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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么 番外篇——by恺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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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沈月檀一脸茫然,只得解释道:“这姑娘修为尚浅,然则天生资质就高我一等,当真打起来,胜负难料……此地却不宜纠缠。原想同她谈判,看来她丝毫不肯与人交涉,权宜之计,先进去再说,走吧。”
  沈月檀跟随他靠近树干,一面将佛牌藏回了衣襟之内,那树干上的漆黑木质部位仿佛察觉到佛牌靠近,又再度泛起涟漪,形成漩涡,渐渐扩大。他才问道:“宗主说绿腰……”
  不料才一开口,便突兀有个嗓音噗嗤笑起来,那声音竟好似近在咫尺,就在耳边响起来,“说我什么?”
  沈月檀大惊失色,尚未回神时腰身一紧,就被沈雁州单手抄起来,二人一道纵身往漩涡深处跳去。沈月檀只得反手紧紧搂住沈雁州后背,整个头也埋在他胸口,只觉左脚踝一紧,猝不及防有股大力狠狠将他往下拖拽。那力道来得又快又猛,拽得脚踝剧痛难当,若非沈雁州颇用了心将他搂着,只怕这一下拖拽就要将他拖走了。
  四周漆黑一片不能视物,分不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唯有风声凛冽,连如今是往上升亦或往下坠也难以分辨,沈月檀只得更用力抱着沈雁州不放,一面努力蹬踹,一面惊恐道:“有人抓我的脚!”
  胡乱蹬踹时,右脚突兀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物事,便传来个少女抑制不住的闷哼声,那触感委实诡异,骇得沈月檀一时连挣扎也停了。
  沈雁州沉声道:“抱紧。”遂腾出一只手,长剑无声无息往他身后斜刺而去。
  沈月檀顿觉脚踝一松,随即便响起了绿腰的笑声:“宗主竟抱得这般紧,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宝贝。”
  不等沈雁州开口,沈月檀便转头怒道:“自然是宝贝!”
  对面却没了绿腰的声息,风声里却渗进了些旁的声响。
  沈月檀愣了愣,才意识到那时沈雁州正在头顶低声闷笑,顿时面红耳赤,讪讪道:“我、我只是,一时情急……”
  沈雁州笑够了才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嘱咐道:“先不急着开口。”
  沈月檀只得垂头丧气靠在他怀里,他终究眷恋惯了这人,哪怕死而复生,换了个形同陌路的身份,关键时刻,到底忘形了。只愿这位宗主猊下大人有大量,不同他这小孩一般见识。
  他这边厢胡思乱想,四周漆黑又持续了半柱香时分,终于渐渐散去,二人脚踏实地,也看清了周围景象。
  只见平原上满地怪石嶙峋,或长满石刺、或高耸入云,黝黑色泽阴冷刺骨,奇形怪状毛骨悚然,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不见尽头。唯独一道木质拱门伫立在他二人身后,色泽便如准提神木原本的品质,洁白细腻,坚固如玉。
  头顶灰蒙蒙一片,不见日月,不辨苍穹。风声时不时卷起些枯叶沙尘,若是细细聆听,仿佛有万鬼哀嚎,藏于风中。
  石头缝隙里生长着蕨草苔藓,也尽是些铁灰、黑褐色,乍看如毒虫攀附一般,结的果也是粒粒黑亮透紫,想必含有剧毒。
  沈月檀从未见过这等奇诡景色,荒凉险恶,难以尽述,一面好奇迈了一步,顿时左脚踝痛得一软,身形倾倒,又被沈雁州横臂接住了,沉声道:“给我瞧瞧。”
  沈月檀依言靠坐在拱门旁,沈雁州轻车熟路给他脱了鞋袜,查看左脚踝一圈指印,竟环绕细瘦足踝一周,紫红肿胀起来。沈雁州皱眉道:“这姑娘出手狠辣,若是再见,绝不可轻敌。”
  又叫他取出几样丹药,外敷内服,捏碎了药丸洒在脚踝上,轻轻柔柔为他按摩起来。
  沈月檀痛得抽气,强忍着开口道:“宗主为何说绿腰资质比你还高?那丫头不过三脉轮,到底……”
  沈雁州坐在他侧对面,将这小孩一只脚放在腿上,半垂眼睑揉得精心,自沈月檀这边看去,只见鼻梁高挺、睫毛浓长,分外有触动人心的俊逸侧颜,闻言只轻声笑起来,“看来这丫头伪装功夫也不错,难怪之前竟默默无闻、无人知晓。否则五脉轮道种的天才现世,如何竟无一人知晓。”
  沈月檀张口结舌,惊得只会重复:“五……五脉轮?!”
  沈雁州道:“正是,继令尊之后,当世竟又出了个五脉轮天才,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月檀听他提起父亲,不免黯然神伤,是以竟迟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宗主……误会了,我、我那父亲如何就成了五脉轮,青宗主才是……”
  沈雁州将他整个足背都握在和暖掌心里,叹道:“月檀,你还装什么装?”
