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洗白了吗——by一罐普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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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她在抓到路听琴衣襟的瞬间,变回了一只橘白色的小兽。
脑袋顶上一撮竖起来的毛毛晃动着,瞳孔睁到最大,看上去无害又天真,两只爪弯曲地勾在身子前,在路听琴臂弯中一扭。
“嘤~”
路听琴手一颤,差点让她掉下去。
他手忙脚乱地拢好奶橘,不知所措地望向大师兄,想把幼兽塞到叶忘归手上。
叶忘归严肃道:“她选择了你……哈哈哈哈哈哈抱歉听琴,我憋不住了。”
他笑意盈盈地弯腰,看着蹭着路听琴衣襟的幼兽。“师妹啊,放轻松。好好跟大家相处。”
说完,没忘了招呼一声在场辈分最小的,“重霜,她是师祖新带回来的徒弟,按辈分,你以后得叫一声师叔。”
重霜僵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师叔?这不是奶猫,是妖兽?
玄清门能收留妖兽……不对,玄清道人能收妖兽为徒,一个没断奶的小猫崽,能成为仙山的六师叔?
那……他呢?
妖修弑杀,以血为修炼媒介,常造出屠戮村镇的事故。玄清门几次弟子历练,便是捕捉扰乱山村的妖兽。玄清道人更是斩龙成名,威慑四野,普通妖兽见玄清门人,无不闻之色变。
他以为……路听琴说他是龙,是要名正言顺地试验他,给过去冠上冠冕堂皇的名义。
但现在,就在他眼前,一只幼兽直接变成了他的师叔,转眼被接纳。连最厌恶妖兽的嵇鹤,都不曾下狠手,叶忘归的态度更是温和。
玄清门内,并非谈妖必除。
重霜惶然,有什么和他预想的偏差甚远。他先前见首座和诸位师伯,在证物俱在的情况下,将挖骨之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心里便存了怨,和破罐破摔的念头。
此时见妖兽被善待,师伯众口一词指出他混有龙血,忽地想起那些自己认定为走火入魔、练功出纰漏的异状,下意识看向路听琴。
这一眼,妖啊兽啊的事情,瞬间被放到一边。
师尊……?
他的胸膛中,涌起一股子酸涩的质疑。
路听琴裹着银丝鸾凤纹斗篷,头带青冠,乌黑柔滑的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披下,几绺发丝落在身前,像雪中的梅枝。本是画中仙,偏偏怀里,一只幼兽在打滚。
路听琴往日,最恨旁人的接触,往往谁手一伸,自己就躲开了八丈远。然而此时,头微垂,没有将幼兽扔下去,仔细拢着,嘴角有一瞬而逝的笑意。
路听琴……是这样的吗?
也会柔情,也有这种无可奈何的笑意?
重霜觉得刺目极了。这笑意比雾还淡,比风还清。他深深攥紧、难以释怀的过去,在这笑意下,仿佛变作某种酸苦的玩笑。
他不知山居有密室,不知路听琴喜欢猫,不知路听琴会笑……
他以为自己是痛苦的,但总有微不足道的期冀,希望自己作为路听琴唯一亲手带回山的弟子,对其而言是特别的。
现在发觉,七年光阴,比不过幼兽稚嫩的爪垫,在银丝斗篷上按出的浅淡痕迹。
“……我师叔,是妖兽?”重霜艰难地转回来,“那,我……”
“是啊,你也算半个。听不进人话的小崽子。”嵇鹤厌恶道,“你和叶忘归一样,都是一根筋的蠢货,争着抢着比谁蠢得更久。”
他很想趁机好好说教说教,但现在有比重霜更重要的事。
“愣着干嘛,帮你师尊抱下来,我有话要问。”嵇鹤不想再拿新手帕,指使重霜。
路听琴没有等重霜,自己弯下腰,轻拍头埋在胸前的幼兽,让她松开爪子,落到地上。从头至尾,没有看重霜一眼。
重霜顿在半途,感受到路听琴对他冷漠,如坠冰窟。
嵇鹤望着缩在地上的橘白幼兽,忍不住不满地说一句。
“哈,我们玄清门,终于要突破人族,变成名副其实的杂烩了。”
“老四,咱们说就行了,别在弟子面前这么提。”叶忘赶紧传音入密。
修仙诸派,万法纷杂。以四家为尊,号称三山一门。
东有紫霄山,修帝王剑,大开大合,一往无前;北有乾元山,炼君子剑,门风严谨,除魔卫道;南有苍山,磨追魂剑,追求不出则已,一击必中。
这三山都是门规严谨、等级分明、长须老祖坐镇的老牌宗派,一个外门的名额,千百人争抢挤破头。玄清门靠玄清道人的地位,不搭调地混在其中,掌门人常年不回,全靠五个亲传弟子操办。
玄清道人带出的五个亲传,一个不回山,一个在山里却见不到人,一个不说话,一个不爱管小孩。叶忘归无奈被推到前台,但本性从心所欲,接人管事全凭直觉、少了章法,与门徒亦师亦友。
修炼风格上,四峰一谷剑、音、药、符,各有所长。对比传统三山的上下贯彻,风格统一,自嘲为杂烩。
“崽子。”嵇鹤无所谓地对叶忘归摆摆手,引来一股风,戳了戳幼兽的身躯。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既然化形一次,随时也能再化回去。现在,马上变成人,告诉我,送你来的人在哪?”
