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圣母病——by青渊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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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月真难以置信,沉默着,看看他胸前破了洞的衣服,和上面的斑斑血迹。
“那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这个随我自己心意。我想早一点晚一点都可以。”有了上一个世界的经验,他已经学会该怎么控制善恶值了。想要把善恶值压下来,只要做些坏事,或者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就行。
“那你……”松月真握住他的手:“可以晚一点再离开吗……我还没有做好跟你分别的准备。”
江快雪问道:“阿真,我所说的话,你都相信吗?”
松月真说:“你所说的委实太过离奇荒诞,但是也解释了你这一身医术从何而来,更解释了你那妻室之事,你向来不说假话,由不得我不信。”
他提起“妻室”,两人都是一阵沉默。松月真忽然说:“既然你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只怕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你说我与他长得十分相似,你就把我当成他,好吗?”
他说得真诚而恳切,竟叫江快雪有些心疼,以前老头子也曾经说过这种话。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人该多好。
“阿真,你容我再想想。”
松月真不敢逼得过了,便暂且按下这事。
两人拂晓时分回了吹芦城中。众人都惊呆了,那混战中不少人都见到江快雪被刺了一刀,没想到他竟然能生还,简直是天降神迹。与他一起死守城门的左右布政使并几个百户长列队而出,将两人迎入城中,百姓见了他,都额手称庆,只道他果然是神仙下凡,有观音菩萨庇护。
邝思清派来的援军也到了,两人在住处休息几个时辰,便起来打点城中诸事。胡人突袭时破坏了诸多防御工事需得尽快修正,伤员需尽快医治,还有邝思清还在前线扫尾,军需粮草需得备上,江快雪又命人传讯给他,向他报了平安,又命他只管心无旁骛将敌军残部料理干净,吹芦城中之事不需他分神。
两人着实忙碌了几天,待到一切都处理妥当,邝思清也带兵回来了。他带着军队,到了城门口,却下了马,跪在城外。江快雪早在城头开门迎接他,见他如此,连忙下了城头,扶着他道:“邝大人,你这是何故?你带兵击退胡人数百里,保我边疆五年安宁,上不愧对皇恩,下未辜负百姓,你何来这一跪?”
邝思清羞愧道:“江大人莫要安慰我。是我好大喜功,中了查图的计谋,险些误了大事。若江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邝思清也只能以死谢罪。”
江快雪欣慰道:“吃一堑长一智,邝大人这次受了教训,想必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快起来吧。”
他把邝思清扶起来,一行官兵们进了城。百姓们早听说他们打了胜仗,胡人惨败,至少可保五年边境安宁,各个奔走相告,在城内夹道欢迎。
人群之中,一人紧紧盯着与邝思清并行的江快雪,见他竟然当真毫发无损,面露疑惑之色。
江快雪看着那一水缸的鱼,十分头痛,问松月真:“你真的不喜欢吃鱼吗?”
松月真迟疑道:“并非不喜欢吃鱼,我小时候挺爱吃的,可是有一次看到杀鱼,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难受……”
江快雪纳闷:“你心疼鱼?”
“倒也不是……”松月真垂着眸子:“我小时候经常做梦……梦见有个小孩子,坐在狭小逼仄的地方杀鱼。他的动作十分利落,可是那双小手上都是冻疮和伤痕。”
“……”
“我看不清他的脸,梦里最清晰的就是那双手,还有他处理的鱼……那个梦做多了,我就不想吃鱼了。”
“……”
松月真笑了笑:“可能是心疼那个素未蒙面的梦中小友吧。我长大之后,倒是没有再梦见他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江快雪认真说:“他现在很好。”
“……”
和老头子结婚后,他曾经说过:“也许咱们俩前世也有缘呢,我有时候会梦见你,梦到你小时候一个人坐在小厨房里杀鱼,梦见你一个人坐在学校的单杠上。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在那个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江快雪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头子能梦到他以前的事,他从没跟别人说起过这些。不过他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周围的人,只有老头子曾经梦到过那些事。
然后松月真说,他也梦见了,那个孤零零坐在后厨杀鱼的小孩子。
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也许他一直都在寻觅追逐,很早就来到了他身边。
而他因为刻板印象,却一直不肯相信,他想要的东西,其实早就在眼前了。
巴雅尔帐篷内,查图跪在地上请罪,巴雅尔本想杀了他,可杀了他又有何用,现如今他大势已去,查图连吃败仗,部落损失惨重,父王已属意将王位传给他那胆小怕事的王兄,他巴雅尔这辈子想要入主中原只怕无望了。
“王子殿下,其实我们还有一点反败为胜的机会。”
巴雅尔叹了口气,看着查图:“说吧。”
“那送子菩萨有古怪!我手下来报,当日是他亲手捅了姓江的一刀,准确无误,可那姓江的却一点事也没有!”
