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配长子 强推番外篇——by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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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后来她形销骨立不成人形,可只要对她上清亮含笑的双眸,她所有侃侃而谈堆积起来的自信都好似矮了一头。
后来她才知道傅皇后自小被当男子教养,和堂兄弟弟们读一样的书,一样学礼乐骑射,又自小出入宫廷,时常陪伴傅太后,比贵女多了胸襟学识,比才女添了贵气从容。
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时在傅皇后面前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自卑,她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封建古代女人比了下去,便恨不得用所有她认为先进的思想来证明自己的独特。
那时的她还真是天真的可笑。
郑皇后垂眸,敛去眼中的自嘲。
她后来一直在想,傅皇后当时看她时在想什么,是真为她的谈论惊叹,还是其实觉得可笑,她至今都不懂她,她好像看夏侯俨也是一样的眼神,永远含笑,永远从容。
午夜梦回,她总是会梦到傅皇后,她端坐在凤椅上如初见般浅笑看她。
曾经她庆幸傅皇后不得夏侯俨喜欢,如今看来,傅皇后才是聪明的那个,怕早看清了夏侯俨的本质。
可惜她那时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郑皇后闭了闭眼,道:“拿纸笔来。”
彤锦一惊:“娘娘……”
“去吧。”郑皇后冷静了下来,“到底是我没有约束好手下,先将人保下来,之后有的是功夫收拾他们。”
有权有势的光鲜日子过久了,该叫他们尝尝跌落谷底的滋味,这样她再丢骨头过去,他们才会更加紧紧地咬住,乖乖听话。
她已经看透了此世所谓读书人的嘴脸,想当初她讲什么人权讲什么尊重简直可笑到了家,只会叫他们蹬鼻子上脸。
主子就是主子,属下就是属下!
彤锦很快拿来纸笔,郑皇后接过来,略一衡量,在海外银矿和橡胶及改良水泥之间选了后者,包括已经试验出来的各种橡胶制品。
想到当年刚生完孩子脑子发热将发现的草原银矿白白交出去,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
唯一叫她安慰的,算是给亚子和甜娘占了个祥瑞的名头。
快速写完,她撕下来折起:“一会儿派人去请陛下来一趟,放心,”她嘲讽一笑,“但凡说我有话同他讲,咱们这位陛下可来的快得很。”
“娘娘……”彤锦心疼,这些年陛下不知从娘娘这里拿去了多少功绩,明明都是娘娘的主意,却偏成全了陛下的英名。
“我没事,不着急。”郑皇后倒是平静下来,“咱们东边的银矿马上就能开采,到时不缺银子,江南这边便可以放一放,也叫‘船员们’歇息几日,还有,我写一封信,你叫人送到北边去。”
草原上也是该动一动了。
不消片刻,永昭帝来了椒房殿,帝后言笑晏晏吃过晚膳,隔日早朝过后,三道圣旨八百里加急发往江南。
·
布政使衙门里,最后一道圣旨念完,南若和裴定高几乎同时捂住了傅卓的嘴。
传旨官一路急行被带下去休息,等人走远,两人这才放开手。
傅卓嫌弃地擦嘴:“我不是傻子好吗?”
他冲动归冲动,还没傻到当着传旨官的面质疑圣意,何况还有常青常公公在。
说完沉默下来,南若和裴定高也沉默。
张谷、赵敏安、李昂是谁,不过是几个放在台面上的白手套,孙石怕也不过是被退出来的替罪羊罢了。
织造局真正的管事没有一个被问罪。
他们逼死了杨焘,不知害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竟然只一个补上缺漏就完了?!
多么轻飘飘,说好的爱民如子呢?
南若心头蓦然升起一股恨意,可笑的,这股恨意竟不知该对着谁。
作恶的官员?一言九鼎的皇帝?或者皇后?