奶橘被他戳着,磨蹭半天,变回小姑娘。只不过这回变的仓促,脸上留着胡须白道道不说,额上还带着没缩回去的独角。
她听见嵇鹤质问,瑟缩成小小的一团。嘴唇嗫嚅,琥珀色的眼睛溢出大颗大颗的泪。
“阿挪、阿挪不知道……都死了……死……呜……”
第22章
叶忘归脸色一变,“谁死了?”
小姑娘挣动不安,往路听琴的脚边蹭去,被叶忘归紧迫地追问,吓得更厉害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
路听琴抿紧嘴唇,冲嵇鹤手心向上,摊开手。
嵇鹤“啧”了一声,找出一叠更精细柔软的手帕,丢给路听琴。
“慢点。”路听琴用手帕尖,轻轻帮阿挪抹了泪。
阿挪哇得一声,一骨碌爬起来,像是找到主心骨,猛地抱住路听琴的腿。她吸着鼻子,奶猫似的呜呜咽咽,往路听琴身上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路听琴被她额头向上弯曲的独角硌得生疼,不动声色地忍下。顺着节奏,轻拍阿挪的后背,缓声道:“慢点说。”
“黑雾,好多血,”阿挪打着哭嗝,混乱地描述道,“叔父们,突然不认识我了,要杀我……爹,娘!”
“叔父指你的同族吗?送你来的人呢?”嵇鹤扯开阿挪,他面容生得精致凌厉,笑时神采飞扬,此时板起脸,声音低沉冰冷,剑眉倒竖,气势顿生。
“阿挪、阿挪不知道,不知道,呜呜呜……”
路听琴蹲下,犹豫地张开手臂。橘色的小姑娘松开抱着大腿的手,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脑袋顶毛扎扎的小揪颤动着,额角被玉牌挡住。
阿挪的眼泪打湿不了嵇鹤厌恶妖兽的心脏。事关路听琴,他铁了心地要问出东西。
“行吧,你住在哪?”
阿挪哭泣着,拼命摇头,用实际行动拒绝回答更多问题。她呯地一声变回奶橘,四肢并用钻进路听琴的斗篷里,鼓出软软的一小团。
路听琴不忍心了,“嵇师兄,要不……”
“哦,你心软了。妖兽见惯了血,没那么脆弱。别看着她这样,年岁可能比你徒弟都大,身子还能嗖嗖嗖地长。”嵇鹤没问出来地点,有些挫败。看见路听琴睫毛一颤,马上补充道:
“不过你哄哄也没毛病。用妖兽的算法,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宝宝。”
“老三,她提到的黑雾,应当是魔物。我们搜索范围缩小,找狰群出没,近些天被魔物侵扰的地方。”叶忘归对厉三道。“我知道几座妖兽特别喜欢的山。待会我把方位标给你。”
厉三点头。药师谷育有各类灵兽,时常兼顾些迎来送往、找物寻人的活计。
“听琴,这只小狰,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叶忘归转头,对路听琴软下声音。
他看出路听琴之前的勉强,想建议路听琴把照顾幼兽的任务交给他们,安心养身体。
“……不用了。”路听琴没等叶忘归说完,鼓起勇气,打断道。“我来吧。我这次……会用心待她。请师兄们监督。”
他隔着斗篷,摸着怀里温热、湿润又颤抖的一团。
对阿挪而言,玄清门陌生而恐惧。路听琴感到幼兽的信任,像一株春芽,选择扎到他身上。他想护住这棵幼芽,直到她有勇气,呲出牙,选择自己的命运。
重霜孤零零地,站在离所有人都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盯着路听琴,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错。
天上掉下来一个毛崽子,扑进路听琴怀里。清高冷淡的师尊,话语温柔而郑重。
这一切,仿佛是他梦中昏了头所听、所见。
重霜觉得眼前迷雾丛生。此时的路听琴和他所知的,既相似,又仿佛是两个人。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七年是一场癔症,想开口,心中苦闷,沙哑难言。
这时,一只漆黑的、真正的猫咪,结束了长长的午睡,勾着尾巴,溜溜达达地跳下台阶,往坠月峰的方向走。
它到了静心台,闻到熟悉的两个饲主的味道,金色的眼瞳,迷惑地转动。
“喵?”