巴雅尔皱起眉,思索道:“是不是你那手下未捅在要害上?”
“我的手下有多少本事,我最清楚。他宰羊放血只要一刀,手法利落干净,绝不是会捅错地方的人!”
巴雅尔问道:“难道他当真是什么天神菩萨下凡?”
查图撇撇嘴:“不管是不是,咱们都可以做文章。我听说那中原的皇帝命不久矣,可这个姓江的居然不会死,咱们要是派人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就说吃了姓江的心脏可长生不死,你说皇帝会不会动他?”
巴雅尔仍旧未想到关键处,问道:“那又如何?”
“这送子菩萨在边疆极受人敬重爱戴,姓邝的对他也感恩戴德,皇帝若是杀了他,只怕民心不稳,到时候咱们再活动一番,不愁找不到动手的地方。”
巴雅尔这才醒悟,看着查图说:“查图,你真是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诡计多端!”
查图有些惴惴。巴雅尔忽然笑了,扶他起来:“我就欣赏你这份诡计多端!”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边疆大捷,捷报传入京中,赵阁老家的门槛险些被人踩坏了。
他的学生江快雪是燕云州承宣布政使,拒胡之战中居功甚伟,皇帝早发出嘉奖的诏令,封赏更是源源不绝地送往燕云州。
要说他还有什么不爽的,那大概就是徐阁老的得意门生松月真也功劳不小,徐阁老这几天见了他,笑得宛如偷了鸡的狐狸,令他见了就生厌。
唉,即生赵,何生徐啊!
赵阁老穿上朝服出门。朝会上,皇帝看着身体健朗,可赵阁老想起江快雪曾说的,他已经时日无多,心中便有些不安。待陛下殁了,新帝能担起这幅担子吗?他这一年虽然成长了许多,可毕竟年幼啊。
下了朝,赵阁老出了宫门,远远地便看见家仆正在宫门外与人聊天。他走上前,咳了一声,家仆迎上来,扶着赵阁老上了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地起了,赵阁老正在思索事情,家仆忽然问道:“大人,您听说了吗?”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赵阁老怎么听得明白,不耐烦道:“什么事,你说。”
“小人方才和李大人家的常随聊天。他说,近来京里不知怎么的,流传起一出谣言。”家仆看了赵阁老一眼,斟酌道:“是关于江大人的。传言说,江大人乃是送子观音身边的童子,信他可以生儿子,燕云州不少百姓都这么说的。”
赵阁老嗤笑一声:“无稽之谈。想必是寒之医术高明,救治了几个难产不孕的妇女,就被传成什么送子童子。你不可跟着以讹传讹,免得叫人笑话我赵府管教不严。”
家仆还有话想说,听了这话,只得把话咽下。
“陛下已经下了旨,寒之再过几个月就该回京了,以他的功绩,至少也该加封为六部侍郎,他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赵阁老沉吟:“至于那松月真,在燕云州不过是沾了寒之的光,否则哪有这般功绩。”
赵阁老想到此处,就是气闷,回到家就把手下门生找来,令他们给徐阁老找些麻烦,参松月真几本,反正不能叫他徐党太得意。
徐阁老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很快予以反击,今天你参我,明天我参你,朝堂上一时间宛如菜鸡互啄,好不热闹。
赵、徐两党斗了几个月,终于到了江、松两人回京的日子。这天一上午,赵阁老不顾春寒料峭,亲自带着人到城门口迎接,不意外地又看到了徐阁老。
两人恶狠狠对视一眼,分站两边,你不许挨着我,我也懒得挨着你,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幸而人来得很快。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见马蹄嘚嘚的声音。两马齐头并进,马上骑士远远地便看见了城门口等待的座师,催促起马儿快走。
徐阁老看着松月真,不禁脸露笑意,只觉得得意门生这短短一年功夫,竟又平添了几分沉稳端庄的气质,宛如鹤立鸡群,一看便不是凡夫俗子。
赵阁老却是有些疑惑,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江快雪。他有些纳闷,问身旁之人:“不是说寒之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么?怎么就看见他姓松的,没看见寒之?”
