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如此多骄 金推番外篇——by金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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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脂玉?多少钱?”
贺泽将白玉拿在手上,这才发现他前后两面刻的是“吉祥如意”四个字,通体碧绿,触时冰凉,质地圆润,上头虽有几个黑点,但也算白玉微瑕。
很不错。
“只十二两银子!”
掌柜笑得牙不见眼,立马出了两个手指头。
“十二两?”
贺泽神色有点为难,对——他没钱了。
他先前来镇上的时候,又卖了一盆花给花鸟巷子的蔡老,收了三十两银子。撇去给李氏的二十两,他自己还剩了十两,之前也留了一点,大抵十五两左右,可他花钱向来没个定数,现在身上还剩……十两银子。
钱到用时方恨少,有了林煜,他怕是以后赚钱就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十二两,这也太贵了吧?掌柜的,既不能打个商量,少点?”
十二两啊!刘三一听都哆嗦了,这都够他们家三年花费了!
“不贵不贵,这可是羊脂玉!”掌柜的摆了摆手,眼里闪着精光,“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样,你们能进我这铺子也算缘分,咱就少两钱,当结个善缘,您看怎么样?”
“两钱……”贺泽抿了抿唇,“这样吧,这玉佩我先订下来,今儿个先付给您订金,过几日带上银子来取,这样可行?”
“这……”
“当然不行!”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贺泽回过头,却是没曾想这人他见过。
“您……您这怎么过来了?”掌柜的看清来人,立马从柜台里边走了出来,边走边冲着正做擦拭工作的伙计招呼,“快沏茶沏茶,少东家来了!”
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姓少爷。
这大冷天的身上穿得挺厚,一身银纹蓝袄,比起周氏装出来的气派可是气派多了,然而手上那把扇子……还在。
“小兄弟,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罗湛明脸上笑意盎然,他收了折扇,顿了顿才道,“小兄弟前段时间送给蔡老的‘黑美人’也是奇珍,他可是成天的抱了花跟花鸟巷子炫耀呢!”
黑美人也是月季的一种,珍贵程度不在软香红之下,因为花色偏黑而得名。
“是蔡老所言?”贺泽皱了皱眉。
“并非如此,蔡老打死不肯开口,是我套了他话。不过,我也无意传扬,小兄弟放心就是。”似乎知道贺泽在顾虑什么,罗湛明解释了一声,转头又道,“郭掌柜,我起初欠了这小兄弟一个人情,这玉佩就打个对折吧,亏损记在我的账上就行!”
“行,当然行!”掌柜的点头如捣蒜。
“这恐怕不……”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兄弟上次大手笔地舍了二十两,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今不过六两银子罢了,说到底还是小兄弟亏了!”罗湛明一甩折扇,又作势扇了两下。
贺泽注意到,他身旁的小厮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也是个妙人啊。
“既然如此,多谢。”
他也不再推辞,抱拳朝罗湛明作了一揖,后者当即还了他一礼。
一次普通的再遇。
包了玉佩,三人随即便拎了东西离开。一直到酉时,牛车才总算回了贺家村口。
三日后,十一月初九。
这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宜纳采。
第61章
晨曦未起,薄雾朦胧之时, 贺泽便顶着两大黑眼圈出了房门。他一夜没睡, 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期待, 或者两者皆有。
上一次心里冒出这种感觉, 还是十年之前的高考。
“阿兄, 居然起得这么早啊你,阿姆还让我看着时辰叫你呢!”一见贺泽出来, 贺安便弯了嘴角。
此时他正坐在院子桌边, 身上一件厚厚的长颈青灰棉袄,花色精致,粗看便可知道这是上好的料子,脸上红扑扑的,手上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公子。
今天贺家人都起得很早,贺泽居然是最晚的那一个。
“阿姆在灶房?”
贺泽也不理他, 只视线转了一圈便几步走到他旁边坐下。
“嗯嗯, 正在弄饭, 说是今天早上一定得吃好!阿爹还待着房间里面了, ”说着贺安又望了贺老爹和李氏的卧房一眼,突然凑近了贺泽悄声道, “阿姆说阿爹今天寅时的时候就从床上爬起来, 将往年时好一点的衣服都扒拉了出来,还有你买的那两件,来来回回地试, 阿姆都不耐烦了!”
