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坑男配时我在想什么——by卷卷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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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皎此时此刻,居然理解了李阁老对朝政大权的执着。
昨日眼睁睁看着官兵打压百姓,韩皎就有种恨不得自己成为皇帝号令天下的冲动,想来,年轻时的李阁老也没少经历这样无力的处境,终于一步步放纵了权欲。
徐阁老见韩皎不再说话,便微笑道别。
韩皎回过神,不依不饶地跟上徐阁老,为那群流民据理力争:“起初,朝廷要求流民去城北聚集、等待安置,不得扰乱京城治安,那些流民一声不吭地乖乖服从。他们在皇城角落忍饥挨饿,没有抱怨,没有催促,只用期盼的目光等待着朝廷履行承诺。等了整整两个日夜,在没有任何疏导安抚的状况下,朝廷突然出兵,武力驱赶他们出城!阁老应该了解,这些灾民跋山涉水,一路都被各个州县的守兵这般驱赶痛殴,如今到了皇城,这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哪怕待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们都还相信,君父心里有他们。没有一个灾民想闹事,如果安置流民的御史稍微有一点耐心,他们何至于走上绝路?”
徐阁老脸色微变,显然已经生气了,这翰林院的芝麻官怎能在他这首辅面前为百姓鸣冤?
只是九皇子还在一旁傻站着,徐阁老身为首辅,不便跟一个不起眼的翰林院编修争辩,只好态度和蔼地放冷箭,当着九皇子的面,揭韩皎的短:“韩大人字字泣血,爱民之心令老夫动容。昨日,老夫本意是想让韩大人担任安置流民的钦差,可惜韩大人淡泊名利,不肯接受实际职务,否则今日之大祸,约莫也可避免了。”
“……”
韩皎仿佛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呆愣愣地看着徐阁老,哑口无言。
“这场叛乱必须紧急应对,”徐阁老面色和蔼地对九皇子颔首行礼:“老臣先告退了。”
说完就匆匆走入文华殿,留下韩皎僵立原地。
九皇子站在韩皎身后,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小神童似乎情绪很崩溃。
“流民的事,内阁会处置妥当。”谢夺难得正经安慰人:“到时候,我可以让父皇从轻发落。”
一阵沉默。
“我说不过他。”韩皎嗓音低哑地开口。
“什么?”谢夺没听懂,却见小神童缓缓转过身,红着眼眶看向自己,颤声开口:“我说不过徐阁老。”
小神童的情绪很不正常,谢夺点头应和:“徐阁老的口才很好。”
韩皎声音更加委屈:“照他这么说,倒怪我没担当了?”
谢夺下意识退后一步,别过头不看小神童,神色威严地低声提醒:“你眼睛红了。”
韩皎破罐子破摔,对着大boss委屈地一瘪嘴!
谢夺余光看见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一手抠着腰侧的玉佩穗子,紧张地警告:“韩小白,你不会要哭吧?”
这个年纪的少年,不擅长应对旁人的伤感,韩皎眼里的泪光,让九皇子手足无措。
如果惹韩皎生气的不是徐阁老,谢夺此刻已经把那罪魁祸首拖出来,让韩皎自行处置了。
跟徐阁老吵架吵输了,就算是父皇也只能认栽,谢夺希望小神童心中有数,立即停止用泪汪汪的眼睛注视他,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很无能。
“殿下为什么不说话!”等不到咸鱼boss安慰的韩皎,情绪失控了。
谢夺已经不敢跟小神童对视了,看着远处地白云:“你要我说什么。”
“流民失控是臣的错吗!”韩皎委屈极了。
“是那个御史的错。”九皇子抢答。
韩皎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上前一步,满眼期许看着大boss:“那些灾民只是在不安中等得太久了,他们不是叛民,如果出动军队镇压,他们可能会死去半数以上。”
谢夺安慰道:“说不定他们吃完了粮食,就会下山投降。”
韩皎反驳:“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宁可拼死突围,也不会再相信朝廷,更大的问题是朝廷不会等他们吃完粮食,官兵们可能会直接放火烧山……”
谢夺点点头:“有道理。”
韩皎斩钉截铁道:“我想救他们,能救多少是多少。”
谢夺疑惑道:“怎么救?”
“这正是臣想问殿下的问题。”韩皎期待地看着大boss:“殿下有没有办法活捉山上的流民?”
谢夺回答:“活不活得看他们自己,他们若是极力反抗,官兵不可能不还手。”
韩皎顿时蔫了,绝望地喃喃:“连殿下也做不到吗?”
