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了三个老奶奶后——by夜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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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一响, 他抄着没拉好的包冲到了1班。
1班一片肃穆, 孩子们坐得端端正正,红艳艳的赵红老师正在讲台上训话。
岳星疏猫下身子,从窗户缝隙里,悄悄冲李飞的位置丢了个纸团。
李飞正心算着这个月的开销, 盘算着明天中午吃白菜还是青菜, 忽然一道白影跌到了他的手边。
是个叠成了爱心形状的小纸条。
“我在车库等你,有很重要的事≧▽≦”
他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 窗台边上露着少年的一块发顶,似乎是觉得安全了,又朝上边探了探,露出一双眼睛。两人目光相触,像是完成了什么接头暗号似的,人嘶溜就消失了。
讲台上的班主任还在大声训斥着什么,震得李飞耳膜嗡嗡响,却是一个字都塞不进去。
他看着被自己展开来的小纸条,研究着上面的折痕,试了几次想把它折回去。
都失败了……
……
“什么事?”
李飞匆匆赶到车库的时候,已经是20分钟后。对方等得无聊,正趴在车子的横杠上摆弄手机,嘴唇一翘一翘的,看着压根不像有要紧事的样子。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神秘兮兮的。
李飞被拉到了学校后面的小山坡,夕阳的晚照笼罩着碧青的草地,草叶透着暖光,显得格外柔软。岳星疏在上面铺了自己的外套,拉着他在旁边坐下,李飞更是疑惑,“到底什么事?”
岳星疏看了看四周,觉得还是不够浪漫,犹豫着要不要等个好时机,看着夕阳也要沉下去了。
“学校论坛上说,这里晚上会有很多萤火虫。”岳星疏畅想着那无比浪漫的场景。
“萤火虫?”李飞说。
这就是所谓很重要的事。
现在是6月,萤火虫大多还是不发光的幼虫,会发光的飞萤到了七八月份才会多起来。
李飞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某人,知道他肯定没有做过功课。
不过他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去,吹过的风也散去了暖意。岳星疏将垫在底下的外套抽出来,抖了抖草叶,挂在李飞的肩头。帖子里说,约会的时候男生一定要温柔体贴,这样才能俘获对方的芳心。
李飞愣了愣,才说:“……谢谢。”
岳星疏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赞。
两人聊着天,不知怎么聊起了童年往事。
对岳星疏来说,印象深刻的记忆都是寒暑假奶奶家度过的。每天跟着一群野孩子四处疯玩,下河摸田螺摸虾,爬树采桑葚摘桃子,捉青蛙捉蜻蜓捉天牛,拿着塑料瓶子换糖吃……然后到了吃饭的点拖着一身的泥巴迎接家长的臭骂。
不过奶奶从不会骂他。她总是给他做一大堆好吃的,笑呵呵地问他明年还来不来。
夏天一个接一个的结束,他也慢慢长大。
长大了,就会有许多回不去的地方。比如奶奶经常坐着等他的小棚屋,已经被挖土机推倒了,盖上了新的建筑。即使它还在,等他的那个人也不在了。
那个夕阳中飘着炊烟和饭香的地方,以及那个暖色的佝偻身影,时至今日,除了在他心里,再找不到证明存在过的痕迹。
不过,他还是会永远摆在心里的。
……
岳星疏从惆怅中回过神来,问他:“你呢,你的童年生活是怎样的?”
