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圣母病——by青渊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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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为何江快雪一直问些奇怪的话,摇了摇头:“我既然不喜欢吃鱼,想来也不喜欢钓鱼。”
江快雪别无可想,眼前这位松大人虽然也怕老鼠,可一不喜欢吃鱼二不喜欢垂钓,更何况他的名字都是冒名顶替,想来是自己妄想了,他的确不是阿真啊!
江快雪沮丧失落,一边骑一边摔,两人骑了三个时辰,午时都快过了,才终于到了一处驿站。阿福和长孙泓早等着了,见江快雪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模样,阿福跳起来,嚷道:“大人!是谁欺负你了!”
边说边恨恨瞪着松月真。
长孙泓见江快雪只穿着里衣,也是一脸古怪。尤其是江快雪走路的姿势:膝盖向外撇着,大腿根不能碰到一起,十分怪异。长孙泓的眼睛在松月真与江快雪之间扫来扫去,难以置信。
江快雪坐着,按住阿福的肩膀:“别嚷嚷。去问驿丞买身粗布衣裳来。”又从怀里抽出折叠整齐的外袍:“这件衣服收进箱笼内。”
松月真在江快雪身边坐下,吩咐人上饭菜。
阿福买了衣服,给江快雪换上,四人吃了午饭。江快雪大腿根处的嫩肉叫马背磨得红肿充血,下午是断然不能再骑马了,他便与阿福一起乘车,松月真坐在马背上,贴在马车窗边慢慢地缀着,不时跟江快雪聊聊天。
江快雪到底是活过六十多年的人,看过的书也多,身边又有阿真这样一位良师益友,眼界心胸非寻常人可比,聊起天来令人如沐春风。松月真也是博闻强识之人,不知不觉便和江快雪聊得多了,待反应过来,竟也疑惑他居然与江快雪如此投缘。
天黑时分四人终于到了驿站,江快雪草草吃了饭,让阿福向驿丞要了药,洗了澡抹上,躺在床上便睡了。
如此一连十来天,他都是上午跟着松月真学习骑马,下午坐马车,到了驿站便草草吃饭上床休息,骑术进步不小,同时腰围也清减许多,人已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越往燕云州,天气便越冷。京城明明已是丽花春漫,进入燕云州,却是寒风里夹着雪子。
这一日,眼看就要到达燕云州的州治吹芦城,路面上却结了冰,马车容易打滑。四人便弃了车马,将行李寄放在驿站内,预备到了吹芦城再命人来取。
四人坐在牛车上,沿乡下小路前行。过了片刻,架牛车的长孙泓忽然咦了一声,回过头来:“大人,你看这地上的脚印!”
只见前方地面上脚印杂乱不一,有深有浅。脚印的样式也不一样,有的一看便知是汉人常穿的布鞋鞋底,有的脚印看着却像是胡人穿的靴子!
再往前走,村落间不见一人,草丛倒伏,血迹斑斑,一副萧条凋敝之景象。
松月真与江快雪对视一眼。
“胡人来过。”
想不到这些胡人居然如此嚣张,在靠近州治的乡村也敢大肆劫掠。四人推开农户柴门,无一不是空空如也,粮食被搜刮一空,人也都不见了。
“寒之,我跟着这地上脚印追上去看看。你不会武功,让阿泓护着你去吹芦城。”
江快雪皱起眉头,拉住松月真的手:“你和我一起去。你独自追上去,叫胡人发现了也没个帮手?”
“这些村民被胡人掳去,或许还未走远,得把他们救回来。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江快雪仍旧是不放心,索性便让阿泓跟松月真一起,他和阿福两人前往吹芦城搬救兵:“这样,我回去搬救兵过来,你千万小心行事。”
四人兵分两路,在庄前分开。江快雪与阿福朝吹芦城赶去。
两人到了城南燕云卫,军汉们三三两两,洗衣造饭,组织操练,军田耕种,瞧见江快雪二人,卫兵呵斥驱赶。
江快雪连忙亮明身份:“我是新上任的承宣布政使江快雪!你们都指挥使邝思清现在何处?!”
路边一晾衣服的军汉走过来,冷冷道:“我就是邝思清,你是江大人?江大人为何不进城,到卫所来作甚?敕牒请交我过目。”
“官凭等物都放在驿站。邝大人,我与松御史来的途中路过一处村庄,有胡人出没的踪迹……”
邝思清不为所动,紧紧盯着江快雪:“慢来,你说你是江大人,可我听闻江大人体胖,与你相差甚远,更何况你一身粗布衣裳,哪像堂堂承宣布政使?你假冒朝廷命官,谎报军情,来人将他拿下!”
