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腰疼脑热——by桥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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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许淮冷冷的嗓音响起,他们从中听出了一点讽刺的意味:“你们就不会拦一拦,他让你们搬你们就搬?平日里也没见你们那么听话乖巧。”
候公公手中的拂尘晃了晃,他抱着那柄泛着灰白色的拂尘又鞠了一躬:“一开始臣怕陛下饮酒过多难免会伤身,便上前拦了一拦,结果陛下反倒闹得更厉害了,随手就摔碎了好几个碟子,其中还有些可是陛下往日最喜爱的,奴才们觉着陛下喝得有点狠了,想要劝说一二,可眼下见他这么着,又不敢再多加阻拦,生怕他将整个宸英殿都给砸了。”
不顺着吧,发起脾气来将能砸的都砸了,顺着吧,又把宸英殿给搅和得一片狼藉鸡飞狗跳的,只为难了候公公之类的宫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万般无奈之下,终于想起了摄政王这个专治年轻皇帝的法宝。
在候公公以及身后几个内侍的三躬四请之下,夏许淮终于答应进宫对夏墨时这个酒鬼稍加劝解一番,至于怎么劝,他早就在来的路上便想好了。
倘若夏墨时还清醒,就以他现在那幅见人怂的样子,夏许淮总是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的,实在不行,就来硬的,一个手刀砍下去,保管他睡得天昏地暗,一觉到天光。
内侍们将人引到殿内,还不等夏许淮挥袖子便自发退下了,理由很是充分:“陛下不喜人多,奴才告退。辛苦摄政王殿下了。”众所周知,其实是摄政王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所以他们还在别在这碍摄政王的眼了,于是就很是善解人意地做了这道抢答题。
夏许淮还是默不作声,夏墨时却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啪,手边又一个白莲雕花玉盘跌落在地,发出了清脆动人的声音,不愧是名贵器物。
夏许淮扫了一眼地上,盯着那个碎裂声好听的碎片,漫不经心地说:“怎么,陛下是觉得我的名字烫手不成,居然以此来欢迎臣的到来。”
话音刚落,又听见一道响声,这次是闷响了,哦,是夏墨时手中的小坛子没有放平,磕在了桌角,碰出了一个洞,清泉一样的酒水顺着桌子腿就流下来了,还和着瓷坛子的残躯,一起砸了下去。
得,可能是他的声音也烫手。
夏许淮环顾了一下屋里像是被劫匪洗劫过的场景,看到墙角边放着的一对夜明宫灯,正是上次夏墨时亲手制作的两盏,尚且完好无损地并排挂在墙上,是这宸英殿中少有的幸存的值钱物件,也实属难得。
他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松动,说出来的话也不由得温和了两分,甚至带上了一两分的笑意:“你尽管砸,我绝不拦你,反正等你酒醒了,心疼的也不是我。”
夏墨时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人脸上陌生的笑意和温情,大脑有一瞬间的愣怔,或许是被夏许淮脸上的表情弄得精神错乱了吧,他居然一反常态地主动跨步上前,猛地搂住了夏许淮的脖子,还把手里新拽上来的酒坛子推到了夏许淮的嘴边,态度强硬,大有要同他一醉方休的架势。
夏许淮紧抿着双唇,不想跟这醉鬼一般见识,手并成刀,正要就势砍下,嘴里喊了声:“来人。”然后便感觉到唇上微凉,鼻尖闻到了浓浓的酒气,眼前是夏墨时那张放大了好几倍的脸。
夏许淮脑中有根弦嘣地一下断掉了,想起了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画面,错愕地看着他,感受着唇上冰凉的触感,他居然不讨厌这种感觉?!向来以冷静自持的摄政王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给惊呆了,他竟然不觉得讨厌?!真是活见鬼了!
见他没有反抗,夏墨时更放心了,还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表情,学着记忆里那些纨绔子弟的作态,勾着夏许淮的下巴,笑得贱兮兮:“美人,来给爷笑一个。”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
夏许淮额上的青筋又跳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气,克制地问道:“你可知我是谁吗?不是一向很怕我,见着我就要绕道走的么,你怎么敢调……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果然是,酒壮……人胆。”
夏许淮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人这么无礼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夏墨时醉起酒来,倒是比他平时那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想要发作却又强忍着的怂包样生动多了,也有趣多了。
就在摄政王这么觉得的时间里,又给了夏墨时得寸进尺的机会,他十分大胆且不要脸地在夏许淮的下唇咬了一口,似乎是同啃猪蹄没什么两样,然后用一种半是泄愤又半是调戏的语调说道:“我知道啊,你是夏许淮嘛,大祁鼎鼎有名的铁血手腕摄政王,不过,就算你再权势滔天又如何,在我的梦里,还不是要乖乖地听我指派?”
