣道君则亲切温和了许多,竹青色宽袍称得他风姿清隽,宛如林中苍竹翠柏,令人如沐春风。
饮鹿宴如往年一样,依旧由这两位浮荒之巅赫赫有名的仙长主持坐镇。
明微真人性情孤冷,极少开口说话,开宴及讲述饮鹿宴内容的事,便都是由清宣道君一人来负责。
今年也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宴席仅仅持续三日,以宴宾和猎兽为主,目的便是让十六国的后辈们有个相互结识的良机。
清宣道君语调温和在前面娓娓道来,闵韶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听,蹙着眉似有心事,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杯盏。
原本他也不是为了饮鹿宴而来的,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温玹其人还确确实实的存在罢了,并没抱太多的目的,如今既已见到,也没什么多余的事可做了。
身边的闵琰却与他不同,听得极其入神,似是很感兴趣。
半晌,忽然在闵韶旁边问了句:
“哥,我们明日要不要去禁地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第5章 禁地
他看了闵琰一眼,“去那干什么?”
“争第一啊。”闵琰坦率直言。
浮荒之巅地势险峻,正屹立在蛟海边缘。
横截在蛟海之上有一处碎虚,常年源源不断的泄露出煞气,也有人怀疑那是通往妖魔恶鬼界的破口。因此浮荒之巅上下,每日最首要的任务,便是斩除因煞气而迅速滋生的妖魔恶灵。
但因为位置不同,各处受煞气所侵害的程度也有所不同。长老们常去的地方是最危险的玉钩峰,上面有个标志性的塔名叫镇灵塔,据说是专用来镇压邪祟的。而晚辈们常去的地方呢,大抵就和猎兽场类似。
猎兽场顾名思义,里面有许多受煞气所害,恶化的妖兽。
而禁地里面,无非就是些更为凶悍、修为不足者难以击杀的妖兽而已。
根据猎兽赛的规则,夺取一只禁地妖兽的内丹,至少能抵五只普通妖兽的内丹。但像饮鹿台的这些后生晚辈们想要进入猎兽场禁地,要么得修为奇高,要么就得几人,甚至十几人抱团进入。但由于这样一来,最终成果难以分配,大多数人只会选择猎杀普通的妖兽,不进入禁地。
不过像闵韶这种,自然属于为数不多的前者。
“……本次猎兽赛,第一名可得天山极品九星石一枚,第二名可得上品乌翎十支,第三名得上品玉露疗伤膏一盒。猎兽场禁地凶险,如非……”
清宣道君还在语调温和的说着,正好讲到这里,闵韶问道:“你想要九星石?”
“不是。”闵琰顿了下,悄咪咪往明微真人的方向瞟了一眼,答道,“我这不是前两年的名次都不太靠前嘛……师尊可就在这看着呢,我不能太给他丢面子啊。”
闵韶了然,眸色淡道:“知道了。”
“太好了哥,有你在,第一肯定稳拿!”闵琰压低声音没让旁人听见。
清宣道君的讲话结束后,宴席正式开始。
饮鹿台又渐渐恢复了方才的喧噪。
第一日的饮鹿宴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无非就是一群人饮酒作乐,彼此间留个印象。何况浮荒之巅的门风素来端正严肃,在没有歌舞声乐的情况下,众人所表现的还是拘谨更多。
尤其是在大宗面前,总要绷着点劲,不敢高论,亦不敢痛饮。
从正式开宴起,闵琰就跑到明微真人那边去了。闵韶周围冷冷清清的,宴席上俱是些少年人,多数甚至都没到及冠的年纪,而闵韶身为一国之君,又是太玄老祖的弟子,除了几个虞阳的弟子,旁人敢前来敬酒的都极少。
不过多时,他便觉得无趣了,打算中途离席。
他站起身来,生来棱厉的容貌自带几分冷漠,墨色衣袍垂地,挺拔的身影朝外走。周围的少年人们虽不敢靠近,但许多都在用余光瞄着,眼见闵韶就要从饮鹿台离开了。
也就是这时,意外说巧不巧的来了——
原本空旷的侧边忽然闯进一抹鹅黄翠色,伴随着女子娇柔的惊呼声,蓦地从眼前闪过。闵韶眼疾手快,下意识的搀扶了一把,紧接着便觉得怀里温热绵软,女子柔弱无骨的倾倚在他身上,发髻上缀满珠翠金钗,甜腻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伴随着甘甜的酒香,她手中的酒水洒了一地,有些在沾到了闵韶的衣袍上,女子慌乱无措的抬起头来,双眸顾盼婉转,楚楚可怜。
饮鹿台上的气氛瞬间静下来一半。
一道道视线或是震惊或是期待的往这边看,连陪师尊坐在最前端的闵琰都被这一幕惊住了,嘴里的葡萄没来得及嚼咽,浆汁流进喉咙里,被呛得一阵猛咳。
“……”
闵韶盯着那张娇媚的脸,心头蓦地窜火,脸色瞬息阴沉下来,立刻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在虞阳的上流圈子,任谁都知道他们的国君是出了名的有洁癖。
特别是在这方面。
就在国君刚登基的那年,有几位朝臣联名上奏,请求他广招妃嫔,充盈后宫。岂料上朝时候,闵韶当场发了通火,罚了几人半年的俸禄后便拂袖离开。