江快雪没想到他赶来搬救兵,这些人竟不相信,心中着急,眼光在邝思清身上一溜,抢下他腰间牙牌,灵活地躲开士兵,转身冲出两步,爬上马匹冲了出去。他暗道自己虽然上了年纪,又成了胖子,但身手还是这般灵活,心中不禁有些小得意,看来当年跟着莫飞老大练出来的反应速度一直没有变迟钝啊。
众人都看傻了眼,没想到这体态微胖的年轻男子身手竟这般灵活!
邝思清大怒,喝道:“把此贼拿下!”
江快雪头也不回,也顾不得阿福了,趴在马上只一味往前冲。阿福却早已被卫兵们按在地上,扭着胳膊,他气得脸红脖子粗,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你们敢伤我一根毫毛,等我家大人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江快雪虽然体胖,但胯下良驹却是神勇无比,带着他一路风驰电掣,邝思清屡次只差一个马身子,却堪堪错过,气得拔出腰间兵器,指着江快雪令他勒马。
江快雪一见,连忙夹紧马肚子,把马儿驱得更快了。
江快雪骑着马跑回之前的村落,却见迎面一批胡兵衣冠不整,脚步慌乱,见到汉军,登时仿佛见了鬼。
邝思清也是一愣,连忙命人迎敌。江快雪骑着马冲入胡军阵中,只觉得这些胡人早就不成队形,也不知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胡人见他冲撞进来,拔刀砍向马腿,江快雪骑术不精,哪知道如何躲避,就在这时,一人踩着胡人肩膀,飞身跳上马背,坐在江快雪身后,抓着他的手拉住缰绳,躲开一刀,手中长剑一挥,已将胡人斩于马下。
江快雪回过头,一见松月真,登时惊喜道:“松大人,你没事吧?”
松月真脸露笑意。
也不知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竟叫胡人们深恨不已,胡兵的武器纷纷朝他身上招呼,一名胡人将领拔出刀指着他用汉话喝骂:“狡猾!卑鄙!汉人都如你这般无耻吗?”
松月真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过奖。”
说罢一拨辔头,往后方纵马而去。
他还握着江快雪的手,江快雪不甚自在,回头问他:“松御史,你做了什么?”
松月真却是头一点,垂在他肩上,浑身力气也是一空。
他竟是累的脱力了。
邝思清将一群胡兵收割干净,长孙泓已将被俘虏的汉人都带了回来,一行人回到卫所。
邝思清在京城时是见过松月真的,这才相信江快雪的身份,对他换了副面孔,十分热情:“江大人,刚才下官多有得罪!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今晚我做东,为江大人接风洗尘。”
江快雪推辞不受,只说要待在卫所内照顾松月真,待他醒来。邝思清便先去处理那帮胡人俘虏,又将汉人百姓送回。
阿福很快被放进帐中,喜滋滋地说:“大人,邝大人可真是不错,还特意送我一把匕首向我赔罪。您看看。”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刀刃亮如白雪,刀鞘上镶金嵌玉,一看便知十分名贵。江快雪眉头一皱,说道:“把匕首还给邝大人。”
阿福不解道:“大人,我这可不是收受贿赂,这是邝大人向我赔罪的。”
江快雪十分不悦,面容更显得阴沉:“要让你收下东西,自然要找个说得过去的名目。你把匕首还给邝思清,若敢再收赠礼,就一个人回京城去!”
阿福一路上风雨兼程,跟他一起来了这苦寒之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听见他话说得这般严厉,登时便不好受,应了一声便出了营帐。
江快雪也不好受,他是来查邝思清的,若下人收了邝思清的东西,他便说不清了。只是这些话也不好跟阿福说,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松月真睁开眼睛,笑道:“什么事叫寒之这么烦恼?”
江快雪见他醒了,扶他起来,端茶递水,又见松月真询问他,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松月真多么通透的人物,一听便明白了,说:“邝思清因为之前没认出你来,深恐得罪了你,所以才想在你这里打点一二。你也莫要怪他,在官场上只能多想少说,不然若是得罪了人,他的仗也不好打。”
江快雪袖着手,仍有些烦恼:“他送阿福贵重东西,还是叫我不舒服。那匕首该超过五百两银子了吧,算得上行贿了。”
松月真看着他无奈失笑:“他不了解你,待跟你相处久了,就明白不该像待冯盼那种人一般待你了。”
江快雪这才点点头,又问道:“我叫阿福把匕首还给他,他会不会多想?”
