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王——by北地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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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数人目光依旧凝聚在那个方向,没有恐惧、惊慌,唯有死里逃生的欣喜和对站立在那个方向的莫商的感激。
他们知道……他们所经受的痛苦并非是消失了,而或许是被这面前的那一人给独自承担了起来!
“你疯了?”应龙狂躁的样子有一瞬间的裂痕,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莫商,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你要替他们所有人承担这份痛苦?承担着成千上万叠加起来的痛楚?!”
莫商只是微笑。
也在那一瞬间,白越微微仰头看向了莫商,他的内心有无形的震动,最后只化作一个动作、一个声音。
他敛了敛眉,心悦诚服地朝向莫商的方向,轻声颔了颔首道:“是的,您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在这一刻,白越终是彻底承认了莫商这个天命之子,终是完全信服了莫商的存在。
莫商便就此……得天允诺。
第112章 两界共主(四十一完)
千万人的痛苦凝聚在莫商一人身上, 这样的事实让所有人呼吸都是一窒, 不约而同的暂时放下了瓜葛,将目光投诸到莫商的身上。
在现场的修士和凡人看着莫商, 不在此地的人通过修士设立的术法遥遥地凝望这个年轻的身躯, 看不见的凡人下意识将视线驻足, 无声地做以祈祷。
他们看见——年轻的躯体的每一根骨头都仿佛在战栗着, 莫商的面庞像是一尊灰白陈旧的雕塑, 没有任何表情出现在那上边。
也在顷刻间, 莫商的脖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细密的赤红,墨绿鳞片一股脑的往外冲挤出来,仿佛要将莫商做成它们心爱的巢穴。
鳞片蔓延的速度太快,让人仿佛脖颈也被摩挲、有坚硬的鳞片也刺破血肉钻出, 一时间全身都幻痛了起来。
更可怖的是,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抹冰冷刺骨的血芒在莫商的一只瞳孔中闪现,那竖瞳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 让凡人们惊恐的叫喊出声:“蛇!龙!”
那无疑是什么怪物的眼睛, 能让任何注视的人都忍不住去惊恐排斥。莫商身躯上“爬”满了墨绿和赤红的鳞片,一只手臂已隐约有了龙爪的雏形, 他正遭受着污染。
千万人的痛苦仅是一道开胃菜, 混杂着腾蛇和应龙这两大凶兽的力量正试图以破竹之势将莫商这个天命之子同化。这股力量在兴奋地嘶吼着,它迫不及待想要造出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凶兽。
而届时, 修仙界迟早会沦落!
莫商的身后出现了两道虚影, 它们扭曲而凶狠, 像是一道烟雾般随时想要用莫商的任何一寸躯体中钻入。它们只要找到一个破绽, 等到莫商身体的一丝动摇,就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的去吞噬、同化莫商的存在。
在场的人都看得心惊胆战,身体无法扼制地颤抖起来,就算隔了很远的凡人,都不禁在头晕眼花中低下了头去。三头“凶兽”光是争斗的余波,便让普通人难以承受——
就在龙和蛇的形态似乎将要超过莫商作为人的姿态的时候,他的脸上忽地扯起来一个很小的弧度。顷刻间,虚影得到了抑制,形式反转,赤红的竖瞳渐从莫商眼眶中褪去。
密密麻麻的鳞片被压下了鲜血淋漓的皮肤,只剩下零星赤红色的鳞片死死扎根在脖颈处的地方。
“呼——”旁观的人不由得发出大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他们还想要聚精会神地看,却发现自己这一次却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里边的人封锁了结界,将声音全部给锁定了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白越唯独听见了莫商他们和应龙交谈的声音。
应龙在短暂的怔愣后再度笑了出来:“你没有办法彻底阻止这种转化,只能够想办法去扼制它啊。我倒想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呢?看来,我是时候提前庆祝一个新同伴的诞生了。”
他的声音让白越心头微紧。
应龙声音还在继续,他的声音带上了蛊惑和戏谑的力量:“为什么要帮助那些蝼蚁呢?不然——你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白越一时没听见莫商的声音,但好在结界外的人还是能够确认结界内的人的样子的,这让他暂时、暂时将心给放了下来。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冷笑。
结界里的莫商没有反驳应龙,反倒是趁着这一击结束的空隙,微偏转向白越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做你、自己的事。”
做我自己的事?