沉闷的暮色中,李飞望着前方,额发在风中飞动,一下一下盖过他的眼睛。
“你想知道?”他说。
“可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他又说。
“随便说什么啊。”
天色比刚才更暗,湿冷的露水泛上来,卷走地面的余温。岳星疏搓着冰冷的手指,等待着萤火虫飞舞的浪漫时刻。那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李飞看了他一眼,将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回他的身上。
万万使不得!岳星疏立刻拒绝,这有关男性的绅士态度。
李飞有些无语,“我有外套。”
其实他最开始就想问,为什么要给他一个穿外套的人再披一件外套。看着怪奇怪的。见他神采飞扬的,又没好意思问。
再三推阻,岳星疏实在拒绝不了对方的好意,只好勉为其难地把自己的外套拿回来。
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给。
他裹紧小外套,满足地吸着上面残留的体温。一面催着对方说些什么来听。
李飞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说起一些小时候的事。在这之前,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事。
他骨子里拒绝去回忆那些过往,总以为肯定都忘掉了,没想到这时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清楚得,好像能从他的身体里再掏出一些崭新的痛苦出来。
他没有细说,只是像划一条时间线一样,粗略地将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事,都列了一遍。
一点也不可怜。同样的,一点也不有趣。
李飞是这样认为的。
他拿出藏在钱包夹层里的一方相片,举过去给他看。手机屏幕的光照亮那张薄薄的旧相片,少女灿烂无忧的笑脸仿佛透明。怎么看也不真实,仿佛照片封存的那段旧时光也是虚假的。
是啊,她怎么可能那么快乐。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在别人说的故事里也没有。
“这是我妈妈。”李飞说。
屏幕的微光中,他注视着那张照片,像是透过相片在看其他的东西。眼神很忧伤。
看他难过,岳星疏顿时也难过起来,他的满腔情感仿佛也在此刻倾巢而出。
无法克制。
他转身抱住了旁边的少年。他不知道该用多重的力量,多紧的拥抱,才能将他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他的温暖只有那么一点,没关系,哪怕将他拖出来一点点也好。他并不贪心。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永远。”岳星疏说得肯定。
温暖的躯体,草木的清香,凉凉的夜风,没有星星的夜晚。
还有他想要的承诺。
李飞有片刻的怔忡,随即吸了口气,将人从身上推开,神情是痛苦的,“你明明清楚我的心意……”
“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给人以这样的错觉,接下来呢?
接下来要说什么。
是不是还是那句。
继续跟我做朋友?
岳星疏垂着头,心中满是悲哀。
是啊,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吗?他早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他,却还抱着这种不该有的希冀,以为祁夜走了,自己就可以取代他。结果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也许……他们以后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吗?”岳星疏捉着他的一点袖子,哀求着。
果然是这句。
他还在期待什么。
李飞自嘲地笑,挣脱了那点力道。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
天地间,彻头彻尾的黑。一只萤火虫都没有。
果然,什么都没有。
李飞朝前走,踩着无尽的黑,无尽的黑,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小巷。
院门口有个徘徊的人影,是一个中年女人,壮硕的体型,揣着只皱巴巴的黑色皮包,脖子上围的蕾丝丝巾也是皱巴巴的。不知道等了多久,脸上的不耐烦刻在了深深蹙起的眉头,听见声音,便抬着这张脸朝他望过来。
李飞僵在原地没有上前。
他不敢上前。
那些深藏内心深处的恐惧再次冲他袭来。
“……舅、舅妈。”李飞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都在抖。
舅妈比自己想象中老了许多,印象中高大骇人的身影,走过来发现才到自己的胸。前。
李飞不知道她是怎么找过来的,也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干什么。他心中只有恐惧,几乎是咬着牙才使得自己不扑倒下来,根本连她在说什么都听不见。
“写个电话号码给我。”舅妈撕了张纸片,拍在他的身上。
李飞按在手心,不知道是笔出墨不好,还是他的手在抖,几乎是描着轮廓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在写。
“写个号码慢吞吞的,你是脚瘸了又不是手断了!”舅妈抢过纸片,习惯地骂道。
“我不是……故意的。”李飞说。
当年瘦瘦小小的小崽子,突然窜得这么高大,她一开始还真有些吃惊,结果人还是那副怕狗怕猫的性子,态度也就肆无忌惮起来。她不知道废了多大功夫才打听到他人在这,果然没出息就是没出息,年纪轻轻跟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窝在一起,估计长大了也只能捡破烂。
女人又写了一串地址给他,“明天上午到这个旅店找我!记得收拾点东西!”
收拾东西?
李飞困惑地抬头。
对方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你舅生病了!你到底听没听!!跟聋老头住久了耳朵也坏了是不是!!”
李飞接过地址,点了点头。
小心问道,“舅舅……他还好吗?”