上次在街上,贺泽想着上门定亲不能含糊,便家里一人给收拾了几件衣裳。不知道精确尺寸,他是凭感觉买的,所幸都是冬天的衣服,大一点小一点都能穿,看他们的样子也都喜欢。
贺安今儿个穿的也是,还有……他自己。贺泽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黑色夹袄长袍,有种莫名的……不好意思。
还好很快就被贺安的话吸引了心神,“寅时?”
那就是半夜三点多,贺泽觉得自己有点牙疼。
“可不是,要我能一块儿去,我肯定也得半夜爬起来寻一件最最好看的衣衫,这可是阿兄你的大日子,定亲的大日子!”
贺安声音很是兴奋。
“好了,哪天你定亲了阿兄一定跟着阿爹一块去,先将那弟婿好好打一顿再说。”
“阿兄!”
贺安一声气呼,贺泽挑眉看他一眼,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暖着手掌。
李氏的饭很快就做好了,一大早地鸡鱼都有,又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一直到姆子三人吃饭吃到一半,贺老爹才从房间里姗姗出来。
穿的是和贺泽同款黑褐色袄,只是头上还带着一顶同色冠帽,向来凌乱的胡子被他梳理了一番,看着没那么糙了,倒有了两分镇上地主的“神韵”。
“阿爹,你穿成这样……”贺安是第一次看见他阿爹这个样子,扒拉饭食的筷子瞬间顿住。
“怎么了?”贺有财胡子一抖,小心瞟了李氏一眼,随即走到他跟前坐下,“吃饭!吃完饭我就该带着你阿兄出门了!”
“……”
一顿饭在一家四口莫名的和谐氛围中落下帷幕,李氏一遍遍地点着早就准备好的六样礼,又好生叮嘱了贺有财一番,贺泽也被迫旁听。
将近巳时的时候,王伯娘终于上门。一下都没耽搁,两父子跟在他后头,迎着初升的朝阳便出了门。
“要我说,有财小子你也真着急,这事你媳妇才告诉我几天啊,这么就上门定亲了,好多东西都准备地匆忙!”王伯娘穿一身大红的喜庆衣裳,虽是这么说,却是满脸堆笑。
“这,这种事哪有做阿爹阿姆的能不急?您老体谅体谅!”贺老爹也跟他开口寒暄。
“这是应该的,就是这日子也太急了,我找人算过,再等上两天就是十一,那才是顶顶好的日子!”
“不是,今儿这日子我和他阿姆也找人问过了,都说好日子,怎么?”
“没事没事,”一件贺有财这么紧张,王伯娘急忙摆了摆手,“日子行,是纳采的好日子,就是忌讳……”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分道路口,这是从村西去林家的必经之地。六份礼都提在贺泽手上,他一直跟在贺老爹和王伯娘的后头,然而此时见两人停了步子,他也抬了眼。
搁前头树下站着的可不正是贺宝儿?
真是,阴魂不散。
“就是忌讳……出行,怕是有小问题。”王伯娘把话说完,脸色有些不好看,这贺宝儿他自然认识,此时他等在这的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阿泽……”
果然,一见贺泽的影子,那贺宝儿便已经提着衣摆冲了过来,红着眼,白着脸,肩头还隐有湿意,看样子已经在这等了许久了。
贺泽神色未变,看了他一眼,便将手中的礼品尽交到了贺有财手上,“阿爹,王阿麽,恐怕得麻烦你们等我一会儿了,一刻钟就好。”
说完他也没有理会旁边站着的贺宝儿,只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贺家小子,你,你可别忘了,煜哥儿还在等着你呢!”见贺泽走远,王伯娘提着气喊了一声。
“还真是出门不利,这大好的日子,唉!”贺有财叹了一声,又道,“放心吧,王伯娘,我儿子我知道,他这回是真对贺宝儿死了心了,既然让咱等会儿,那咱就等着吧!”
说着贺有财小心将礼品放在膝上,又望了一眼已经在远处站定的贺泽,弯腰蹲在了地上。
听他的话,王伯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努了努嘴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只站在原地等着了。
另一边,见距离已经够了,贺泽转身停了下来,皱眉开口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情?”
“阿泽,你都好多天不肯见我了,我……”
“说正事,你要不说,就什么都不要说了。”贺泽现在一听这哭哭啼啼的声音便烦躁地很。
贺宝儿抬了头,见面前的人脸色沉沉,眉宇间忍不住有了怨气,终是忍不住开口质问道,“你,你今天是要去林家,和林煜定亲?”
