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腰疼脑热——by桥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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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还纳闷这位自称了音的会不会是西羌派来的骗子或者暗探之类的,但细细一想,这得是个脑子多有毛病的人才想得出来用得道高僧的名头来骗他这个不信神佛的人呢,就跟着他往草丛里走过去了,结果就见到了夏墨时额头肿得老高,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堆当中,这和尚说这位公子昏迷了。
“摄政王之所以是被众人仰望交口称赞的摄政王,身上必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别的不说,单就这份淡定与处事果决的魄力就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得了的。”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交谈的声音隐约传到了这边,夏许淮可以听个大概,但他却感觉自己的身子麻了半边。
凶狠地拽着了音和尚身上的袈裟:“你对他做了什么?”
受制于人的了音不惧也不恼,对他无礼的动作浑不在意,依旧老神在在地转动这手上的佛珠:“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施主请放心,这位公子无碍,只是时机未到,暂时还不能醒过来罢了。”
话音刚落,留下三炷香就在他愣神间溜得没影了,只剩下余音在山间回荡:“机缘若到,自会相见。”
环顾了一下周围,夏许淮现在开始相信这和尚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了。而后,曹闵就看见了夏许淮凶神恶煞地抱着夏墨时回去的一幕,看起来神鬼莫近,可怕得很。
曹闵接着感叹:“连陛下都敢抱,摄政王的这份勇气更是我等不能与之比拟的。”
许阳听见曹闵这样慨叹,心说,你要是知道这是我家公子心尖上的人,你会更佩服他的勇敢的。但想到刚才夏许淮的脸色和夏墨时的情况,许阳又有些担心,他已经许久没在自家公子脸上见过那样不近人情的表情了,难道是皇帝出什么意外了?
也许是这两年多见多了夏许淮满面春风的样子,现在的夏许淮反而叫他不习惯了。对夏墨时这个皇帝接受度向来不高的他也满心期盼着他能早日好起来。
陡然遭遇此事的夏许淮在回到自己的大帐之后,在心痛焦急之余,沉着冷静过后,立马大张旗鼓地宣扬大祁战胜的消息,留下曹闵处理战役的善后工作,自己则带着皇帝先一步返京,至于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只字不提。
在外人看来,夏许淮依旧是那个权势滔天如日中天的中流砥柱摄政王,夏墨时则是被战功赫赫的摄政王再度压制回到当初那个懦弱无能的傀儡皇帝,甚至这个傀儡当得还不如以前,因为皇帝现在竟然连早朝都不露面了。
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猜测,或许是夏许淮终于受够了摄政王这个名号,干脆对皇帝实行了,只等时机一到就寻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将其杀之而后快,好让自己可以取而代之,名正言顺地稳坐大殿之上的那张龙椅,这点,从摄政王将王府里的好些东西都搬到了皇帝居住的宸英殿便可见一斑。
可实际上,众人想象中被关了禁闭的皇帝此时正沉睡着,夏许淮大搬家也只不过是做好了要在宫里长住的打算,与夏墨时一同宿在皇帝的寝宫,寝宫的内室,是除候风以外的任何宫人均不得入内的地方,每天,他们以为随时准备谋朝篡位的摄政王,一下朝就直奔寝宫,被姚明何调侃说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不乏,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理他,在夏墨时的床边,一坐往往就是半天,剩下的半天,则是在批阅奏折或是召集下臣开会中度过。
如果此时夏墨时睁开眼,想必第一件要吐槽的就是夏许淮居然可以与顾延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哦,把酒倾诉了。只可惜,他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知觉,连慕枫看过之后都说,他现在除了还保持了正常的呼吸之外,同死人几乎无甚差别。
同样的,塌上之人更不知道夏许淮在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夏墨时半个月之后,终于不堪重负地病倒了,候公公担忧摄政王睡不安稳,顺手将夏墨时带回来的香给点着了,起码闻着还挺安神的。
在昏睡中,夏许淮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寐当中,他看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夏墨时,就是穿着上有些怪异,瞧着有些,伤风败俗。