女人讽刺地瞥他,“哟,这会想起你舅了。你现在这么厉害,都能挣钱上学了,舅舅舅妈白养了你这么几年,怎么也没见你寄点钱回来?!”
李飞沉默地从钱包里,拿出仅剩的200多块钱,那是他昨天交完房租剩下的。打算用来交下礼拜的讲义费。
“就这么点钱,还以为多出息了呢!”
女人拿了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道人影消失在巷子口,终于也带走了让人压迫的空气,李飞蹲下身,空荡荡的钱夹里,只剩下了那张照片。
他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忽然翻起了恨。
他知道她可怜,她很可怜,可是她能不能也可怜可怜他!可怜一个也需要母亲去保护的孩子!
他碰触不到她,也根本记不得她,像是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她一样。
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飞……”
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在背后喊他。
他没有去看,也不想去看。
那双白白的手捧了什么过来,少年蹲在了他跟前,很小心很小心地将一点星光递到他眼前。
那点微弱的萤火,由于靠近而变得巨大而模糊,涨满了他的整个视线……
“你看,萤火虫,我真的捉到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情书内容来自度娘
祁夜:关我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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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鸭,目前还是误会_(:з」∠)_
有心的小伙伴应该会发现,我前面一直在挖久别重逢的坑,所以就算我很想成全你们的甜甜甜,也不能强行崩这个一开始就设定好的框架,会死逻辑。
忍耐着心酸,等误会解开,甜度也会翻倍,我我我我可喜欢这种剧情了( ̄ε(# ̄)☆╰╮o( ̄皿 ̄///)
第28章 雨夜
第二天早上, 李飞先去学校打了请假条,这才去纸条上的小旅馆找舅妈。
他的行李很简单,除了必要的证件和几件换洗, 还有爷爷出门前硬塞给他的80块钱, 其他也没什么可带的。
舅妈刚起来, 看见他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到了车站, 车票是各付各的。买完车票,身上只剩10来块, 李飞本想买瓶水路上喝,车站物价贵,最便宜的矿泉水都要三块五。他没舍得买。
舅妈喝着自带的保温杯,没有管他,到了中途休息点的时候, 打发他下去买点饼干上来吃。李飞看了一圈货架,最后只买了一袋5块钱的曲奇。上车后就被舅妈拿走了。
长途大巴不停向前, 从清风白日驶进暮色蔼蔼,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去医院之前,李飞跟着舅妈先回了趟家拿东西。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回到这里。
死去的爬山虎糊在房子外层, 枯萎的锈色, 死死的攀附,像是巨大的蛛网,拖着整个建筑下沉。
眼前的房子,跟他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正是因为没有任何变化, 让他觉得好像一闭上眼, 他就又回到了那段“童年”。他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其实并没有。
“舅妈, 我想……喝点水。”
李飞站在庭院里,没有跟着进去。他一整天都没有吃喝东西,嗓子干得发疼,说话像是进了砂石。
舅妈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水井就在你边上,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打?瞎叫唤什么!”
“……对不起。”李飞说。
他转身,看到了一旁的水井。井面敞开在空气中,里面飘着一层落叶,浑浊得已照不出人影。李飞顾不上太多,拿起旁边缺了口的木桶,放下绳索下去取水。
蓦地,一股沁凉的水柱冲他浇过来,他的后背顿时湿了大片。
一个拿水枪的男孩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
他哈哈笑着,又做出了瞄准的姿势。
“打死你!打死你!”
李飞下意识地朝旁边躲,躲过一遭,又来一遭。
“打死你!打死你!”
接二连三的水柱对着他穷追猛打,没一会,他身上的衣服全湿掉了。
发梢冷冷往下滴着水,狼狈得很。
舅妈从屋里冲出来,抢过男孩手里的玩具水枪,作势要打,“让你不要玩!还玩!还玩!!”男孩见怪不怪地做了个鬼脸,撒腿朝门外飞窜,没一会就跑得没影子了。
舅妈看了眼弄得一团糟的李飞,“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李飞拉开身后的背包,发现带的衣服也湿掉了。没办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