不,他们不是根本。
“去办吧。”太子打破了沉默,他还算平静,只有些意兴阑珊,向谭瑛与常青摆摆手,“既父皇传孤速速回京,便早些解决,早些启程。”
大家沉默着回去收拾东西。
南若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意外,该猜到的,只派了谭瑛来,连个督导的官员都没有,如今的銮仪卫还不是叫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常青说是皇帝身边亲侍,实际只能做个监督记录,太子名头是大,可他未入朝参政,也没有被赋予决策权,只吉祥物罢了。
他们这些伴读更不算什么。
从一开始永昭帝就没有想彻底整治,只震慑罢了,或许与郑皇后也有些干系。
只可惜了杨焘和死都不知为何而死的百姓。
太子给了他们三日时间,让他们该走亲访友的走亲访友,想逛一逛江南的去逛一逛。
南若便带上礼物去绍阳宋府走了一趟,许是碍于太子威名,没有什么狗眼看人低的糟心事发生。
当家的宋老爷子还特意见了他一面,瞧着不是个糊涂人,南若便放了三分之一的心,待见了被打断半条腿关在家里的四房老爷,又放了三分之一的心。
剩下三分之一他也没法子,女眷他只匆匆打了个照面,没仔细瞧,只能看四娘自己了。
至于他未来妹夫宋允芳,南若没见到人,说是被宋老爷子亲自出面送去书院封闭读书,准备来年下场,只能将四娘托付的东西交给宋家人让转交。
总之这场会面还算顺利,彼此印象都还不错,当然这只是表面,内里如何只凭这一面不好评断,南若已经交代戴二七,叫他帮忙留意有关宋家的消息,若有问题,立刻送到京城。
从宋家回来,南若没心情逛江南,应付了几个说有要事求见的掌柜,想起一件事来,叫来初二初四,让他们像先前慰问画舫伤亡家属一样,准备双份东西送去给槐老和另十几个老人。
太子已经交代官府以及养济院,会照顾槐老他们,并承诺若有不周,可随时托人送信到京城。
南若不放心,又亲自去探望看了他们一回,帮忙给添置换了家具,吩咐几个掌柜往后按月送米粮瓜果上门,若发现有不妥及时帮忙。
第三日清早醒来,太子叫他们一道用早膳。
周保亲自端上来两碗面,一碗给太子,另一碗放到南若面前。
南若愣了下。
周保笑着道:“今日是殿下生辰,还有公子忘了,这月十三是您生辰,当时忙碌没顾得上,昨日奴婢得殿下提醒,记着今日给您补上。”
第五十七章 结束
五十七
南若不惊讶太子知道他的生辰, 十岁之前伴读们生日若恰逢在宫中,膳房会置一小桌席面。
大燕对生辰讲究“十四十”, 意思是十岁之前与四十之后需每年都办, 十岁前与家人朋友吃席庆贺,四十之后便属于老年,儿孙必须得给父母做寿, 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越得大张旗鼓,以彰显孝心。
至于十岁到四十之间则看个人,可庆贺也可不庆贺,或者依照各地具体风俗来,譬如京城习惯生辰当日早起吃一碗长寿面。
南若和小若谷应当是同一天生日, 只前世他习惯过阳历生日,若算阴历应也是十一月十三, 十三那日他确实忘了, 不过初二初四问过他,但那几日大家受伤的受伤,外出查办的查办,他便没声张。
没想到太子竟会记着给他补一碗长寿面。
“谢殿下。”
哪怕只是为了拉拢人心, 但能记着这样的小细节,也足够叫人心怀感动了, 若按此世人的思维来, 主公这般体恤臣子,怕恨不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感激完,忙又满怀歉疚道:“臣竟忘了今日是殿下生辰, 未曾准备贺礼,实在羞愧。”
他真忘了,大约因为傅皇后是在太子生辰后不久去世的,自傅皇后去后,太子再未庆贺过生辰,也许私下会与傅卓几个聚一聚,但从前小若谷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久而久之也就忘了太子生辰一事。
“无妨。”太子笑了下,似乎今日心情不错,略带玩笑道,“孤也未曾给你准备贺礼,扯平了。”
傅卓和裴定高也为他解围:“我们也没准备,欠着,殿下和谷哥儿的都欠着,下回一人送一个大礼。”
“好,我等着。”南若笑道。
几人说说笑笑,将这两天的颓丧驱散了一些,太子道:“用完早膳,孤带你们出去转转,难得来江南一趟,下回还不知何时,该见识的趁着这个时候见识见识,莫要想太多。”
三人自是应下。
太子说话算话,吃完早饭便带他们出城去逛,且目的明确,直奔此地最有名的景点——望波楼。
望波楼建河岸高地之上,不算基台,单楼身便有五十米高,下来抬头看到高耸的建筑,即便前世见惯了动辄二三十层的高楼大厦,南若还是被震撼到,此世建造可不比现代便捷,当初建造时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因太子要来,望波楼早已清场,太子带着众人一边观赏楼阁一边上到最高处。
