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王——by北地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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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国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但在元国的暗处也有无形的浪潮涌动，酝酿、筹备着不可知的阴谋。
　　丁正是元国一个很小的贩子，连商人也不足以被称为，每天过着朝生暮死的日子，跟在那些个大商人屁股后边讨食。
　　大商人那边投出什么风声，他就跟着一起学着做，这么几年下来倒还真攒了笔钱。
　　但积蓄的钱太少了，丁正觉得不够——但就在这近几日里，他托自己的人脉提前知道了一个消息。
　　元国那些个大商人准备向梁国贵族出口两种货物，一个叫什么“麻片”，另一个叫“四石散”。
　　头一个麻片据说泡在水里含咬几口，就会飘飘欲仙，似有仙人降临轻抚头顶。
　　后一个四石散说是效果没那么好，是从以前的历史里刨出来改良的方子，能够达到使人神清气爽、耳目一新的感觉。
　　丁正咬牙嗤笑，这两货物这么好，怎么不见他们元国的上卿们服用！定是什么想要暗害梁国人的玩意儿。
　　但这关他什么事儿？丁正眼珠子轱辘转，终于打算豁出去的把这些年来的储备钱，买批便宜的四石散偷偷供给梁国普通的百姓。
　　他一打定主意，就找上头人牵线买了批压箱底的货。
　　货是到了，丁正却在假的关照（通行证）这关头卡住了——
　　关照在近日来进行了一次大改，重造的关照将每个人的人脸和身形草草描绘在上边，是元国贵人想出来的新鲜东西。
　　丁正知道元国对什么“洋人”身份渴求得紧，就绞尽脑汁托人弄来个和装模作样似乎和洋人有关系、但又消失不见的人的关照。
　　结果关照上边的身形轮廓，跟丁正这五大三粗的模样一点儿也对不上边！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两者的不相似！
　　丁正气得一攥关照，扭住了把这东西送过来的人：“你看看上边的人头，和爷我有半点相像吗？！”
　　他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那个人只敢唯唯诺诺着说：“这、您的要求实在是苛刻，光是找来所谓洋人的关照就已费劲了我们全身的气力，要符合您的身形的……实在没有啊！”
　　“那些个怪模怪样的洋人身出鬼没，打听出来的与他们有点联系的，都似乎是……身形纤弱的男子和女子。”这人说，“要不丁爷您再寻个人来？比如、比如这一个——”
　　他左顾右盼着，刚巧就看见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人慢吞吞移过来。
　　这人晃眼一看，就觉得这男人和那关照上的模样足有七八分相似，都是副形销骨立的样子，忙不迭试图将这个男人拖给丁正让他消气。
　　“你是谁？”丁正横眉竖眼地瞪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洛执风。
　　洛执风缓慢走过来，走几步就轻咳一两声，脸色苍白，有“红梅”在呛咳中在他手边的手帕中绽放。
　　“我能帮你解决关照的问题，只需将我伪造成这关照上的人便可。”
　　洛执风不等丁正说话，就继续温声细语道：“我关照被窃，身上银钱也一并没剩多少，前不久家中老仆言我叔父病重，我这般样子如何回得去家？
　　就想……接丁爷这不合适的关照一用，且可以帮你解决您要出的货物一事，届时那些大商人不会阻拦于你的。”
　　丁正先头还有些疑惑，待听到这苍白、陌生的青年几近从牙缝里勉强挤出来的“丁爷”称呼，再之后的那句大商人时，才心里咯噔一声。
　　这语气，分明是嫌丁正身份太过低微，可此刻有难处却又不得不低头。而后边提及的大商人的矜贵、不以为意，才是更让丁正注意的地方。
　　不把大商人看在眼里的人该是个什么身份？
　　——贵人。
　　有了这丝悸动做前提，丁正才好好的打量洛执风身上的细节。
　　丁正回忆发现他的语音是元国都城那块特有的腔调，他病弱、神色苍白，但外貌优秀得可以让少女怀春，而斗笠、衣袍以及上边小得容易忽略的装饰物，更也证明洛执风非富即贵的身份。
　　叔父病重……？
　　都城哪家的近日有病重的风声？
　　丁正没什么本事，消息面却比他这个层次的小贩要广得多，不然早跟同行一样连最后一丁点儿本钱都被剥削得没有了。
　　洛执风不急不慌地盯着他，隐约透露出些期盼。
　　丁正终于，眼睛一缩——叔父病重，难不成是那一家？对得上、细节也对得上……