  沈月檀宛若被当头一棒打得懵了,仍是期期艾艾道:“可……可我……”他到底记得那神秘灰袍人的警告,生怕符印失效,被察觉行踪,坏了他日后的打算。
  沈雁州手下动作不停,一面笑道:“我约莫也猜到,你只怕中了什么咒,是以不能说破、不敢说破。只是如今我们身处地狱界中,在修罗界种下的任何符咒俱都失效,说了也无碍——无非折返修罗界后,仍需装一装。”
  沈月檀瞪着他道:“当真?!”
  沈雁州叹道:“圆圆,我何时骗过你?”
  不等他多劝几句,沈月檀已经抽回脚,转而扑进他怀里,泣声唤道:“雁州哥哥!”
  竟滂沱大哭起来。
  这一次却与重生初醒时不同,彼时是惶恐不安、悔恨难当如万蚁噬心,如今却藏着满心的喜悦,更有无穷委屈,原先能忍的,如今有了沈雁州护他,忆起来也是满腹辛酸,便愈发哭得厉害。
  沈雁州调整坐姿,也靠在拱门旁,将这小孩放在腿上,护崽一般将他圈在怀里,一面轻柔抚触后背,一面柔声轻哄,听他絮絮叨叨讲述经历的遭遇。一些他已知情,一些却令他皱起眉来。
  沈月檀说到了李君,愈发悲从中来,伏在沈雁州肩头呜呜直哭,攥着拳头使劲捶打,“我在宗门里受尽委屈,哥哥却左拥右抱,享不尽的齐人之福!你真当我一死,便无人管束,是以迫不及待就要将父亲的叮嘱置之脑后、浪荡花丛了不成?”
  沈雁州哭笑不得,只停下手来,任他捶打,叹道:“那位李君小姐是竹林宗的千金,野心大得很,故而前来与我结盟,此外半点干系也没有……究竟哪个混账让你误会了的?”
  沈月檀抽抽噎噎,便将那名唤楚二的少年所传的话复述了一次。沈雁州气极反笑,若非眼下所在处诸多不便,如若不然,定要将安慧连同传话人抽一通。
  他索性将那小孩摁在腿上,接连掌掴了几巴掌,笑骂道:“你这蠢材,前世就时常被人几句话蛊惑,一时要我搬出栖阳宫,一时又怪我心术不正陷害同门,如今反倒好,连我成亲也恨上了。”
  沈月檀吃了痛,哭得愈发委屈,趴在沈雁州腿上挣扎,然而沈雁州这几句话却令他一时间连哭也忘记了,沉痛道:“我、我又被骗了?”
  沈雁州轻轻抚摸他被揍过的臀侧,柔声道:“月檀,不过是关心则乱,也不算被骗。”
  沈月檀却伏在沈雁州腿上,再度哭得悲从中来,“都是我不好,雁州哥哥,当初若是多信你些,有何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沈雁州许是也忆起了前尘往事,一时间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笑道:“傻子,你我二人彼时都年少,哪里敌得过一群的财狼虎豹?连我也不得不弃宗出走,才寻得一线机会来救你。若是当初一时心软留在宗门之内,只怕两个人都逃不掉。”
  沈月檀怔然许久,唯独眼泪流个不停,将沈雁州裤子也染湿了。沈雁州给他擦干净眼泪,叹道:“重生一场,旁的没学会,倒学会了哭。”
  沈月檀伏在兄长温暖坚实的腿上,低声道:“前世我是少宗主,娘不许我哭;爹娘去世时我是一宗之主,轻易不能示弱,自然哭不得;再往后你弃宗出走,我也无人可哭……再醒过来又成了孤家寡人,白桑比我还胆小,我自然不能哭。如今你又嫌弃我……雁州哥哥,我哭过这一次,再也不哭了。也不轻易听信旁人蛊惑,只信你一个人。”
  沈雁州轻轻抚着这小孩后脑,叹道:“圆圆,改日寻个安稳之所,再让你哭个痛快,如今可不成。”
  沈月檀也明白,不过一时喜悦难抑,失了分寸,沈雁州这一提醒,他便毫不客气扯了宗主大人的衣袖擦干净脸,一面站了起来。
  沈雁州为他整理好凌乱发梢和衣襟,一时忍不住,又捏捏这小孩脸颊,笑叹道:“这壳子倒同你小时候颇有相似。”
  那小孩才哭过一场,白嫩嫩的脸蛋上,两眼同鼻尖红彤彤水汪汪,说不出的讨人喜爱、甜香可口,被那厮一捏,恼怒拍掉了手,郁卒之色溢于言表:“往日叫哥哥就不高兴,如今这年纪小得,叫叔叔也成了。”
  沈雁州闷笑:“成,那就叫叔叔。”
  沈月檀仰着头冷睨他一眼,“你身为义子,竟想同我爹称兄道弟,反了你了。”
  这小人自身份暴露,气势也回来了,只是落在沈雁州眼中,却愈发引人怜惜,只慈爱摸了摸着小孩头顶,“都依你。圆圆,你说有人叫你服过药,可以断绝因果,继而躲过搜魂,那人什么模样?”
