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腰疼脑热——by桥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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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古往今来的办公楼都应当是设立在正中间的位置,占据C位。结果这倒好,来这如此偏僻的角落另起一座宫殿,这宫殿别说是用来临时批阅筛选奏折,即便是往里安排上几个中等位份的娘娘也是够格了。
夏墨时边走就忍不住犯起了职业病想要吐槽这院子的构造,将要出口的瞬间猛然忆起他现如今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危险处境,及时刹住了话头,而后强硬地接过了身旁内侍提着的黑色描金漆木食盒,目不斜视地踏入了这方院子。
一路行来,穿过红梅白雪,夏墨时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捏住了身上的披风,却仍是不妨树梢枝头有雪花凝结而成的冰晶掉落到颈项里,激得他抖了三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许淮兄弟,我给你带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来喝完汤吃点东西驱驱寒吧。”夏墨时匪气十足的语调和前所未有的称呼听得夏许淮握着狼毫的手一颤,笔尖的墨汁生硬地滴落到一道奏本上。
夏墨时一看,坏菜了,刚才急着示好套近乎,忘了这摄政王可能并不大喜欢他,便讪讪地收回了自己拎着木盒的手:“大哥,别这么吓人地看着我,我不是有意的。”
夏许淮搁下手中笔墨,将作废的折子置于左侧,眼皮微掀,漫不经心道:“陛下慎言,您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荣,当今世上有谁能与您称兄道弟。”
夏墨时忙解释道:“爱卿太过谦虚了。”您这身份,别说是让我叫大哥了,叫大爷叫祖宗都使得。
但眼前这位比穿越前的自己还要大两岁,比现在这具身体大五岁的摄政王的脸色却不见好转,眉头复又皱起,令夏墨时再次反思,他总不能是嫌弃自己将他叫老了吧。
直到身边的候公公来为他解下毛裘的时候,半遮半掩地在他面前绕来绕去,低头轻声提醒:“陛下,大皇子已然仙逝足足五年有余。”
他才反应过来,原身的兄弟都死于上一轮夺嫡之争中了,自己刚才忽然跟中邪了似的称呼其为兄弟,且叫的还是传说中死得最惨的“大哥”,卧槽,这残暴的摄政王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咒他早死不得善终吧!
夏墨时越想便越发的冷汗岑岑,于是在自我惊吓中又做出了一件更脑残的事情,那就是相当自来熟且胆大包天地一把揽过夏许淮的脖子,想要将他带到一旁的案几前。
本应出来个哥俩好的轻松氛围,奈何因为那该死的身高差,夏墨时只得微微踮脚才能勉强同夏许淮保持一致的高度,端的是半分气势也无,还略有些小尴尬。
夏许淮的嘴角并未牵动半分弧度,可夏墨时就是在他那双一贯冷情的丹凤眼中察觉出一丝笑意,在脸红的同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位大佬不生气就好,自己丢不丢脸不重要,完全不重要。
夏许淮冷眼瞧着这位比自己年轻的皇帝,犹如被邪祟附体般地为自己忙活来忙活去,将这等端茶倒水之事做得得心应手,心下暗自思衬:此番他性情大变,倒是将往常做过的没做过的一并都给做了,不知道日后回想起来,究竟会作何反应。也不知,现在这个他是否知道那东西的存在。
夏许淮装作没看到他频频往书案上投放的眼神,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国之君的伺候,当然,接过汤碗时还皮笑肉不笑地假意客气了一下,之后一手端碗,一手缓缓搅拌着碗里的汤勺,嘴里吸入了半口汤但仍是口齿清晰地说:“陛下来得正好,这里恰巧有几份需得您亲自审阅的奏章。”说完就又往嘴里塞了一勺配菜,咀嚼得极为认真仔细,毫不在意夏墨时的存在。
夏墨时不明所以,但本着可以多多了解一下朝中局势的心态,一本本地翻看起了那堆积出来的一座小山丘,略过那些晦涩难懂的遣词造句和个把不咋认识的字体,大致清楚,自己这是被催婚了。夏墨时顿感无语,八卦和催婚真是世界上亘古不变的话题,且还不分男女性别。
“陛下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后宫却空无一人,倘若先帝泉下有知,也当扼腕叹息于心不忍。”
“额,这个不急不急,我娘在世时曾说,在我尚且年幼时,她曾偶然得到护国寺一位得道高僧合眼缘赠送的一卦,说是我命里不该早娶。”他并不担心夏许淮知道自己在胡编乱造,反正原身那个可怜的亲娘早就香消玉殒,即使他胡诌,夏许淮也无从对证。
他可不想往女人多的地方凑,这艳福,谁爱要谁要去,总之他不要,珍爱生命,远离女儿窟。
之所以有这样的觉悟,乃是因为在现代时,他曾去文科班找过自己的一个好哥们,为了啥事儿不太记得了,只十分清楚地知道,他那天正好赶上了一场狗血、热闹又场面混乱的年度劈腿撕逼分手清算的大戏,甚至还惊动了校长,差点将行事刻板的老校长给气出个半身不遂,简直令人印象深刻。
