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医——by握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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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翼……”叶云寒的声音就在耳边,还带着一丝沉闷,似乎在强压着什么。
盛翼动了动,眼皮子一抬,一道黑影出现在下方,紧挨着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一双靴子,再往上,是笔直修长的小腿。
只是,才到小腿,就感觉叶云寒身子动了一下,沉声道:“别动,看看受伤了没?”
你丫的赶得倒是快,刚才在上头怎么就不扶一下,盛翼嘴一闭,闷不作声。
他也不管是不是自己作的,反正,就是生气。
叶云寒大概见盛翼没说话,以为他摔得严重了,就慢慢蹲了下来,姿式很奇怪,非常僵硬,不过声音却带了些温度,有些焦急:“伤哪儿了?”
盛翼没好气地倚着他坐了起来,无碍,正想松口气,抬腿用力,啊了一声又软软地靠了回去,打着哆嗦道:“不行,脚腕子痛得厉害,不知是不是断了。”
不用说,走不了了。
叶云寒没有说话。
盛翼难免心里也悲哀了一下,突地感觉身旁一松,吓了一跳,就见身旁那个黑影往一侧慢慢蹲了下去,盛翼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莫不是想背我,但是姿式不对吧。
真不对呀,蹲得身子都侧向一边了。
“叶云寒,叶云寒,”盛翼急得大叫:“你怎么啦,怎么啦!”
他一翻身,双手将叶云寒一扯。
叶云寒就发出一声闷吼,仍是不说话。
从他在宫门前拨开自己双手来看,他可是会两手的呀,盛翼脑子里乱轰轰的,手足无措,慌不迭去扶他,一阵手忙脚乱之中,两人又滚了下去。
这一回,叶云寒先还以手臂来护他,后来,手一松,整个人都软了。
可喜没滚多远,就停住了,盛翼哆哆嗦嗦地坐了起来,也顾不上脚腕痛了,直接去拉叶云寒,又听到一声闷吼,接着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别动。”
完了,真受伤了,而且天色也不凑巧,乌漆麻黑成铁板一块,不要说伸手不见五指,简直没法伸手。
盛翼毕竟是学医出身,一阵慌乱之后,就冷静了下来,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火镰子,往四面扒拉扒拉,嚓嚓几声打出火星,点燃了。
火光中,叶云寒一动不动地倒卧在地上,一头一脸的乱叶泥垢,薄薄的嘴唇闭得紧紧的,睫毛的影子打在脸上,显得脸部益发轮廓分明,若不是那睫毛微微动了动,盛翼几乎就以为他昏倒了。
等叶云寒缓慢地顺过一口气,盛翼地接着看了下去。
脸上胸口没事,然而一看腰上,盛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他这样子,只见一根半大的枯枝,斜着从腰前插了进去,还好,没透出来,流血了,还不少,一大滩,从黑衣上流了出来,把地上的落叶都染得斑斑驳驳的。
盛翼怔了怔,不敢去动他,倒是叶云寒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起来,盛翼伸手一按,道:“恭喜你,没有伤到内脏,你的血倒挺多,流了这么多还在流,忍一下,我给你清理清理。”
叶云寒嗤地一声吸了口凉气,就感觉盛翼七手八脚地将医药包从他身上解下来,拿出银针,封住穴位,再就着微弱的火光找药。
叶云寒看着身上长出的枯枝发愣。
明明感觉他应该痛得厉害,连话都不想说,却看着好像没啥事似的。
盛翼逗他:“别看,看多生感情了,等会我处理的时候你会舍不得的。”
叶云寒:“……”终于把眼睛别了过去。
但玩笑归玩笑,盛翼还真犯了愁,这时候若是扯出来,只怕血会崩出来,银针药物是止不住的,但若任由它留在叶云寒体内,只怕伤口会发炎。
他不敢挪动叶云寒,只将他平躺着放在地上,自己就坐在他身旁。
他身体那么好,应该能撑一会儿吧!