他是在……对我一人说?莫商的速度太快,让白越差点以为这是幻觉。
在莫商说完这番话以后,白越不知怎么心底无端地生出一种悸动,他听见了有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朝他发出了絮絮的低语。
你愿意……将你的气运借出吗?那个声音这么说。
“借给谁?”白越听见自己的心音,他在这一刻警惕极了,在这种关头他没法不多想,更何况、气运可不是能够说借就借的便宜东西,这是能让所有修士眼红、趋之若鹜的瑰宝——
莫商。那声音继续说。
它带上了无法言说的韵律,也终于让白越意识到这个声音的存在也是与修仙界天道相似的一类存在。
……是,魔界的残损天道吗?
它的这一句回答让白越全身一震,他很快记起来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是因为他对莫商的承认……所以才会有借气运这一说?
师父说过他的气运很盛,而在接任凌仙宗宗主位置之后,他的气运又会提高到一个很高的高度。现在,他的气运根系着凌仙宗,而身为正道第一大宗的凌仙宗又与修仙界的未来相连。
要接吗?借出了他的气运,他还怎么当凌仙宗宗主?
白越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担忧,可下一秒他就掐紧了手,撕裂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绷带,白越差点以为自己骨头都要被掐断一根了。
但这也让白越的头脑重归清醒,他抬头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村民、他的同伴,又遥遥看了一眼在结界中与应龙对望、进行着殊死搏斗的莫商和陆知陵——
白越说:“我同意……借出去。”
白越说出这句话,发现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失去了气运,他就没资格在凌仙宗宗主这个位置待下去了吗?不是!白越并不认为,气运决定一切。就算他失去了宗主的位置,他也迟早会将它给夺回来。
他不是依靠庞大气运上位的花瓶……在现在,他只想看着修仙界重归安宁。
白越话音落地,一切都成为了定数。他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剥夺了出去的感觉,反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浅笑。
他想起来莫商的话:“做好你自己的事。”这一刻拨云见雾般,白越再度看着面前的这一片狼藉,明晰了自己该做什么。
他须得将这零散的修仙界整顿起来!
而后白越转身,用凌冽冷厉的目光凝视住了那些居于高位,却如同蛀虫的长老们,掷地有声地开口:“将他们——这些蛀虫,全部关押起来,在之后另行处置。”
有一个长老冷笑:“关押我们?小宗主,您哪来的资格?我们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修仙界的事情啊。”
他便是打定了主意,觉得白越奈何不了他们了。就连称呼白越的口吻,都是戏谑的“小宗主”,便是近乎明面上的嗤笑白越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你们身居高位,却又做了哪一点对得起修仙界的事情?林长老教诲我,要先稳固好自己的位置……但现在,我何须再忍?!”
在老宗主身边做事的林长老抚着白色长须的手一顿,看向了白越的方向。
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老宗主行的是中庸之道,他便以为在老宗主教导下的白越也秉承着这样的态度。
现下却看来,白越的温和下反倒藏着的是颗雷厉风行的心。
年轻人啊!但,这般的作态却该是最适合于现在的处事方法,将蛀虫皆斩尽,就从这几个身居高位、盘踞在凌仙宗时间已久的蛀虫们开始!
看见白越这样的态度,长老们当即撕破了脸皮:“小宗主,你有什么能耐能抓住我们?就凭这些……歪瓜裂枣?”
可不是歪瓜裂枣么?在场的哪个年轻修士没带着伤?
“就凭我这个歪瓜!”就在方才,白越还因为被背叛心下动摇,但在现在,他的蜕变却明明白白地被这些长老们看在了眼里。
白越举起剑的那刻,这些长老才惊惶发现,他的实力随着心性的改变有了巨大的突破。他甚至,可以动用起老宗主所赠予他的灵力……
在这时候长老才发现,白越根本就不是可以被他们随意碾压的小子了——他们的感悟显然晚了,瞬息的功夫,长老们就被无形的束缚给牢牢牵扯住,跌坐在地上任人宰割。
“这个回答,你们满意了吗?”白越收了剑,眼中的杀意微收。他无视了这些尤想要争辩什么的长老,转身看着身旁的人们。
“请还能动弹的、轻伤的人去救助受了重伤的人,并且随时注意防止活死人的死灰复燃,见到疑似的尸身立刻用烈火焚烧。而跟我在一起的人们,想想办法,将那最后一个活死人拎出来杀死。”
白越语气平淡,可给人感觉裹挟着很深厚的力度。
不过雾落村的人属实算是和这些修士“不共戴天”,就有人梗着脖子叫嚷:“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结果这人屁话还没说完,就被个小跑着赶过来的青年给一脚踢到了腰上,脸朝地砸了下去。
这年轻人骂骂咧咧:“傻逼,你不听他们的,我们霜木村听他的,你算个什么豆芽菜儿?”