说回到此时,夏许淮见他对婚事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终于放下了手里握着的玉碗:“哦,是了音大师么,没想到他于姻缘占卜一事上,也颇为在行。既然了音如此说,那便是臣等唐突了。只可惜了曹国公家貌美如花的女儿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夏墨时总觉得夏许淮的后半句话挺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话,名副其实的咬牙切齿。他大胆猜测,这曹家小姐莫不是这位摄政王的老相好,抑或是夏许淮忌惮那些公侯家的势力是使得自己羽翼渐丰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夏墨时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机灵搬出了那素未谋面不知名字法号也不知是否还存活于人世的得道高僧,推脱掉了这门可能缔结的亲事,不然他怕是要同那本摔在地上的折子一样的下场了,于是越发坚定了要远离红尘是非、只管好好保住自己小命的想法。
接下来,夏墨时一边想方设法地套自己想要的信息,一边与夏许淮悠然自得地谈笑风生,一个上午的你来我往,感觉脸都要笑僵了,回到休息的寝殿之时,夏墨时将自己狠狠摔进了龙塌上铺着的软乎乎的被子里,半个字都不想多言。
mad,人际交往还真是个耗费体力脑力的活儿,原以为穿成皇帝就可以坐拥天下一呼百应,结果却是受制于人,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摄政王控制着,还得纡尊降贵地讨好他,这是个怎样不长眼且令人绝望的世道啊!
第六章
本以为穿成皇帝可以免去夺嫡之争,坐拥天下一呼百应,结果还是受制于人,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摄政王控制着。得,也不用担心上朝不好处理国事了。
方才对于自己的询问,候风给出的答案也只是点到为止,夏许淮更是密不透风绵里藏针,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那是有问必答,对于一些玩笑话也都一笑置之,但一旦涉及到他极其想要知道的,便回答得滴水不漏,一番试探下来,搞得他很是憋屈和心力交瘁。
夏墨时按了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吐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候风踱着细细密密的小碎步上前,问道:“陛下,午时已到,是否该命御膳房传膳了?”
“才刚在那喝了一肚子水,胃涨得很,现在吃个鬼啊,还不如去宫外走走逛逛,饿了就在街头巷尾吃些风味小吃来得有意思。”哪怕是去茶楼酒肆做做,或许还能从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对这个国家的格局有点了解。
“陛下,摄政王有令,陛下怕是因着昨日之事有些受凉了,今次还需在宫中好生修养才是。”
“算了,让他们端些好菜好酒来,朕去换身轻便的衣裳。”
想是内侍们知道他如今格外怕冷,所以在他去找夏许淮的这半天,内殿中少说也烧了六七个火盆,现在感觉就跟装了地暖加暖气片的东北似的,身上穿着这一层又一层的厚衣服,有些太热了。
他边说边解衣服,候风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夏墨时解腰带的手一顿,扭头问道:“怎么,你还想看朕脱衣服不成,出去。”
“是。”候公公倒退着到了门口,又弯腰做了个揖手礼,关上门出去了。
殿内的夏墨时烦躁不已,十分想念他在现代时搁在笔筒里的转笔,每每遇到瓶颈灵感匮乏或是心浮气躁之时就抽出来转一转,心情便会好上不少。
转到屏风后更衣完毕,穿着中衣出来后,发现房间里竟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看起来就来者不善的冷脸帅哥,他冷不丁地又被吓了一跳,紧张道:“你是谁?”
沈云祺愣了下,不过一年未见,眼前的人似乎变了不少,这要是换作以往,在他生辰前后的日子里看见他,必定会勃然大怒,怎么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陛下恕罪,不是您传信给我,让云祺在您二十一岁生辰之后回来护您周全的吗?昨日便是您的生辰。”
“不知为何,一觉醒来,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好些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你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沈云祺脑中闪现出一年前的那幕,他对自己说:“回来之后,若我跟你说自己失忆了,那么,你此前做的这些事也不必向我解释。”
怎会如此凑巧,难道陛下当时就已经预知到自己会失忆?
