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重生做什么 番外篇——by恺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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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厮杀,再葬送成百上千的性命,绿腰的脉轮数量有着压倒性优势,这些仅仅双脉轮的夜叉军再增多千百人也不是她对手,不过白白送死罢了。若是修为再高深、境界臻至六重天,便连这番费力的争斗也不必有,再多十倍士兵,也不过是送死的下场。
卓潜由始至终看在眼里,任那少女杀人如麻后,暂且缓了缓气,便朝他走来。
绿腰最终仍是停在铁栏杆外,垂目细细看了看栏杆,突然提剑猛砍而下,同样电光炸裂,砰然脆响中,将长剑震断为两截。绿腰急忙松手,摊开手掌时,已被电光烧灼得整个手掌焦黑生烟。
她倒似察觉不到疼痛,神色不变,只柔和淡笑道:“不愧是连神佛也能困住的地狱之牙,坚固无比,如今砍不断就罢了,反让前辈见笑了。”
卓潜只一只眼自披散长发间露出来,眼神灼灼如地底熔炉中烧灼的炭火,伴随铁链震动,低声笑道:“今儿什么好日子,修罗界人一拨拨往地狱里闯。”
绿腰叹道:“果然来迟一步。”她旋即肃容,对狱中行了一礼,脆生生道:“小女子绿腰,见过卓前辈。久仰前辈大名高义,才学惊艳,如今总算得见前辈风仪,小女子三生有幸。”
卓潜哼笑起来,说道:“你这丫头好不上心,拍个马屁也不认真,陈词滥调,听不下去。罢了,我也知晓你的来意,只是——凭什么?”
绿腰盈盈笑道:“前辈一生磊落,挑战罗睺罗王时也是堂堂正正,只可惜那罗睺罗王反倒手段卑鄙,联手其余三大阿修罗王,设下陷阱、以多胜少,将前辈囚于此地。却对外放出风声,污蔑前辈行刺,就连天帝那道五脉轮道种绝不可诛杀的密旨,也变成了罗睺罗王以德报怨、宽恕前辈恶行的粉饰之辞。前辈——莫非当真要听之任之?”
卓潜道:“有点本事,连这等秘辛也查到了。小丫头,你就不怕一走出地狱界,便被罗睺罗王捉拿封口?难得你也是五脉轮,侥幸留了性命,说不得到时候同我做个狱友,每日里闲聊,倒也有趣。”
绿腰被他一逗,咯咯笑出声来,分明一身玄衣吸足了血水,却仍是笑得天真烂漫,仿佛不过是个阳春三月里,提着纸鸢走在善见城郊外平原,既不知人间疾苦,也未尝岁月心酸,寻常好人家的掌上明珠。
卓潜眯了眯眼,审视一般将她细细打量,绿腰也落落大方任他看个仔细,巧笑嫣然道:“让前辈操心了,我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如何有肖想阿修罗王印的底气?前辈壮志未酬,不如广撒网、多结缘,总有人能为前辈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卓潜道:“小丫头,你当自己身为五脉轮的天才,就有成为阿修罗王的资质不成?不过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快些回家去。”
绿腰眨了眨眼,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无家可回啦。我爹娘、弟弟都死了,亲戚借口说怜我孤幼,接我回家照料,转手就将我卖去了大户人家当佣人。前辈,你说我回哪里去?爹娘坟前?亲戚家中?主人家府上?”
那少女明艳笑容一点一滴黯淡下去,一字一句道:“我一个也不想回。”
卓潜道:“我心安处是故乡,小丫头,你心中仇怨郁结,切莫为一时之气,去闯天下至难险阻,平白无故历经磨难却一无所获,不值得。”
绿腰笑道:“前辈原是好心为我着想,只是我心意已决。你能将王印下落交给别人,为什么就不能交给我?前辈说是至难险阻,却连个机会……也不肯给我?”
她一面低声叹气,两眼一眨,竟落下泪来。
卓潜闭了眼,叹道:“罢了罢了,我最怕女人哭,既然你一意孤行、良言难劝,这就拿去吧。”
言罢发梢又如毒蛇仰头,猛地一抛,绿腰忙抬手,接住了一粒珠子,立时破涕为笑,忙恭恭敬敬又对卓潜行了礼,“多谢前辈。”
卓潜冷哼道:“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若是再有人来问王印下落,我一样照给不误。”
绿腰笑道:“这是自然,王印由强者居之,天道也无权干涉。”
卓潜又道:“若是说起强者,先前所见一人倒颇有潜质,只怕往后你打不过。”
绿腰道:“前辈莫非说的是沈雁州?此人固然强大,然则毕竟只有四脉轮道种,只不过仗着他比我年长几年,往后我修为进益,过上十年,再要胜他,必定十拿九稳。”
卓潜又冷冷哼笑起来:“谁说那大个子?”
绿腰愕然道:“那前辈说的是……”
卓潜道:“我说那小孩。”
这次绿腰到底失了态,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愣了半晌,这才期期艾艾道:“小、小孩?可、可那小孩,不过……不过双脉轮,还只修习香道,如何与我正面为敌?”
卓潜冷笑道:“姑且拭目以待。”
绿腰咬了咬下唇,嗔道:“前辈就爱卖关子,恶趣味得很。”
她纵想追问,如今却也不成了,援军随时要抵达,她只得匆匆道别后,不甘心离了地牢。
卓潜只缓缓阖眼,四周顿时陷入死寂,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渐渐散了,他突然哑声笑起来,放缓了语调,一字一句喃喃道:“沈、月、檀?”