夏墨时踮起脚拽着夏许淮的领子,将他往内寝里带:“走,朕命你给我暖被窝去,刚好我宫里的炭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去领。”走到一半,夏墨时松开了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往掌心里呵了一口暖气,“嘶~冻死老子了。”然后继续拉着他往前走,走两步还又打了个寒颤。
醉成这样还知道冷,看来是真怕冷。
夏许淮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服,伸出一只手在他身后虚张着,防止他一个趔趄就会摔倒。此时若进来一个人从他们的背后远远望去,同他揽着夏墨时也无甚太大区别,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和谐,两种感觉融合在一起,合二为一组成了一种新奇的体验和观感。
次日依旧是巳时,夏墨时睁开眼睛,昨晚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接二连三地涌入了脑海中,顿时就令他的睡意全消,他仿佛看见自己脑海中、空气里都闪烁着“你完蛋了”这四个大字。
他居然调戏了摄政王!
但他再仔细回想了下他自穿越以来所认识的夏许淮,是那么听话的人么,不像啊,所以夏许淮他怎么可能会理会自己那些神经病一样的要求。
而且,如果昨晚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以夏许淮的暴脾气和比他脾气更牛叉更吓人的手段与地位,他严重怀疑,哦不,是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只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怎么可能还能够活着醒过来看今晨九点钟的阳光。
所以,那一定是梦,夏墨时侥幸地安慰自己:那一定是梦!“对,这一定是梦,拜托,请一定要是梦,不然老子就死翘翘了。”
夏墨时暗自祈祷,又忍不住一边吐槽自己,“即便是梦,这梦境也太离谱了吧,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我居然梦见我亲了他,老子一个身高一米八铁骨铮铮的东北汉子纯爷们儿,诸多女生口中的死直男,怎么会梦见自己亲了一个男人,还是个可怕的男人,我居然还敢调戏他叫他美人,让他给我暖床,夏墨时,你是疯了还是阴阳失调所以饥不择食啦?”
候公公听到动静,端着一铜盆热水和两条毛巾进来,就看见他们的陛下正在床上摇头晃脑地嘟嘟囔囔,活像是中邪了似的。
走近了还听到他一句小声的嘀咕:“不过说实话,他确实皮相长得还不错,这要是带回去让他出道,肯定一露面就火得不要不要的,他那张冻死人不偿命的扑克脸,正好去演些霸道总裁或者什么冰山校草之类的,保管火得一塌糊涂,到时候我给他当经纪人,数钱数到手抽筋,想想就贼爽,太他妈带劲儿了!”
“陛下,你要带谁出行巡视么,出哪里的道?”候公公略失阳刚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近处响起,吓了夏墨时一跳,一个转身,差点撞到候公公的手,铜盆里的水稍稍动荡了几秒,又恢复了平静。
“没什么,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突然吓醒了而已。”夏墨时想了想那画面,其惊悚程度一点也不比噩梦差。
“陛下先洗把脸再去前厅用膳吧,摄政王留话说不必等他。”
闻言,夏墨时正在穿衣服的手一僵,呆滞地问:“为何要等他,摄政王,一大早就来了?”还是说,他昨晚真的在这。
“陛下昨日吵着要喝酒,眼见喝了一壶又一壶还不见停,奴才等人便自作主张,斗胆请摄政王前来照拂一二,直至清晨,殿下方才歇下。”
夏墨时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龟裂了。
第十四章
正当此时,某个留话说不用管他的人也出现了,还补了一刀:“陛下昨晚一口一口美人,喊得可尽兴?”
夏墨时手上一个哆嗦,只听得刺啦一声,他刚从候公公那接过来洗脸用的毛巾就被撕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裂处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毛边。
独属于夏许淮的清冷声音再度响起:“陛下占臣的便宜,占得可还顺手啊?”
候公公端着洗脸盆的手又是一抖,溅了几滴水在夏墨时的脸上,但好在还是稳住了,不过夏墨时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夏许淮却仿佛还嫌不够似的,最后又添了句:“陛下命臣替您暖好的被窝,可还合陛下心意,睡得舒服否?”