梦里清晰,但醒来之后,夏许淮又已经忘了大半,只依稀记得他梦见了一个貌似是夏墨时的人,不过从这天起,每天晚上他在睡梦中都可以见到那天梦见的夏墨时,场景虽不断变化,但人却依旧是他刻在心上的那个。
至此以后,每次夏许淮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去看旁边的爱人,期盼着能见到他恢复梦中所见的生龙活虎,可他却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想到梦中的场景,夏许淮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害怕以及绝望,害怕他真的去了那个陌生的国度,害怕他忘了自己,害怕他再也不回来。
直到霜雪压满枝头,火盆拢遍寝宫的腊月,皇帝都一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仿佛真的在睡觉一般,睡得安详。
“小医圣已经将我身上所有余毒都清理了,都已经六个月了,你的生辰都过去了,我的生辰也快要到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好,每年的除夕,都不再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吗?”夏许淮清冷的脸上面露痛色,一滴热泪自眼角滑落,砸在塌上之人的眼尾,好似他也在无声哭泣。
这时候,塌上之人的眼皮微微掀动,浑圆的眼珠微不可察地转了几圈,费力地睁开双眼,因为许久未曾说话,嗓音有些许沙哑:“我回来了。”恍如隔世。
第四十章
连天飞雪簌簌落下,遮盖住地上成片的落叶与枯草,整片大地都被装扮成银装素裹的模样,多了份苍茫与辽阔之感,天地间仿佛都变得宁静祥和。
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众人围坐一炉,闲话家常,有闲情逸致的还可组个赏雪吟诗的风雅茶话会,上京向来是权贵云集之地,也从不缺乏才子佳人之流,是以众多朱门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年味渐浓。
而在朱门之最的大祁皇宫里,在偏远荒芜的东南角,有一处破败非常的建筑,它甚至残破到连挂在外面的牌匾上的名字都斑驳得看不清楚了,而院内亦是无石无草,仅有的几株枝叶稀疏的老梅,蜷曲的枝头上零零散散地缀着几朵雪白色的梅花,与枝丫上抱在一起的雪团融为一体,若非凑近了还能闻到一丝丝幽幽浮动的暗香,简直都要教人怀疑这花到底开了没有。
都说冷宫历来便是皇宫里最为凄凉阴森的地方,但只有身在皇宫里的人才知道,这里才是整座宫城里最讳莫如深的地方,在这座不知名的宫殿里,住着一位皇家血脉七皇子以及他的生身母亲,最是人人皆可欺的存在。
这位皇家血脉的母亲,只是宫里位份最低的采女,除了叫起来跟宫女不一样,但待遇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甚至过得比普通宫女还不如。
因为宫里住着许多女人,其中不乏有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之人,因此对她这个被皇帝宠幸过的人很嫉妒,甚至在知道她不得皇帝看重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对她进行冷嘲热讽,皇子们闲来无事也喜欢找他们母子俩撒气,各宫的娘娘们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促成这桩事。
甚至,在许多人的商议之下,为了与她同住一宫的宫人们的安宁,皇后居然为这对母子另辟了一处寝殿单独给他们使用,说出去似乎是一项恩典,然而却地处偏僻,要啥啥没有,皇帝也没有插手过问,反而使得这些小孩们有心无意地寻衅为难。
就在这么日复一日地蹉跎下,这位许采女居然也一一忍受了下来,各宫主子深感无趣,才终于放过了她,这些年下来,虽不堪保养,但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同时又更添了当初没有的那种沉静气韵。
而现在,这位沉稳入老僧入定的妇人正裹着仅有的一件厚毛大披风,站在屋檐下,等待着儿子的归来。她的儿子,排行第七,有皇帝钦赐的名字,叫做夏墨时,如今已长至六岁了。
从小生活在比冷宫更冷的地方,虽担了个主子的名头,但却没有主子应有的身份地位,更没有优渥的物质条件和得天独厚的教育环境,小小年纪的夏墨时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打从记事起便是个很能吃苦很会说好话讨巧的小孩儿,并且凭借着一张玉雪可爱童叟无欺的脸认了土木监的一个老师傅做半师,今天正是他过去找这位半师的日子。
直至溪亭日暮,他才踩着石板上的雪花回来,虽然荒凉阴森地随时都可以闹鬼,但那毕竟是他与母亲的栖身之所,勉强也算得是一个家了吧。想到今天是母亲的芳辰,小小的人儿攥着手上刚成形的木偶,手和鼻子都冻得通红,却笑得纯真欣喜,看上去像是一只真正灵动的小兔子。
刚转过溪亭桥,就见右手边的一条小径上迎来两个裹得毛茸茸穿着崭新衣裳的小男孩,身量稍长的那个笑得温和,更矮一些的那个则是面带怒气,那个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小孩似乎在安抚另一个人:“六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你同他计较什么。”
“他什么都不懂,可父皇却给他那么多好东西,我怎么能不生气,明明之前,父皇最喜欢我的!”