　　他一边不禁感叹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奴仆把这么为身体不好的公子丢了，又忍不住狂热地眯了眯眼，感谢那做蠢事的仆人将这位送到了自己跟前！
　　一个用不了的关照而已，哪儿及得上这似乎触手可及的财富？
　　丁正的余光瞥见那个送关照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拔腿跑掉了，厌憎的哼了一声，紧跟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硬是扯出来个“友好”的微笑，看向洛执风。
　　“好，我相信您——”
　　他生怕洛执风反悔似的，将关照往他手里塞，用力说：“就麻烦您了。”
　　正值要吃饭的时间，丁正忙不迭地想要去准备好点的吃食去安置洛执风，这可是个明晃晃的钱袋子啊。
　　他不做怀疑，一是关照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事，第二……洛执风这样纤瘦力薄，咳血连连的样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孰料丁正刚出去没多久，就被几个士兵在路上给截住，他们身上佩戴着刀剑，目光冷厉似是要将他的皮肉给剐下来：“你私贩神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丁正结结巴巴说：“我那里还有……还有，gu……人要接待。”
　　但这几个大人丝毫不为所动，竟是将剑架在了丁正脖子上，在他面色灰败恐惧地时候将他像拎小鸡仔一样给拎了起来。
　　丁正惊恐之余，又不禁庆幸自己将那关照给给了出去——有了这份恩情，那位小公子一定会过来救自己的吧？
　　而丁正心心念念的小公子、洛执风看着如临大敌匆匆行过的士兵，扫了一眼落在手心中的关照。
　　“时间刚刚好。”他抿了一口茶说。
　　“您还在等人吗？”旁边招待的人小声询问。
　　“他不会来了。”洛执风这么说着，黑色的眼眸中没什么悲喜。
　　“麻片”、“四石散”是这些失去记忆的宿主捣鼓出来的古代“毒·品”，他们的最主要针对目标应当是梁国的高层，只要将这一批人都变成被毒·品操纵的瘾君子，元国这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入侵梁国。
　　但纸是不透风的，它们的存在被有意无意地泄露了出去，很快就有一些做地底生意的商人、小贩想要上行下效，在百姓中推广。
　　丁正是洛执风机缘巧合下遇到的一个想要趁着商机一搏的小贩。
　　他绝不是那些宿主中的一员，其性格也决定了他绝对会上洛执风的当，以为他能接着洛执风的“身份”平步青云。
　　但他不知道的是，元国高层又怎么会允许这些商人打草惊蛇？
　　他们想做的是出其不意、一举攻袭梁国，梁国百姓要是开始吸食那些东西，梁王又岂会像是昏君一样被蒙蔽得自个儿也栽进去？
　　洛执风见过这些东西的拙劣模仿品一眼，它的效果狠辣、见效极快，因此根本不能够潜移默化的施行侵吞——
　　这也导致了元国高层在发现消息泄露的刹那，立刻想要堵住所有知情者的嘴！
　　大商人有所依靠他们不会动，丁正这般的，他们动起来则是毫无压力，注定成为炮灰。
　　所以，他还在等着洛执风这个救星呐？怕是连知晓自己被骗的机会都没有了。
　　“倒是……来得轻易。”洛执风盯着手中的关照，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洛执风的这些消息并非来得无的放矢，他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有人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将这些只有身处于元国高层才能知晓的信息传递了出来。
　　“他”应当不是连梁国的探子，倒像是……在往外求救，往梁国，或者说“他”曾经接触过、熟悉的梁国高层求援。
　　就像是又一个有着觉醒迹象、拼凑出真实的“梁王”。


第117章 天道之子（四）
　　元国后宫是公认最为清净、好管理的后宫。
　　先皇后故去之后, 宫中美人来自五湖四海，可谓争奇斗艳。但很奇妙的, 这样的后宫却从未传出来什么妃嫔争斗的丑事，更未有外人听闻哪位妃嫔为了后位不择手段、搅乱帝王心，扰乱朝堂的作为——
　　总之, 在私下里，朝臣们都感慨这位元国的王颇有艳福。
　　元国后宫内。
　　一长相妍丽的女子凝视着离开的元王的身影, 所带的神色却并不是那种小女儿的娇态, 反倒是欲要呕吐的反胃。
　　“恶心……”女子用指甲在手心上用力划拉出一条浅痕, 面上带着隐忍。
　　“清连，你说本宫为什么会看见了这破落东西就想杀人？想要把他碎尸万段，肠子都给拽下来，拿去点天灯！”