他抬抬脚,又踢了倒下去的人一脚,揣着笑朝白越说:“我是隔壁霜木村的,我们知道是仙长救了我们,特地来这里帮忙。喏,他们也是想来帮忙的人。”
年轻人一指后头,就慢吞吞坠来些老头子老婆婆,又多了好些擦着汗的壮年人,他们听见年轻人的介绍,都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爽朗。
“是要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拽出来,用火烧死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年轻人、贺乐游努了努嘴,“要不把雾落村的傻逼拿去当诱饵?”
白越朝着贺乐游笑了一笑,一直积攒的压力竟在他三言两语间消散了不少。
得到白越注视的目光,贺乐游咳咳咳了几声,摸着脑袋,尴尬说:“我开玩笑的……”
白越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汇聚在了莫商和陆知陵的身上,希望……他的气运能对你们有些许帮助啊。
交给你们了。
贺乐游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结界那方,笑容敛去几分——加油啊,不知名姓的仙长……
我们尽力,其余就交给你们了。
恍如默契一般,他们听不到结界中的人发出的声音,他们不知晓这场战斗的胜利,但在场的人们,不约而同投去了一丝注目礼。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将所有疼痛、恐惧的目光收回,用一种缄默的目光凝视,仿佛便通过这样的方式,成为那正战斗的人的支柱。
在分出胜负之前,他们需要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剩余的……就交给他们吧——
*
结界摇摇欲坠,但莫商和陆知陵依旧分心维持着它的存在。
应龙的右手手掌整个都不翼而飞,这就是陆知陵所赐,他在武器被应龙身后的龙尾阻挡的时候,就当机立断地用牙齿生生咬断了应龙的一根手指头。
再初次尝试成功后,陆知陵就像是上瘾了一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的身体当做武器,竟是将应龙的整个手掌都给折断!
但也因此,陆知陵付出了代价——他毫无疑问是伤势最重的那个,四肢都被应龙折断过一次,通过灵药硬生生的重塑,新生的骨头通过拉扯皮肉筋骨的方式重新连接起来像是没受伤的样子。
但仔细看去,还是看得出来四肢的那种不协调、弯曲的感觉。
可纵是如此,陆知陵的目光依旧像是锁定了猎物般一直紧随着应龙移动,他嘴角高高扯起,勾勒出有些浮夸的、嗜血的笑脸。他看着就像是哪儿跑出来的恶兽,会引起所有人的猜疑和惧怕。
“明知敌不过我,为什么要过来送死?”
应龙不惧陆知陵的笑容,且也露出了和他相似的笑容:“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徒弟是这么心系天下的人?
要说是为你同门师兄弟,这便更是奇怪了——你可不是会对亲人手下留情的人,而是只恶兽。那,我倒更好奇你这样做的原因了,说来听听?”
陆知陵不回答应龙,又是露出个笑来。这笑和先前的笑不太一样,应龙在灵光火石间却是没有抓住这丝异样感的缘由来。
陆知陵的刀没了,莫商就扔给他一把剑。
陆鸦是唯一一个没有听白越的号召的人,他只一双黑眸牢牢地抓住他的尊主的人影,更用余光随时寻找着结界的薄弱处。
他知道战斗不可能这么僵持下去,莫商和尊主的体力都在被削弱,而应龙……他的恢复速度比任何修士都要快!
陆鸦想,他是合格的刃,他能随时为尊主牺牲——这就是尊主最终选中了他的原因吧?他是要为尊主而死的。
但时间来不及让人反应,一方落败的契机来得太快!莫商和陆知陵心有顾忌,一直有分心在维系结界上,而这更给了应龙可乘之机。
那个待在结界的活死人突然扯出嘴中的一根尖牙,这样的行为让它浑身一颤,仿佛顷刻间就衰弱了下去。但它大咧着冒血的嘴巴,却露出了阴惨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