谢夺一愣,被这话激起了斗志,垂眸盯着小神童反驳:“这天底下,没有本王做不到的事。”
韩皎眼睛一亮,一把抱住大boss胳膊:“真的?那殿下快随我去城外!请殿下亲临指挥!”
文华殿门口的侍从都在偷看着,想学习翰林院那小才子巴结九皇子的招数,越看越觉得迷茫……
这种粘人招数……用不好会被九皇子碎尸万段的吧?
谢夺察觉周围偷窥地视线,“嗖”地抽出被小神童抱着的手臂,反抓住韩皎的胳膊,一路提溜着快步走到宫巷拐角,才放下小神童,严肃地回答:“安置流民是内阁的事,我无法插手,军队也不会听我调动。”
韩皎出主意:“殿下可以请求皇上认命您来负责。”
谢夺一脸嫌弃:“父皇若是参与安抚流民,流民和官兵伤亡的罪责父皇也要担,所以根本不能扯上父皇,只有尽快平息叛乱,内阁才会上报御前。”
这一言,点醒了韩皎。
原来,所谓的蒙蔽圣聪,并不是皇帝真的被蒙在鼓里,而是假装不知道,最后不管多大的灾难,罪责都是下面官员来背,而君父永远爱民如子,永远被奸臣所误。
从前韩皎嫌弃燕王头太铁,不知避嫌,到了这样的关头,才明白勇于扛起百姓的燕王是多么难得的帝王。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韩皎满心绝望。
见小神童眼眶又开始泛红,谢夺莫名也有点心急,蹙眉仔细想了想,回答:“去找六哥,徐阁老听六哥的话,六哥让徐阁老听我指挥,我就能帮上忙。”
“对……对啊!可以去找燕王殿下!”韩皎激动得快要蹦起来,一把抓住大boss的手,转身就往宫门方向跑!
谢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一收手,连带手上挂着的小神童,一起扯了回来,棉花一样软趴趴倒在他怀里。
“唔……”虽然鼻子撞疼了,韩皎却埋在大boss胸口没抬头,还闷闷傻笑了两声。
精神失常的小棉花蹭得谢夺胸口发痒,心跳都变得不正常。
韩皎忽然一抬头,一双还泛红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向大楚最伟大的咸鱼,发自肺腑地吹彩虹屁:“殿下,你真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围观侍从:这是个心机棉花!
第60章
紧急时刻,还是大boss够淡定,提醒韩皎不能亲自去燕王府求援。
若是知道燕王是被韩皎扯进来干涉叛民事件,徐阁老未必肯配合。
于是,通知燕王的任务由大boss亲自执行,韩皎先一步独自前往京畿以南的仓齐镇。
他想尽快到场劝说督察官,阻止军队再次与叛民交手。
然而,到了仓齐镇附近,发现那座叛民藏身地山岭,已经被官兵层层包围了。
由于脱离都察院独自行动,韩皎没法证明自己是随行官员,守卫不肯放行。
韩皎没时间扯皮,干脆赶到北边的山谷大营,先参与安抚剩余的六万流民。
看守剩余流民的士兵少得多,毕竟只剩下老弱病残,没什么威胁。
负责抚民的官员昨日见过韩皎,便让守卫放韩皎进入大营。
一走进山谷,韩皎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营地里的惨状比昨日更甚。
从兵部调来地军用帐篷都是用烂了的,丝毫起不到遮风避雨的作用。
剩下的流民,都是老人孩子和妇女,一张张枯瘦麻木的脸上,无神的双眼从帐篷上一块块破洞里望出来,让韩皎感到难以言喻的凄凉。
昨日见到这些流民时,他们虽然也是这么沉默着,却是一种温顺的、压抑着期望的沉默。
而此刻,这些人脸上的麻木,是属于将死之人的绝望。
营地里唯一的声响,是孩子的哭声。
只剩下这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还在用自己的方式求救。
他们很饿。
韩皎急切地看向身旁负责施粥的都察院官吏:“程大人!这都已经第二日上午了,施粥点怎么一处都没有搭建好?”
闻言,那官吏仿佛看到了疯子,露出个古怪的笑,回答:“韩大人还打算给这群反贼施粥?”
韩皎惊道:“什么反贼?昨日闹事的流民又不是这些人,您怎么能把他们当做反贼?”
官吏笑了笑:“您以为剩下的这些流民就不想反?那是他们没力气反!”
韩皎驳斥道:“如此武断的定论,在下不敢苟同,这些流民没反就是没反,请大人按照原计划,执行抚民任务。”
官吏收起笑脸,冷冷回答:“抚民抚的是无辜流民,这些人都是反民家属,没有内阁的明确指示,下官只负责看守。”
“在下就是内阁派来传达指示的监察员。”韩皎道:“昨日您与我见过面,那位御史大人没有听我指示,滥杀流民,才导致了这场祸乱,今早,我已将昨日之事上报徐阁老,等到平息祸乱后,内阁便会治他的罪,您不会想要重蹈他的覆辙吧?”