身旁下人也有些纳闷,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吭哧吭哧用力扫了一遍,倒是看见那两名骑士身后,又追来两匹马,一匹马上坐着松月真的常随长孙泓,另一个却是阿福。
“大人,江大人的小厮还在那儿,想必江大人也不远了。”
赵阁老点点头,轻蔑地看了一眼松月真和他身旁男伴,暗自冷笑,这松月真长得不男不女,带回来一个男伴也不伦不类,两人神态亲密,一看就不清不楚,本朝虽不禁男风,但到底是不三不四,不当不正,难登大雅之堂。
寒之的人品可比姓松的端方多了,赵阁老暗想,继续眯起眼睛,翘首盼着江快雪那圆润的身影快快出现。
哪知道这时候,松月真与他身旁男伴分开,松月真下了马,走向徐阁老一行人,那年轻瘦削的男伴也下了马,却是牵着马儿朝赵阁老走过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老师!”
赵阁老心内咯噔一声,不敢相信,又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这青年瘦削挺拔,眉清目秀的,哪里像他那圆滚可爱的寒之啊?可这声音……
又的的确确是寒之的声音!
江快雪见老师呆怔着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老师,学生清减许多,与从前的模样变了不少,倒教老师认不出来了。”
这一回不禁是赵阁老,就连赵阁老身旁随行的众人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别说赵阁老,就是江寒之的老娘站在这里,恐怕也认不出来吧!
而且他为何与松月真那般亲密?!
江快雪带着阿福回了江府。
果然江叔也先是呆愣,待终于认出江快雪,又老泪纵横,连连感叹果然是燕云州条件艰苦,少爷居然瘦成这样,老夫人见了不知该多么心痛云云。
江快雪修整一番,便进宫面圣。
皇帝还是老样子,精神看着尚好,他拉着江快雪说了些话,江快雪把燕云州、赵知府、抗敌等事详细说给他听,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太监来报,松月真也进宫来了。
皇帝让人在暖阁摆下宴席,命人传赵阁老、徐阁老一同进宫赴宴,又叫来太子,六人在暖阁坐定,江快雪与松月真挨着坐在一起。
这两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松月真总忍不住要看江快雪,江快雪也不时回他一个眼神,二人眉来眼去的又岂能掩饰得住。席间除了年幼的小太子,其他三人瞧见这眉眼官司,哪还有看不出来的。
待散了席,赵阁老和徐阁老的脸都黑了。
第二天,就听说二位阁老在文渊阁吵了一架,这个骂对方的学生品行不端,带坏了我的得意门生,那个喷人家的得意门生虚伪狡诈,装模作样勾引人。这一架吵完,两位阁老都气坏了身体,告假回家躺着去了。
江快雪只能上赵府探望,少不得被赵阁老数落。他面上恭恭敬敬,赵阁老要他赶紧跟松月真割袍断义,他又死活不肯答应,把赵阁老气得头晕。
江快雪想不明白老师们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晚上松月真翻窗户来找他,两人亲热一番,躺在床上聊天,松月真今天果然也被座师教训了一顿,他不甚在意,也让江快雪不要放在心上,既然老师们都看破了,他们往后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岂不是更好。
第二天松月真就把江府隔壁的院子买下来,闲暇时就到江府串门,江叔对他十分不满,但松月真为人端方有礼,又擅长笼络人心,很快便把江府上下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有时间便教江快雪习武,自吹芦城之事以后,他一直担心江快雪被人暗算,便把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好让江快雪有能力自保。
这天江快雪又被叫进宫里,赵、徐两人为学生们的事,掐得如乌眼鸡一般,皇帝不能再坐视不管,只能跟江快雪谈谈。
君臣二人寒暄过后,皇帝旁敲侧击,敲打江快雪,言外之意即是说他与松月真都是男子,又是朝廷重臣,与民间贩夫走卒不同,需得有朝廷重臣的表率,岂能枉顾伦常,耽于断袖分桃之癖。
江快雪在燕云州立下功劳,回京之后理应晋升嘉奖,只不过碍于他和松月真的事,皇帝一直拿不定主意,这次谈话,也有试探江快雪之意。这两人一旦晋升嘉奖,便是赵、徐两党的执牛耳者,他们若执意相好,待赵阁老、徐阁老辞官退位,这赵党徐党恐怕就要握手言和。到时候朝中没了制衡,太子年幼,就怕两人要功高欺主,把持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