只是,撑到什么时候呢,自己背上去,不可能,不背上去放这儿,就算自己良心没有不安,只怕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说到底,都是自己作死连累了别人。
盛翼又添了几根柴,他心里的歉意瞬间随火光越发大了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也格外使人毛骨悚然。
叶云寒想撑起身子,一动就抽了抽,盛翼往他身边挨了挨,一脑门的冷汗:“别不是鬼吧。”这么一说,冷汗就流得更多了。
“谁呀!”半响,一个鬼魅似的声音如愿以偿地响起。
盛翼脑子一轰,全身一抽,抓起一根头发丝大小的枝节闪电似地退到叶云寒后面:“别怕,我保护你。”
叶云寒:“……。”
“你们,在这做什么,三更半夜的。”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一棵树后绕了出来,一双眼神在黑夜里野兽似地透着光。
盛翼脑子一懵,嘴里念念有词:“看我急急如律令,娇魔鬼怪不得近身,神仙爷爷,若有冒犯,千万别生气呵,我们等会就走。”
叶云寒:“……是人。”
“我是这里的猎户,看到有火光就过来了,你们迷路了么?”肩头一筒箭,手里一把刀,身上短装,赶山的猎户形象都不用猜有木有。
“哎呀,有人受伤了!”没等人回答,老猎户就两步窜了过来,蹲在叶云寒身后,朝他腰间看了看:“腿受伤了?”
盛翼看向老猎户:“……是腰,”什么眼神,果然老了。
叶云寒沉默了一会,咬牙崩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腿也受伤了。”
盛翼:“……”什么鬼,还有一根枯枝进了大腿,刚才自己竟然没看到。
太慌张了。
老猎户看了看盛翼,盛翼把腿缩了缩。
“你也受伤了,要帮忙吗?”
盛翼点点头,一抬头,人呢,不见了,说好的帮忙呢。
窸窸窣窣,老猎户回来了,肩头扛着两根树枝,严格来说,还绕着一些藤条。
老猎户熟练把树枝展开,是一个类似于担架的东西。
叶云寒:“我自己能走,”两手扒了扒,连半身都没挪动,接着身子一腾空,已被力大无穷的老猎户提到担架上。
“放心,老人家我扛一头野猪都没问题。”
叶云寒:“……”
盛翼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脚:“我,我来抬吧!”
“没指望你,”老猎户一手拉住一根树枝,往前拖:“你自已想办法,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回头我再来找你。”
随着树枝咔嚓咔嚓的响声,盛翼肉疼似地抖了一抖,这得多痛呀,亏得叶云寒咬死不作声,能怎么办呢,又不能走。
“山这么大这么深,野兽又多……”
“……哎你老人家慢点,叶兄怎么样?还撑得住么?等等我。”
第20章 我不是故意的
“咔嚓”又撑断了一根枯枝,盛翼马上捡了一根。
泥里土里,盛翼能想像出自己那副蓬头垢面连亲妈都不认得的样子。
盛翼:“叶兄,还醒着不,大爷,能慢点不?”
他真有点担心,就叶云寒那个样子,现在是不是骨头已经散了。
盛翼:“还有多远?”
老猎户:“闭嘴吧,你当你朋友的血真的多,能流多久,咱们这是与血争命,就你那蜗牛似的,怕是猴年马月也走不到。”
盛翼:“……那还是快点吧!”
林间有一点火光透出,老猎户有点纳闷:“到了么,我还以为在那个山头呢,太快了。”
盛翼:“……”八成是自己都迷路了。
终于到了门前,盛翼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到一侧的土堆上,脚腕上刚开始还火辣辣地痛,后来就麻木了,不是刚才针扎似地痛起来,他就差点以为已经好了。
“哗啦啦,”老猎户把叶云寒朝地上一放,像甩掉一个包袱似的,但甩包袱的人并没看那件流血受伤昏迷的包袱,只是怒瞪双眼,唰唰地把无数不满朝盛翼丢去:“你,起来,坐我老伙计身上作什么。”
盛翼被他那眼光一吓,蹦了起来,回头一看,就一个小土包,黑不溜秋,上面还长着一撮乱草,没一点艺术感,怎么就成了老伙计了,隐居的人真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八成山里没人说话,憋傻了。
“还有你,坐那作什么,半夜三更的,还不去找点吃的。”
盛翼看到老猎人朝空中呲牙咧嘴的。
真是神经出问题了。
盛翼一哆嗦:“好好好,不坐,不坐,借你间房,帮个忙,帮我朋友清理一下。”
还好,人命关天,老猎户知道轻重,没再计较什么老伙计不老伙计的事,把叶云寒拖了进去,放到床上。
盛翼看一眼就倒吸了口凉气,这是神马东西。
头发乱蓬蓬的,人也昏过去了,尼玛刚才还好好的,扛这一路活活扛成这副鬼样子了。
这是救人!这他妈就是杀人犯!