夏墨时听见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踩在假山石后的一根枯枝上,发出了咔嚓的声音,吸引了对面的两个人,正是比他稍长几岁的大皇子和四皇子,他名义上的长兄跟四哥。
愠怒的四皇子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正好瞧见夏墨时撞在了这当口,立即傲慢地走到他面前,大皇子随后跟上,看似漫不经心,俩人却把他一前一后的路都堵死了,使得夏墨时想要不理会他们都避无可避。
“哟,这不是我们可爱的七弟么,这大冷天的还在外面瞎跑,别着了风寒没有太医替你诊治就不好了。”
“多谢两位皇兄的关心,那我就先回去了。”
四皇子张开双臂一拦:“我让你走了么你就走。”见他双手背在后面,臭着一张脸问道,“你背后藏的什么呀,拿给我看看。”
“没,没什么,就是个小玩意儿,肯定入不了二位皇兄的脸。”
四皇子拉长了脸,直接蹿到他背后一把抢了过来:“让你拿来看看就看看,难道你觉得我会稀罕你手里的破玩意儿?这什么,哪来的?”
夏墨时唯唯诺诺作答:“回皇兄,这是我自己随便雕着玩的一直木偶兔子,正好今天用来给我娘做生辰贺礼的。”
“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小采女,也配你叫她做母亲?”四皇子不屑地嗤笑一声,装作恍然大悟道,“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父皇也根本没有管你,就像没有你这个儿子一样,你这样的人,的确是没有资格称呼母后为母亲的。”
四皇子说到母后二字时,又更加骄傲自满地扬起了头挺直了小身板,大皇子眼中却似有精光闪过,但依旧一言不发。
只见他的四弟翻了翻手心里的兔子,继续嘲讽道:“这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丑的兔子了,刻得一点儿也不像,你要是不说,我倒以为这是只死耗子呢,就像你们母子一样见不得光人人喊打的死耗子。”
听到这句话,夏墨时攥紧了拳头,嘴巴抿得死死的,非常像是一只护食发怒随时都会给人一爪子的小奶猫,眉毛也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倒八字。
四皇子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玩的玩具,笑得很兴奋,伸手推了他一下:“怎么,你想打我,有本事就来啊。”
小奶猫被推得撞到了旁边的大石头上,尖锐的棱角磕得他有点疼,但这个撞击和小腿上传来的刺痛感又把他的理智及时地拉回,他迅速将满腔怒火强压了下去:“臣弟不敢。”
大皇子深感无趣且可惜,四皇子却找到了宣泄的途径,继续变本加厉地辱骂,夏墨时全都一声不吭地接下,权当没听到,仿佛这个人骂的根本就是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别的什么人似的,等他骂得差不多了,夏墨时才倔强地说:“四皇子说的是,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本来气出得差不多,见夏墨时还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顿时又火冒三丈,把刚还给他的木偶兔子又给抢走了,转身便要走,胆小怕事的夏墨时这才开始真的着急起来,踮起脚尖就要去抢,却被四皇子闪开了,还把那个兔子丢到了大皇子那边。
见他又要跑去那头抢,四皇子立马拽住他的后领子,挣扎推搡之间,夏墨时一不小心在这兄弟俩人身上各踢出了一个带有水渍的印子,当即,两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十分骇人。
气急之下,四皇子一个用力甩手,只听得“扑通”一声,他们可怜的七弟就被他给丢进了溪亭湖中,不住地挣扎。
大皇子惊骇地问:“四弟,你这样,不怕父皇生气吗?”
“怕什么,你见父皇像是在意他的样子嘛,再说了,我可是皇后的儿子,他一个宫女生的居然敢对本皇子不敬,这是他活该。”说完,拍了拍手,厌恶地看了下被夏墨时踢脏了的下裳,抢过大皇子手中的那个木偶,用力摔在了地上,“哼,丑死了,你们都去死吧。”
四皇子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大皇子也跟着同样头也不回地远离了这块地方,这寒冬腊月,他自求多福吧,谁让这个皇宫就是如此真实而残忍。
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身后已经没有了动静,甚至脸湖水都没有了涟漪,平静如初,他们一旦离开,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傍晚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更不会有人知晓,这里曾陨落了一个皇子,虽然名不副实。
等到附近重归一片寂静之时,一个鸦黑的小脑袋才终于从水底浮上来,颤抖着缓缓划着水,逐渐靠岸,废了老大的功夫才终于爬了上来,此地人烟稀少,甚至连宫中侍卫也不常来此处巡逻,两位皇子也不知道他们以为必死无疑的弟弟居然凭借一己之力就出来了。
夏墨时捡起那个被宠坏的小孩丢弃的小兔子,拈走了粘在上面的草根,用湿哒哒的袖子将上面的灰尘抹干净了,爱若珍宝地捂在胸前,这才在凌冽寒风中拖着僵硬的步伐,颤抖着往他住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