“是。”他和林煜要定亲的事本就没有刻意隐瞒,村子这么大,贺宝儿知道不足为奇。
“那我呢!我算什么?”
这一个字像一声炸雷,让贺宝儿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崩泻。
他狠狠拍了两下自己胸口,尖利地嘶喊道,“我们那么多年的亲事算什么?贺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若是眼前是个男人,贺泽实在忍不住有给他一拳的冲动;可惜不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嫁,我后娶,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你的。”
“可是……可是就三四个月,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贺泽……”贺宝儿早已眼泪成灾,作势还想捉住贺泽的手臂,却是被后者避开了来。
看了一眼扑空的双手,他眼神一下子黯淡了来,“就三四个月,我三岁的时候就跟你定了亲,到现在十四年,十四年还比不上这短短的三四个月!”
“贺泽,你忘了吗?你说了你要娶我的,备最好的大红花轿,请全村人都过来;你说要跟我生一个胖娃娃,不,很多个,随我们两个人的姓;你说你以后一定不逼他们,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贺宝儿定定地盯着贺泽,还举在半空的手臂微微发颤,“贺泽,你怎么能变得这么快,以前你看我哭会急得跟我一起哭;我想吃什么,贺叔贺婶给你一个月的用度你二话不说就能全部给我买吃食;还有,还有我身上这身衣裳,是你去年攒了整整三月银钱给我买的,这些……你都忘了?”
往日里那些事情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从贺宝儿的脑子里闪过,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绞在了一起,无法呼吸,就像之前知道贺泽要和林煜定亲的事情一样。
他不相信,不相信从小到大都宠着他的贺泽会如此狠心!
“没忘,记得很清楚,”贺泽声音淡淡,“正是因为记得清楚,所以——贺宝儿,只是一个口头婚约而已,你凭什么认为贺泽就应该无条件地永远对你好?无论你做什么都应该原谅你?你们两个人之间,付出的那一方一直是他,十多年了,你在做什么?或者说,你把他……当做什么?”
“我,我……”
这一个个问题像是宛若重锤敲击在贺宝儿的胸口,他直愣愣地盯着贺泽,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声音仍旧在继续,“我相信你是喜欢他的。喜欢他对你的好,喜欢他完全被你左右,受你主宰,你享受这种感觉,却又吝啬付出同等的情感,所以贺泽这个人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是喜欢一个人对你的喜欢,仅此而已。所以你能轻易放弃他,只为了……十两银子?”
说到最后,贺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是如此的刺耳,贺宝儿脸上的血色瞬间抽离,他一脸煞白地跌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如此陌生。
他比林煜还要狠,他将他的皮肉尽皆撕扯开来,然后掏出那血淋淋的心脏,将他心里藏着的,那自己都不愿相信的龌蹉尽皆摆在了阳光底下,无所遁形,然后……以受害者的名义责问他,让他饱受愧疚,折磨,不得,安宁。
“就这样,我已经说过了,你的那个贺泽已经死了——被你害死的。”贺泽定了定神,也将自己从原身的记忆里抽离了出来。
“不,不是!不会的!不会……”
见贺泽迈出了步子,贺宝儿猛地两声大叫,腾地一下便从地上站起,拦在了他面前,双目无神,“阿泽,你不要走……你说的不对,就算以前是那样,现在也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这几个月我很想你,每天每夜地都想你,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做一个好媳妇,我保证!”
“对了……我还有钱,好多钱,我听说你家里借了很多钱,我可以帮你还,你原谅我好不好?贺泽,我把钱都给你,你原谅我,不要走……”
说着贺宝儿已经一把扯下了腰间的钱袋子递到了贺泽跟前,见后者不收,又往自己衣襟里扒拉了一个金镯子出来。
约莫是因着今天的好天气,就这片刻时间路口已经过了好几拨村人,无一不向他们二人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贺泽沉黑的眼眸宛若一汪深潭,冰寒刺骨。他看了贺宝儿一眼,“够了,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做纠缠……”
话未说完,贺泽一甩手,登时已经走出几步之远。
贺宝儿神色怔怔,手里握着钱袋子和金镯,指尖充血发红。他猛地转过了身来,“那你为我寻死呢?你既然肯为我付出性命,为什么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