候公公又一个手抖,这下可好,盛满热水的铜盆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落地成盒的命运,哐当一声,水撒了一地,泼湿了床边的羊毛地毡。可怜一大把年纪的候公公呆若木鸡,眼神惊恐地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他深深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且十分要命的秘密。
同样被石化的还有藏在暗处的沈云祺,差点呼吸紊乱,不过此时屋里谁也没有在意他的存在,只彼此大眼瞪小眼地在这干站着。
夏墨时脑子里闪过一大片带有草字的弹幕,压根就没注意到旁人的反应,三人僵持许久,夏许淮才像是终于注意到还有候公公这个路人甲,笑了:“像候公公这样做事如此妥帖的人,都抖成了这般,可见这宸英殿的确是冷了些,是得去多领些炭火回来才好。”
夏许淮的笑并没有安慰到候风,反倒令他更心惊胆寒地微微抖了都身子,附和道:“殿下说的是,老奴该死,这便带人去领。”
而后再加了句告退便踩着细细的小碎步出去了,走得又快又稳重,生怕被后面的人喊一句“且慢”,不消多久,便出了殿门。
夏墨时瞧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依稀辨出了点欢快的意思,他想了想,唔,可能是欣喜于送上门的借口可以叫他脱身吧。
待屋里只剩夏墨时与夏许淮二人之后,夏许淮便收起了脸上戏谑的笑容,恢复了稍微正常的模样,道:“陛下可还记得,你昨夜的所作所为么?”
还别说,这番话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也挺吓人的,真是白瞎了那副好容貌。
他可以说自己记不大清了么?夏墨时皱眉努力回想,试探性地用手指头比划出来,支支吾吾地说:“约莫,想起了,一丁丁,点儿?”
夏许淮一个扫眉,一双丹凤眼瞥了他一眼,夏墨时补充道:“我当真,亲,轻薄于你了?”亲了他是真的,但暖没暖被窝,夏墨时真不记得了。“被窝,你暖的?”
可能是觉得这怂样实在有碍观瞻,夏许淮冷呵一声便移开了视线,毫无波澜地开口:“陛下不是说我是冰块脸,冷得都快能冻死人不偿命了么,既然如此,还能暖被窝?”
“呃,你可能听错了,我是说你最暖,待人都很好。”大佬,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错了!
“所以适合暖被窝?”夏许淮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啊呸,打死我都不敢了,醉酒后的自己,还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啊!
夏墨时再次祭出了已经许久没用的招牌傻笑,打着哈哈:“一时玩笑而已,摄政王别太当真哈。”一时没刹住,舌头已在脑子之前又补问了一句,确认道,“所以,这被窝?”
“哼,想得倒挺美。”夏许淮终于没好气地给了个确切答复,“只不过是陛下昨日酒醉无状,吐了自己一身,宫人们又都恰巧不在,微臣担心陛下着凉,就顺手帮忙把您衣服扒了,给你丢进了温泉再唤人来帮陛下沐浴更衣,而已。”
夏墨时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十分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酒,以后还是少喝些吧。”
“哈哈,这不是昨日宫宴,才多喝了两杯么。”
“您这杯子,还挺大呀。”
顺着夏许淮的视线看了下地上特意保留的罪证,一、二三,妈耶,足足有三坛,其中还不包括碎了的那只,夏墨时心虚地保证:“呃,以后不会了。”
毕竟这发起酒疯来,做的事情还挺惊世骇俗蛮吓人的,关键是他以前也没喝这么大,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那样的一面,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现在想起来,居然觉得那触感还不错?
卧槽,他一定是酒喝得太多,脑子还有点不太清醒了。
欣赏够了夏墨时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绿,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颜色,夏许淮放过了这一茬儿:“微臣昨日穿在身上的外袍被酒水打湿了,不知可否暂借一件?”
“当然当然,你自己去衣柜里找,看上哪件就拿去。”夏墨时倒是没想那么多,反正俩人身形也差不多,只不过,“可能你穿着略有点短,或许不够和暖,你多担待一下,或者,我差人去摄政王府将你衣服取了来与你换上?”
“陛下这般大张旗鼓,是打算闹得满城皆知么。”说话间,夏许淮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无妨,我虽为文臣,却也算是习武之人,不至于如此孱弱畏风。”
夏墨时:“……”作为一个畏寒的东北人,夏墨时深深觉得自己被内涵成一只弱鸡了,可对方的话语里没有半个漏洞,也没有点名道姓,却又叫他根本无从反驳。
就在俩人快要僵持不下之时,夏许淮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静,唤人来将这一地垃圾收拾干净了,而后才有几个统一穿着灰溜溜的衣服的内侍端着餐盘呈一列纵队进来了。本着友好相处顺带赔礼请罪的想法,夏墨时就留了夏许淮一起享用据说是御厨新开发的点心和粥,夏许淮也顺嘴答应坐下了,于是俩人一起吃了个丰盛的早膳。
当然,饶是这么着,夏墨时也没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年三十,不仅是除夕,还是夏许淮的二十六岁生辰,万幸,他做好的宫灯还在。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夏墨时特意准备了这个礼物,并打算请他在宫里再吃顿火锅,以示庆贺,同时,摄政王府也没落下,夏许淮依旧没有拒绝,环抱着手臂看他忙紧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