突然,它迈到半途的爪,优雅地顿在半空中。
路听琴正托着奶橘,往胸前抱了抱,让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斗篷,能够呼吸。奶橘不乐意冒头,一个劲地往路听琴怀里挤。
黑猫尾巴炸成蓬松的团,冲上去,“喵嗷!”
路听琴吓得缩了一下,无端生出一股心虚。
嵇鹤一把抓住猫后颈,嫌弃地放到地上,对路听琴道。
“……你的猫。”
黑猫喉咙里发出威胁地声音,焦躁地在路听琴身前转来转去,想把缩在他胸前的奶橘赶出来。
对啊,我的猫……不对啊!
路听琴偏过头瞅厉三,不清楚这到底先是谁的猫。
叶忘归挨个研究了所有师弟,手揪着光滑的下巴,皱紧眉头。
“嗯……我们那天在,咳,坠月峰小院的机关石密室里,见到了这只猫。不过……现在看怎么这么眼熟,老三啊,你老早养的那只黑的,是不是也是金眼睛。”
厉三脑门顶上发绿,谴责地看向猫。
路听琴懂了,他心虚消失,理直气壮地注视黑猫,偏浅色的瞳孔饱含批评的意思。奶橘在他怀里蹭动,闻到兽类的味道,好奇地探出一点脑袋。
黑猫歪头,口水沾湿爪垫,不紧不慢给自己洗了把脸。在饲主们严厉地瞪视下,就地一滚,弯成弯月状,举爪露肚皮。
“喵呜?”它奶音叫道。
“……乖乖。”路听琴投降。
他单手托好斗篷里的奶橘,伸出右手就想挠挠黑猫的软肚皮。
奶橘意识到路听琴要摸黑猫,拼命挣动起来,她太小了,像只怀里的豚鼠,爪垫隔着衣衫,藏住指甲,拍打路听琴的胸膛,“嘤嘤。”
这是不要的意思?
路听琴迟疑地收回手。
黑猫在原地来回蹭蹭,等来等去,没等到路听琴摸上它的手。猫身一翻,四爪落地,气势全消地蜷成一团,尾巴软踏踏搭在身上,寂寞又可怜。
“喵……”
路听琴缩回的手停在半路。
“不是我想摸,是它太可怜了。”他对憋笑的师兄们解释。
“赶紧的。”嵇鹤笑道。
路听琴快速薅了把猫脑袋。
黑猫耳朵抖动,鲤鱼打挺蹦起来,不忘讨好地冲厉三叫了一声,顺着路听琴的手,三两步轻巧地蹬上,往路听琴胸前的斗篷里一跳。
“喵呜~”
它的身躯比奶橘大一圈,进了斗篷,被路听琴赶忙托稳,先向外面软绵绵地喵了一嗓子,转头变脸,金眸闪动,冲奶橘哈了口气。
奶橘呲牙,炸成毛团团。
路听琴掂量一下,面色如常地搂着毛崽子们站起,胳膊微颤。
这两只崽子不知道怎么吃的,待在他臂弯里,真是甜蜜的重量。
他身上还发着低热,蹲久了,突然站起,眼前冒出些黑雾,不禁闭了一会眼睛。
嵇鹤的手搭上他的后背。路听琴再睁眼,见到重霜不知何时走来,咬着下唇站在他面前。
“师尊,我……”
重霜犹豫道。
嵇鹤冷眼站在路听琴的后方,叶忘归和厉三停了交流,等待重霜开口。
众人的视线下,重霜镇定自若。
他从小见惯各类鄙夷冷漠的眼神,不相信有谁能无缘无故为他好。唯一给过他善意的路听琴,而后又变了模样。
将这件事捅破到现在,他只想将路听琴弄个明白。不怕死,不要哑忍地活。
重霜斟酌着要说的话,路听琴先受不了了。
路听琴站在众人关注的中心,浑身发毛,只觉得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
他眼眸垂下,看似在思考,实则眼珠小幅度地向左前、右前的方向转动。
等确认了没人的方向,搂着毛崽子们,抬腿就往坠月峰的归路走。
重霜不知路听琴的心思,只道路听琴彻底厌恶了他,不愿跟他多说话。他着急地想要跟上,忽然听见脚步,回身望向叶忘归。
叶忘归向他走来,拍了拍重霜的肩膀。
鸣旋剑不懒散的时候,顿时散发着唬人的仙门首座气息。一双桃花眼都不再笑,显得稳重可靠。
“你还不信他,对吗?”叶忘归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