　　她对着自己的贴身侍女, 毫不忌讳地说出了这样血腥的语句。
　　贵妃温玥胸腔里涌动着强烈的怨气, 她想杀人, 杀了这个后宫的主人。他居然敢想要亲吻她，带她上床, 实在是……恶心得让她呕吐！
　　他的手碰过多少个女人的身体？浮夸的笑容、作呕的躯体……他有什么资格对她做这些事情, 明明是个不上层次的***，她可是、她可是——
　　温玥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方才一瞬间的思绪就像是戛然而止了一般。她额头青筋直冒，复又连连干呕了几声：“去找人, 本宫要知道这癔病的原因。”
　　清连附身：“娘娘, 是去找太医吗？”
　　温玥将牙咬得很响, 面色阴晴不定，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太医有什么用？他们知道个屁的原因！”
　　“去、找相士，本宫要真正的能人异士。”温玥勉强压下了对元王太过凶恶的杀意，她起身整理好衣物，脸上又恢复到了面见元王时假惺惺的表情。
　　温玥去了偏殿，见了元王唯一的妹妹谷云亭。谷云亭是个安静的性子，见了温玥后乖巧地斟茶，温玥托着她的手好生寒暄一番，眼眸中却偶尔有一丝戾气和张扬泄出。
　　她必须得把谷云亭给笼络过来。但温玥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了。
　　*
　　监狱中。
　　丁正神色萎靡不振，摇摇欲坠地被拷问着。在审问的过程中，他无可避免的吐露了一点有关于关照的事情。
　　还好他反应得快，硬生生将接下来的话给吞了下去，面前的人应该也没有注意到……还好。
　　丁正低着头，却不和其他来到这里的犯人一样绝望，他有无损耗的出去的机会。但如果他将那位小公子的事情吐露出去，小公子定会被误认为是走私的商贩追缉。
　　要是那位小公子平安无恙还好，倘若他在被错追捕的过程中发病身亡……
　　丁正哆嗦了一下想，他迟早会被顺藤捞出，倒最后别说让人家承恩了，恐怕求死都难。
　　丁正以为自己瞒过去了，殊不知他断续的三言两语和眼神都落入了负责拷打的人眼中。
　　这人、陈林枝抚了抚高帽，没有继续拷问丁正，遣人去查这件事情，查出的内容很快经人递到了他的手边。
　　丁正从某个途径弄来关照，它最终落在了洛执风手里这事没有瞒过陈林枝，他慢条斯理地又从丁正嘴里套出了三两句话，通过这模糊的表述勾勒出了大概事情发生的脉络——
　　这时候，陈林枝就觉得颇为玩味了。在找上丁正前，病弱公子模样的洛执风未曾在丁正身边哪一处逗留。
　　他是从何知晓丁正手里有关照一事的，更也没有其他人曾经接触过洛执风啊？
　　而至于丁正费尽心思想要隐瞒的洛执风的身份，陈林枝更觉得有点好笑了，都城的几位公子哥的脸他都知晓，其中就没见着洛执风的身影。
　　这样一细细想过去，陈林枝大概就明确了洛执风的身份了。
　　他该是个和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接触过的羸弱公子，同样也是个有着未卜先知、通晓人心之能的相士。
　　在预见到丁正“私偷”来和他有相似身份的人的关照后，洛执风便假借都城那一位的名头，给丁正施以小诫。
　　洛执风的衣服边角处垂着的小粒红宝石，及晃荡的一些西洋风金饰可以作为对他的身份的辅证。
　　还有……陈林枝的眼中带上了对洛执风这神秘相士的一丝探究和渴望。
　　这相士就如同一阵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就是那被骗了的丁正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出一些他身上很普遍的特征，别的算是一问三不知。
　　就算是陈林枝手边的人，也是几近掘地三尺才找到关于洛执风的一星半点儿的踪迹，进而确认他的身份的。
　　在此之前，陈林枝对梁国那边兴起的相士之风嗤之以鼻，认为那些个相士不过是有胆子欺瞒君王的草包和神棍。
　　陈林枝却是完全没想到，被他认为是骗子的相士里竟还有有真本事的人存在的！
　　洛执风表露出来的病弱也更好解释了，他该是遭了五弊三缺，透露了太多上天的旨意，才会遭到反噬，咳血不断。
　　陈林枝在确定了洛执风的“身份”以后，就无法扼制地开始想——他是否习得了什么仙法？会不会有延年益寿的本事？这样该是隐居的相师突然现身在元国，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他预见到了元国有天授之人存在？
　　在想到最后一个可能的时候，陈林枝喘了一口粗气，心脏狂跳，连眼神都有点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