刚上去便看到墙上正对他们一行刻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南若霎时表情微妙。
不用说,又是郑皇后杰作,只这两段字并非她写上去的,前半句是永昭帝墨宝,后半句则是容相所书。
郑皇后解锁江南地图时也同他们一样来了望波楼,并在此念出这句令在场诸人拍手称颂,永昭帝更是和容相当场提笔,一人一句写在了墙上。
才女郑凡儿所作,又是太子与才子亲书,当时的宁安布政使立刻将这句叫人雕刻保留,等后来才女成了皇后,太子成了皇帝,才子成了相爷,这句就更珍贵了,几乎每个来爬楼的人都要来瞻仰一番。
他们一行也不例外。
太子带头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可惜眼下冬日,看不到这落霞秋水的景致了。”
傅卓对着字雕撇了撇嘴。
裴定高跃跃欲试扭头朝外:“想来冬日也别有一番景色,咱们去瞧瞧。”
南若这回实在没心情说场面话,只附和裴定高两声。
太子便带着几人凭栏而立,欣赏脚下美景。
虽然没有落霞也没有孤鹜,可登高远望本身便能欣赏到不错的景致。
南若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尽头与天相接,远处山峦峻岭起伏,整个人好似都跟着开阔了起来。
他有些明白为何古人喜欢登高,登高望远,入眼的壮阔与渺小太容易叫人心生豪迈与雄心,一瞬间觉得自己郁郁寡欢的烦恼与忧愁完全不值一提。
不禁扭头看了太子一眼,这才是带他们来望波楼的真正目的吧。
太子凝望着远处,似乎深深沉浸在美景中,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下颌显得冷峻而坚毅。
南若却感觉触到了一丝温柔。
太子平日看似成熟稳重,可实际上仍然有着少年人的固执和单纯,在对外人和自己人这点上体现的分外明显,对外人冷淡不耐烦,甚至喜怒无常。
可对自己人,护短操心又关心,界限分明得有些孩子气,你不跟我玩我也不想搭理你,跟我玩你对我如何我便对你如何。
好像软心巧克力,外头看上去坚硬不好接近,实际里头出乎意料的和软好说话。
“劳殿下为我们费心了。”他悄悄挪到太子身边,轻声道。
太子扭头看他,一笑:“心情好多了?”
“嗯,好多了。”南若干脆点头,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天高江阔叫人心情舒畅,殿下呢?”
他大起胆子,露出直白的关切:“殿下心情可也好些了?”
太子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怪罪他这近乎逾越的行为,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煞有其事地点头:“好多了。”
南若刚想说那就好,慢半拍反应过来太子竟然在模仿他,有点惊讶又有点好笑,下意识板起脸:“殿下。”
太子就笑起来,好像逗他生气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样。
南若很想对这种小学生行为翻白眼,可谁叫对方是太子,只能望着他无声谴责。
太子轻咳一声收了笑:“孤并非有意,只是……”只是觉得他板起脸的样子很像孩童在装大人,甚为有趣。
南若一脸别解释了没用,又只能无奈道:“能逗殿下一笑,也是臣的荣幸。”
太子端详他的神情,见他并非真的生气,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转移话题:“下午杨焘出殡,杨夫人不愿张扬,咱们悄悄去……”
南若被转移了注意。
杨焘先前一直停尸在义庄,如今沉冤得雪,杨夫人便张罗为他办葬礼,扶官回乡路途太远,孤儿寡母也不方便,杨焘父母已经去世,家乡只剩一个外嫁的妹妹,他是耕读起家,并无什么大宗族。
杨夫人便做主将杨焘葬在这里,让他看着这个他为之付出性命的地方。
两人并肩聊着,不远处傅卓将两人来往纳入眼底,若有所思。
游览完望波楼,他们又顺道去品尝了宁安出名的全鱼宴,美景美食抚慰了大家受创的心灵。
吃完直接去祭拜杨焘。
杨夫人将墓选在了山中,墓碑正对的方向恰好能将整个城纳入眼中,墓修得简陋,用杨夫人话说,丈夫一生清廉,死后也一切从简。
她披麻戴孝跪在墓前将亲自手抄的圣旨烧给杨焘,三个孩子跪在旁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父亲烧纸。
南若深呼吸,掩去眼底的热意。
不得不说,杨焘给了他的很大的震动。
他得承认,在此之前他对此世的官员感官并不好,他认知中的古代官员基本跟贪赃枉法搭钩,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好像就没有不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