沈云祺虽心下纳罕,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陛下只需知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永远保护你,就可以了。”
“如你所说,既然你实力那么强,为何此前不在我身边。”夏墨时记得他刚刚用了“回”和“传信”这两个词,那么至少说明这个叫云祺的人之前是不在这的。
“臣只是听命于陛下,不敢妄自揣测圣意。”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
夏墨时失望地翻了个白眼,原身这个皇帝到底要搞什么,行吧行吧,有人保护总比没有强,他这么自我宽慰。
此时,外面响起了三下清脆的敲门声和独属于太监的略带阴柔的声音:“陛下,午膳已到。”
“进来吧。”
话音刚落,几个穿得灰扑扑的内侍便在候风的带领下,各自拎着一个木盒走到了中间的桌子处,对于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玄衣少年视若无睹,似乎对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惊讶。
夏墨时也没有要跟他们多说的意思,直接让他们退下了,给自己和沈云祺一人倒了一杯酒:“你坐下和我一起吃点东西,顺便同我讲讲如今是个什么局面。”
沈云祺听话地接过酒杯,却不敢坐下,只木讷地继续站立着,夏墨时见他实在是说不动也就由他去了,于是便自顾自地挑了几颗花生米随便嚼了几口,示意沈云祺继续说。
根据沈云祺委婉的说辞,再加上夏墨时自己的推断和概括能力,他发现如今的局势竟然比他以为的还要糟糕,因为夏许淮这个摄政王居然当得很是众望所归。
在沈云祺看来,朝中的大臣大致分为以下三类:第一类是对摄政王心悦诚服巴不得摄政王早日将皇帝拉下马好拥戴摄政王登基称帝的,第二类是迫于淫威不得不站在摄政王那边的,最后一种是保皇党,但这三种的人数是呈递减的,尤其是保皇党的人数非常之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其中第二种,也渐渐过渡到第一种去了,因为原身这个皇帝实在是当得太窝囊,况且摄政王又的确有那么点手腕和治国平天下的实力。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这个“那么点”其实是很有实力,以至于宫墙外的百姓、疆域的将士乃至周遭小国的上上下下,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两三岁黄毛小儿,都只知摄政王,不知新皇。
提起摄政王都是人人称道,竖起大拇指,提起他,呵,能摇摇头再缓缓叹息一句或者是很铁不成钢得点评一二都已经算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消化了这个信息之后,夏墨时感觉自己心里仿佛住进了一万头名为草泥马的神兽,在那不停地奔腾呼啸着,这他妈还不如在现代当个设计师呢,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此刻他已经荣升为主管了,就算没有走上人生颠覆迎娶白富美,起码这条命还是自己的。
哦,不对,他得癌症了,肝癌,虽然是早期。
这样一想,夏墨时顿觉自己就是那地里黄的小白菜,怎么想怎么惨。夏墨时恨恨地咬了一口烤得焦黄流油的羊腿,挫败无比,有时候人啊,还真的是不得不认命。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与其在这哀嚎上天对自己的不公,还不如思考一下如何生存才是正事。
虽然他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理工男,所具备的历史知识和素养极其有限,但他也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摄政王与傀儡皇帝天生就是势不两立的关系。古往今来,有权臣当道的王朝里,皇帝大抵有两种过法,要么,就像康熙擒鳌拜那样铲除奸佞,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尤其是如今夏许淮这个权臣,如此英明神武深受百姓百官的爱戴,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都在盼着这个一无是处的小皇帝一命呜呼。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如何不动声色或者不招夏许淮反感地顺着他,最好是还能博一把好感度,同时在朝堂上或者宫墙内稍微发展一下友军,使自己不至于那么孤立无援。
“陛下,您有何打算?”
“不急,先坐下吃点东西垫垫胃。”这般说着,夏墨时又夹了一块扇子骨来啃着,“不用担心,你看这皇帝,我不是好好地当了四五年了么?左右我也无心皇位,敬业地塑造我沉迷享乐安分守己的人设就好。”
夏墨时对小皇帝的过往一无所知,不像那些穿越小说写的一样还有原身遗留下来的记忆可供参考,谁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哪边的,万一是夏许淮的人,岂不是去主动送人头了?他可不傻。况且,他也是真的对皇位不皇位的不在乎,只要自己活得好好的,那就够了。
闻言,沈云祺沉默半晌,几次三番想说些什么,但都欲言又止,还是最后夏墨时看不下去直接挥挥手让他先别说话,专心进食补充体力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