那官吏闻言一激灵,紧张地看向韩皎,想看出他是不是危言耸听。
韩皎朗声道:“请大人不要再耽搁下去,立即执行内阁下达的抚民任务,紧急选定二十个地点,开始熬粥。”
那官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仍旧不想从命,便神色无奈道:“韩大人,您就别为难卑职了,赈灾粮都被叛民抢走了,我去哪儿找粮食来施舍给这些叛民家属?”
韩皎道:“我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山谷外堆积的粮袋了!”
官吏道:“那是前方官兵的军粮,怎么能给叛民家属享用?”
韩皎怒道:“若是军粮,怎么会送来抚民大营?送粮的户部差役呢?你去问他们,这究竟是赈灾粮,还是军粮!”
那官吏拒绝道:“送粮的早就走了,要问,韩大人就亲自去户部衙门问去,没有上头的明确指示,下官一粒米粮都不敢动。”
“上头现在忙着平乱,本就没空搭理安抚事务,您非但不为内阁分忧,反而不肯执行原本商定的差事,这是何道理?”
那官吏闻言也有些犹豫,便陪笑道:“韩大人稍安勿躁,还是耐心等待朝廷的指示。”
“快饿死的流民们还能等吗?您若是怕担责,在下就自己动手了!”韩皎说着便卷起袖子,拔腿跑去山谷外,扛起一袋米粮走回山谷,去西北角一处施粥点放下粮食,又跑出山谷,去扛第二袋大米。
从第三趟开始,难民营地里,有脏兮兮的孩子跟在韩皎身后,一起跑到山谷口。
孩子们被士兵拦下,就睁大眼睛巴巴看着,等待韩皎一趟趟把装着大米的大包扛进来。
从受灾县徒步来到皇城,这些孩子没少挨打,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脏兮兮的小脸上都挂着近似牛马般温顺的沉默,始终以不招人烦的距离,跟着韩皎来回跑。
韩皎扛着的包裹里透出粮食的香味,孩子们就是为了闻一闻那味道,才这么执着地跟着跑。
来回跑了七趟,韩皎弯身丢下一袋大米,累得直不起腰来,坐到大米旁,闭着眼大口喘息。
再睁开眼时,仿佛变戏法似的,眼前那群隔老远围着他的孩子,一下子多了一倍。
孩子们脏兮兮的小脸上看不出肤色,只有一双双期待的眼睛闪亮亮,安静地看着韩皎。
韩皎对着那群孩子抿嘴笑,右手拍了拍身旁的米袋,问他们:“想不想喝粥?”
出乎意料的,没有孩子回答,依旧沉默地看着韩皎。
韩皎猜想这些孩子反常的沉默,可能是因为不抱希望,便又拍了拍粮食,温声告诉这群孩子:“只要你们乖乖听哥哥的话,一会儿大锅架起来,半个时辰就可以排队领粥喝。”
七八岁、乃至十岁出头的孩子们,依旧无声看着他,有年纪小的才三五岁,被韩皎的话给打动了,可是,每次对食物的期待,换来的都是痛苦和绝望,被打动的年幼孩子非但不开心,反而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大些的孩子也开始无声地擦泪。
“别哭,哥哥说话算话。”韩皎吃力地站起身,迈步走近孩子们。
大些的孩子如同惊弓之鸟般一哄而散,只有哭得忘我的几个小孩没有动。
韩皎弯身把一个哭得最厉害的小家伙抱了起来,捏住自己衣袖替他擦眼泪,温柔地对他保证:“不要再哭了,听大哥哥的话,哥哥一会儿让你第一个领粥吃,好不好?”
散开的大孩子们被少年温柔的举止震惊了。
似乎在地狱待得太久,陡然透进的温柔阳光,让他们感到陌生,却忍不住想要靠近。
孩子们怯生生地朝韩皎走近了。
有胆大的少年带着乡音开口问:“老爷!您要俺们干啥活!俺们啥都会!”
韩皎被这带着乡音的嗓音逗笑了,转头看向那说话的孩子,反问道:“我看起来像老爷吗?我才十八岁!”
韩皎怀里的孩子闻言停下哭泣,好奇地看了看韩皎,嗓音稚嫩地小声回答:“老爷穿官服,穿官服的都是青天大老爷……”
韩皎脸上的笑意一僵,神色复杂地看着怀里年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