  沈月檀道:“不许叫圆圆!那人灰袍灰帽兜,身材中等,一直遮挡面容不让我瞧见,只不过……嗓音苍老如老者,然而我疑心他是装的。”
  沈雁州沉吟,又道:“那符印什么样?”
  沈月檀便捡了块尖石头,拨开乱石,在泥地上依葫芦画瓢,那符印烙入神魂,通体赤红,三个尖向上,又三个尖朝下,颇有些眼熟。
  果然沈雁州一见就皱起眉来,“这是降魔圣印,果然如此……”
  沈月檀一颗心提得老高,只觉从头到脚都不自在,那符印藏于魂魄深处,触不到够不着,愈发如芒在背,难以忽略,见了沈雁州沉下几分的脸色,更是跟着心惊胆跳,一把抓住了沈雁州的手,“雁州哥哥,你可不许瞒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雁州沉吟片刻,这才对他笑起来,柔声道:“好,我不瞒你,边走边说。”
  二人遂择了个方向,往前行去,沈雁州这才道:“降魔圣印是个降魔杵的简化符纹,出自元苍星的手笔。”
  沈月檀加快步伐跟上他,讶然道:“元苍星?我有所耳闻,他是离难宗九位长老之首的大弟子,天资卓绝,素有人望,又正当盛年,修为已臻六重天,若无意外,该是继任的离难宗宗主……”
  沈雁州怡然笑道:“可惜我就是那个意外。”
  沈月檀神色古怪扫他一眼,沈雁州转而叹道:“说起来,元苍星也是我的恩人。当初离了问道宗,原是想要去做个修罗殿武士,自底层一步步爬上去,谋个一官半职,再设法救你的。不料却遇上了元苍星,他竟说我是凤宗主流落在外的子嗣,将我带回了离难宗。”
  沈月檀大惊失色:“沈雁州……你原来姓凤?岂非要改名凤雁州?”
  沈雁州笑道:“我名字也是义父义母赐的,何必大费周章更名换姓,雁州就很好。你可曾记得为何义母赐名我雁州?”
  沈月檀道:“爹娘在雁州捡到你的,是以叫雁州。”
  沈雁州道:“此其一。雁州最盛产何物?”
  沈月檀便有些明了,却期期艾艾说不出口,迟疑片刻才道:“盛产月檀木……雁州出月檀,原来如此。只是这辈分便不对了,我可不是你生的。”
  沈雁州叹气,又揉了揉这小孩细软头发的后脑,“我去问道宗解救你时,已经布置得周详,连夺舍重生的壳子也备下了,若是诸事顺遂,你如今便是我干儿子了。也不知是谁做了手脚……”他一面说,一面脸色愈发阴沉,冷笑着念出了三个字,“元苍星。”
  沈月檀揉揉手臂,只觉毛骨悚然,“休想让我唤你爹!只是……元苍星为何要做这些?费尽周折,只为四重天时,来取我一魂一魄?”
  沈雁州道:“元苍星此人城府颇深,气量却小,当初带我回离难宗,只为多一个棋子,借着扶持凤宗主遗孤、且追查凤宗主满门暴毙死因的由头与诸位长老争权。只可惜太小瞧我,鹬蚌相争,终究是我这渔翁得了利,哈哈哈哈哈哈。”
  沈月檀怒道:“我在这愁肠百结,你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沈雁州仍是笑着摸摸他脸颊,柔声道:“圆圆莫怕,你可知元苍星所修的,乃是天下三经之一的《孔雀明王降魔驱厄经》,孔雀为佛母,吞噬天下万毒而降生万佛,最是慈善仁德。莫说他要害你性命,哪怕只是对你稍有不利,便会动摇佛心、生成孽障、坏了修行。是以断不会有事……若当真有事,自有哥哥护着你。”
  沈月檀这才松口气,面色却不见舒朗,又叹道:“那、那他到底是什么居心……”
  沈雁州道:“先前就说了,此人气量极小、睚眦必报,如今篡位失败,更成了宗门叛徒,自然对我恨之入骨……虽不能害你,然而若见你我咫尺天涯、兄弟不能相认,也能稍解一时之气。往后若有什么、见机行事便是了。”
  沈月檀半信半疑,然而问不出别的根由来,只得暂且作罢。到底如今有沈雁州给他撑腰,改日纵使当真遇上那灰袍人,他也多了几分底气。
  二人行了许久,沈月檀走得累了,索性让沈雁州背着又走了一阵子,周围风景才渐渐有了点变化。先是零星有些灌木丛、低矮树木与高大岩石伴生,渐渐地连接成片,形成了岩石、树木混杂而生的一片丛林。
  那树木也是通体灰黑,黑色针叶密布,根根坚硬,唯有针叶根部生着一颗颗不过豆粒大小的赤红色浆果,圆润晶莹,有几分类似樱桃果的模样。沈月檀两眼一亮,忙挣扎了跳下地,上前去看得仔细,“地狱界虽是罪人受苦的荒凉之界,却唯独有三样东西算是宝贝,其一是夜叉族也视为至宝、严加看守的地狱岩精矿;其二是行踪难测、神出鬼没的谛听鸟;其三便是眼前这地藏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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