松月真嗯了一声:“这个不妨事,一会儿席上喝几杯酒,感情便热络了。”
“……他说要给我们接风洗尘,我已经拒绝了。”
“待进了城,我来做局便是。”
长孙泓进来,松月真又令他去开导阿福。这二人地位相当,说起话来也方便。他又休息片刻,四人便一起进了城。
邝思清已叫人去驿站,把两人的行李取来,一起送到城中。城中早已得到消息,已在官署候着了,见了两人,原布政使便把一应事物都交割清楚。
晚上松月真在城内做东请客,把府衙内原布政使、知府、同知、原提刑按察使以及都指挥使邝思清一起叫上。
松月真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对这官场的一套规则早就玩的通透明白,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席间有他在场接茬递话,江快雪也不知不觉说了许多。果然如他所言,席间喝两杯酒,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感情便热络了许多。
邝思清是个武人,酒量颇大,人也豪爽,端起杯子敬江快雪,半开玩笑请他恕罪,今日怪他没将人认出来,险些伤了大人。
江快雪笑道:“我并未怪罪于你。你见我身穿粗布,身形不过微胖,与传闻有出入,是为细心;胡人频频来犯,城中怕有不少胡人的耳目奸细,你将我拦下,是为谨慎。带兵打仗,正需要你这般细心谨慎之人。”
江快雪便端起酒,回敬邝思清。
邝思清听他一言,心中便松快许多。他早听闻京城那边赵党弹劾他行贿之事,心中栗六不安。又听说是兵部给事中封驳了弹劾他的章奏,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今日见到江快雪,看他面色阴沉,似乎不太好相处,饶是他战场上运筹帷幄,这时也难免琢磨揣度这位新来的布政使,终于在酒桌上把话说开了,他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一旁的知府赵文江看了一眼邝思清,眉眼郁郁。
邝思清又问起胡兵之事,江快雪也正好奇,听松月真讲了。原来松月真与长孙泓兵分两路,他将胡人诱入一处峡谷之内,长孙泓赶着牛车,车上绑着两颗大树,树枝都挂着冰棱子,他于峡谷内驾驶牛车,登时山谷回应把冰棱石头撞击的声音来回放大,一时间竟仿佛千军万马。
长孙泓与松月真二人一呼一喝,胡人还当是汉军在此地埋伏,吓得匆忙退却,陷入松月真已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待他们终于逃出去,见身后并无追兵,便知恐怕是上当了,又调转头来。岂料峡谷中冲出一只尾巴着火的牛,疯了一般,在胡军中左冲右撞,踩踏无数。长孙泓趁乱去救被俘的百姓,松月真在胡军中三进三出,刺伤数人,胡军大怒追缉,被他一路引回了那小村庄,正巧碰见江快雪带着兵赶来。
众人听了,都不由得佩服他艺高人胆大,心思缜密沉稳,竟将时机算得那般准。若是早半个时辰,江快雪未将援军带到村庄,他只怕就要脱力被俘了。
待散了酒席,长孙泓和阿福不知躲哪里耍去了,松月真和江快雪互相搀扶着回去。
江快雪醉得晕晕乎乎,一会儿说:“老头子该多难过啊……”
一会儿又说:“饭要趁热吃。”
过了一会儿又拉着松月真的手念叨:“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注)
松月真无奈,把他半扶回房。
江快雪倒在床上,仿佛一朵软绵绵的胖云朵,松月真叹道:“寒之,你好沉啊。”
江快雪咕哝一声:“阿真……”
松月真耳朵一动,靠上前,江快雪却又没话了。
他不禁失笑,伸手在江快雪软绵绵的小肚子上戳了戳,江快雪一个哆嗦。
松月真再戳,江快雪又一个哆嗦。
松月真玩得兴起,连着戳了好几下,江快雪打着哆嗦翻滚,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二日江快雪被阿福叫醒,人还是晕晕乎乎的,只得叹道:“果然是上了年纪,酒量不行了……”
他又摸摸头,纳闷道:“怪了,我喝酒怎地把脑门喝出一个大包来?”
眼看时间晚了,他草草洗漱,去了府衙。原承宣布政使已经上路进京述职了,留下累累案牍,江快雪看了一天,蓦然抬起头,不禁生出一丝“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疑惑。
散了衙,他摇摇晃晃地跟着阿福往回走,路上经过一处卖糕点的铺子,他便又如京城一般,站在人家的铺面门口吸香气。阿福自从离了京城,就没吃过好东西,闻见那些糕点的香气,疯狂咽口水,对江快雪说:“大人,这么香,不如买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