“酒,炭火,”盛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碾压了老猎户一遍,言语里也不见分毫客气。
怎么没人回答,盛翼一回头,老猎户那眼神盯在叶云寒的脸上,眉头皱了一皱,又皱了一皱,头也偏了一下。
盛翼赶紧把身子一移,挡住了这令人头麻的视线。
果真是好看的东西人人都着迷。
“这大热天的,你要炭火,还要酒,嫌活得长!”
老猎户回过神来,像看怪物一样的神色看他。
难道说,这个时代清理伤口不用酒精什么的么。
老猎户又开口了:“给给给,别这副丧死鬼样,还当我多小气,当我不知道,你要给他消毒。”
盛翼瞬间石化了。
老猎户虽老,头发胡子都白花花的,但动作轻灵,手脚便利,唰唰唰地出去,唰唰唰地进来,三五趟,东西便都备齐了。
盛翼熟悉无比地去翻叶云寒的医药包,(他现在弄不清这是叶云寒的还是他的,反正叶云寒在身边就一把拿过来,)他找了些止血、清热、去淤的外伤药,但看着叶云寒那伤口,却发了愁,总结一下,就是药不够用,纱布倒是有,却没有针刀之类外科用具,这么大的伤口,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老猎户看盛翼呆呆地看着医药包的样子,突地拿了起来,上下打量一下:“这包太过朴素,连花都不锈一朵,啧啧啧。”
盛翼:“……”都什么时候了,注意力能不能移点到病人身上。
老猎户两眼泪花闪烁:“想起我老伙计了,呜呜呜。”
盛翼:“……就是门外那个土包,很好看吗,有花吗,天生丽质吗,看不出来吧。”
先前是傻,这回彻底疯了。
“什么土包,我老伙计不天生丽质吗,你以为就你伙计长得好看吗,比起他,呵呵呵,等着,我给你拿他的包来,想要什么有什么,就你这破包,外头不好看,里头也不好看,瞪什么,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门外大土包,医药包,他的包,盛翼觉得自己头上已经聚焦无数个包了。
“给,”一个黑黢黢的包包骤然递到眼前。
盛翼吓了一跳。
“我老伙计的。”
“你,你老伙计。”
盛翼脑子里瞬间一千个包在动。
老猎户神色顿时黯然起来,点点头:“没了多少年了,我就把他葬在门口了。”
盛翼吓得一哆嗦,往叶云寒那边挪了过去。
“他这包里,什么都有,尤其是外伤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每次都是他替我包扎的,想当年,呜呜呜,他那小手温柔得,就好像春江边的一捧水……。”
盛翼:“……”
镇定,镇定。
把思绪转过来,救人要紧。
哇噻,这就是个小型的外科室嘛。
一溜儿的小刀小钳,几包长长也不知什么做的洁白的纱布,按了按,较前世用的柔软许多,肯定是好材料做的,然后,还有几个黄色的纸包儿,一打开,竟是些硝盐之类。
盛翼有些小小的激动。
“怎么样,不错吧,别说两个洞了,就是五马分尸也给你缝拢来,”老猎户得意洋洋地昂着头。
盛翼白了他一眼:“打下手。”
“好嘞,可是,打下手怎么打,我从来没干过这个,我只钉过马掌……”
盛翼郑重思考了一下,两眼朝老猎户看去。
老猎户心里一抖。
盛翼:“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嗯,就这样,把门关好,守在外面,别让人打扰。”
老猎户看了一眼无边无尽寂静无比的黑暗山林,尽职尽责地搬把椅子守在门口。
是不是该感谢老人家呢,要不是他那么粗鲁地拖了一路,叶云寒就不会昏,他要不昏,自己就不敢下手……
盛翼先把他伤口周围的布料剪开一些,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腰部和大腿的树枝都是从前面插进去,本来吧,腰部没穿透,现在好了,背面是“小荷已露尖尖角,一把血肉在上头。”盛翼在心里把老猎户又碾压了一遍。
血还在流,才放到床上一会儿,床单就渗透了一片,十分惊悚。
得快。
盛翼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尽量小心仔细不震动叶云寒的伤口,把树枝上的枝枝一节节削了。
纵算如此,还是引起了叶云寒的不适,他的身子轻轻抖了抖,好像要醒过来似的,盛翼一吓,忙住了手,伸头去看他的脸,还好,睫毛一动不动,双唇紧闭,没醒,想来刚才是身体自已在动。
“小年轻,恁娇贵,这点小伤就这副鬼样,想当年,我从头到脚包得像个包袱似的,照样喝酒吃肉骑马,谈笑风生,什么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