第二年,有人为了讨好他,特地费了心思弄到一名异域的绝色舞姬,结果连宫门都没入就被扣押了,说是国君怀疑他有内通外国之嫌,在大牢里被关了几个月才放出来。
第三年仍有人不死心,送了整整一车的美人进宫,结果可想而知,被削官降职贬至偏地,至今都没能回到都城。
敢往虞阳国君怀里塞女人,那就是在作着大死触他的霉头。
更遑论是故意投怀送抱。
那女子原本还在盯着他棱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看,见他脸色忽变,兀地就被吓着了,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女一时不胜酒力,冲撞了君上,还、还请君上……”
闵韶周身气压结了寒霜似的冷,锋刃似的眸刺了她一眼,女子瞬间噎住说不敢吱声。
这个男人本就修为高深,身上的压迫感强的难以言喻,在他面前待得久了,甚至都能感到手脚在冰冷泛麻。
女子低着头握紧指尖,半晌,听那寒冷的声音响起:
“姑娘,自重。”
闵韶没再看她,绕开直接走了。
片刻激起的水花不甚起眼,很快又被宴席的热闹冲散了。
闵韶没再理会后面的事,也没再回到饮鹿台,径自回到安排暂住的房里沐浴更衣。
第二天一早,猎兽赛正式开始。
浮荒之巅的弟子早早便在猎兽场外等候了,发给每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袋,用来装猎杀妖兽后取得的内丹。到场的人无需再等人集合,直接便可进入猎兽场。
“猎兽场内任何人禁止御剑,如需前往禁地,可到这边来牵一匹马。”
这声音远远地便能听到,每走进猎兽场一个人,守在封印阵外的弟子便要将这句话高声重复一遍。
闵琰今日起得很早,一来便直奔附近的马圈,从里面挑了匹最强壮的马。
他翻身跨坐上去,一身精炼的银白轻铠衬得人精神抖擞,一派少年郎英姿飒爽的模样,拽着缰绳来到阵门前。
“哥!”
闵韶在这里已经等了近一刻钟的时间,他身下骑着骏马,身姿英武挺拔,玄色衣袍在阳光映照下隐隐如有华光流动。见闵琰来了,眉目清冷的应了声,调转马头,带着他进入猎兽场。
猎兽场内岔路不少,并不容易碰上其他猎兽者。
这里面范围很大,而且视野辽阔,一草一木长势茂盛,枝叶遮天蔽日,纵横交错,按道理讲景致该算不错。但是毕竟有煞气影响,即便是在艳阳高照的天气下,也怎么都让人感到生气微弱,幽静森冷。
在猎兽场的非禁地区域,常见的大多只有些低级妖兽。
形如狼状如虎的那种算是个头大的,见过最小的甚至还不如只兔子,身上全都肉眼可见的笼罩着一团淡淡的黑气,辨认起来相当简单。若是有受煞气影响过重的妖兽,兴许还能生出变异生长的獠牙。
闵韶和闵琰一路上偶尔碰到些低级妖兽便顺手斩杀了,取出它们的内丹装进袋子里。
走了一小段路,便能远远看见禁地的位置,上空被一层淡金色的巨阵笼罩着。
马蹄踏地声轻快的哒哒作响。靠近阵光的时候,便看见明微真人和清宣道君正有些无聊的坐在树底下纳凉,守在大阵外等人来。
“师尊!”闵琰见着人影便眼睛一亮,夹紧了马肚加速跑过去。
明微真人此时正闭眸端坐在蒲团上,闻声睁开眼睛,清冷的朝他看了一眼,并不意外道:
“来了。”
“嗯!”闵琰勒马停在树下。
“就你一个人?”
“还有我哥,在后面。”
明微真人抬眸,顺着马蹄声的方向扫了眼,见着闵韶的身影从茂密纵杂的野丛后出现,便没再多言,复又将眸阖上了,淡淡道:“进去吧。”
清宣道君负责施法将阵门打开,起身捏了个法诀,地面随着他的结印泛起璀璨金芒,阵光霎时粲然发亮。
不忘细心嘱托他们道:“禁地妖兽凶猛,危险难测,若想确保安全,记得千万莫往深处去,只在阵门附近猎兽便可。我与无澜会一直守在这里,如若发生意外,一定想办法告知我们。”
闵韶略微颔首,“有劳两位仙长。”
临进去之前,闵琰还不忘回头跟明微真人打声招呼,“那我们进去啦,师尊。”
而后拽着缰绳,跟着闵韶入了阵门。
禁地内的景象看起来和外面没有太大区别,两人在禁地浅处走着,泥土地上偶尔可见一些妖兽的爪印,但茂林苍盛中,却连只活物的影子都没看见。
两人转了近半个时辰,仍旧一无所获。
闵琰一脸匪夷所思,勒马停在原地,很是郁闷的回头道:“哥,会不会是有人捷足先登,把这附近的妖兽都杀光了?”
闵韶看着眼前近乎毫无生气的森凉幽境,道:“若真是如此,周围不可能没有血迹。只怕是出了问题。”
他打马调转方向,“再往深处看看吧。”
“嗯。”闵琰乖乖点头跟上去。
越走向禁地深处,温度就越是在不断降低,四周冷气森森的,连进来前头顶的艳阳都变成了沉重乌云,阴暗不见天日。
林深处的空气潮湿,泥土黏软,兽爪的痕迹显露得愈发明显。闵韶便顺着这些爪印走,渐渐发现这些妖兽似乎是被什么引诱了,行踪都集中前往了同一个方向。
……看来果真有问题。
闵韶眯了眯双眸,眉峰低压。
他记得在这一批参加饮鹿宴的少年人当中,有能力应对禁地妖兽的人寥寥无几,就算他们有再多人结伴同行,也不可能敌得过这里数量更为庞大的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