沈月檀打个喷嚏,急忙捂住了嘴,朝四周张望。
初六伏在他肩头,也跟着警惕万分,支棱着一对三角耳,随他一同东张西望。
他二人已经随着那夜叉族穿过密道,远远避开追兵,一直到后山才重又见了天日。
周围仍是灰暗朦胧,分不清时日,山谷之中静谧无声,连虫鸣也听不见,唯有不远处溪水潺潺,才令人生出几分宁和之心。
走在前方的夜叉停下来,凝神听了片刻,这才转过身,说道:“到这里就安全了。”
沈雁州道:“多谢这位……”
那夜叉道:“在下安真罗,一介小兵,无足挂齿。”
沈月檀也跟着道过谢,又好奇问道:“安真罗,你为何要帮我们?”
安真罗默然片刻,方才苦笑道:“夜叉狱卒都不过是些寻常百姓,与阁下对上,不过白白送了性命。然而若是放任二位来去自由,上头的责罚也势必难免……倒不如,我送个人情。”
沈月檀听他说得苦涩,一时也心中怅然。修罗界也好、地狱界也罢,平民俱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受尽压迫、苦不堪言,相比之下,他两世所受的苦反倒算不得什么。他一时若有所思,只觉这背后只怕另有深意。
沈雁州便笑道:“安兄仁厚,难为考虑这般周详,只是此行事关重大,是以不得不强闯地牢……到底受了安兄的恩惠,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安真罗却低了头,沉默半晌才重新抬头,沉声道:“在下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二位折返修罗界时,能否带在下同行?”
沈月檀瞪大眼,为此人大胆与决断而暗自心惊。
须知五界隔绝,连修炼系统也截然不同,譬如修罗界用道力,地狱界用狱力,恶鬼界则用鬼力,彼此则如水与油般无法相容。如沈雁州到了地狱界也无从借助外援,只得动用脉轮中存有的现有道力。
是以若安真罗到了修罗界,修炼至今的狱力便尽数前功尽弃,无异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更何况他身后双翼引人注目,与常人不同,处境便愈发艰难。
沈雁州将弊端同他说得清楚,安真罗沉吟片刻,应道:“我懂了,是以首要之事,只需处置了这对黑翼即可。我自会设法,还请沈宗主行个方便。”
沈雁州沉吟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月檀,你缺人手,倒不如趁机收拢。”
沈月檀愣了愣,转而看向安真罗道:“我是问道宗的弟子,在炼香居修习香道,若是安大哥不嫌弃,往后与我同甘共苦,必不负安大哥的信任。”
夜叉狱卒地位原就卑微,且狱卒之子只能做狱卒,将领之后则必为将领,一世也摆不脱身份桎梏。是以安真罗心中不满由来已久,如今有了机会,原想追随这位一宗之主大展宏图,岂料沈雁州却将他交给了这小孩。安真罗虽然稍有失望,然而察言观色,这小孩气度沉稳,胸有成竹,又颇得沈宗主看重,绝非等闲。安真罗不过短短想了一瞬便行礼道:“不敢当,还请少爷多指教。”
沈月檀便嘴角一弯,含笑回礼,此事就此定下。
第38章 两面
如此一来,临走前就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
沈月檀沉吟道:“元苍星的目的, 泰半是为入狱寻师父的, 然而他如今身在何处,在修罗界亦或地狱界, 连半点线索也没有,要如何寻人?”
沈雁州略摇头道:“这倒不难,只是要委屈你了。”
元苍星在沈月檀魂魄上刻下降魔圣印,二人便能神魂相通, 彼此感应。若是隔绝两界,便无从追查;若是同在地狱界,便如攥住了丝线一头, 另一头必然连着元苍星。
不过沈月檀修为低微, 是以只有元苍星单方面能追查他的一举一动罢了。
沈雁州为他分说得详细,又道:“圣印与你神魂相融, 难以剥离, 只得暂且保留, 容我寻个不伤人的稳妥法子,再将其移除。眼下倒可以反过来利用它寻人。”
沈月檀便应道:“要我做些什么,哥哥直说便是。”
沈雁州左右看看, 上前摸到山崖, 又取出石丸拍入其中, 方才道:“先进来再说。”
沈月檀才要迈步, 转头见安真罗默默无言守在一株长满尖刺的树下, 对沈雁州的举动露出又是好奇、又是钦羡的神色。他略略一想, 便取出一枚当初沈雁州赠送的石丸,转而交给安真罗手里,传授他用法,说道:“此物难得不需道力也能使用,安大哥若是无处去,就开辟一处石室暂歇。不过一枚石丸使用次数有限,其内蕴藏的道力耗尽,便会碎裂。”
安真罗神色激动,伸手收下了,恭声道:“多谢少爷。”
遂走到了一旁,好似寻到了什么珍奇玩物一般,仔细反复查看。
沈月檀见他看得仔细,这才转过身进了石室,就见沈雁州懒洋洋靠坐在屋子正中一把椅子里,单手支颐,含笑道:“你倒大方,才见面就将石丸送出一枚。”
沈月檀皱眉道:“石丸原是哥哥所赠,哥哥若是不乐意我送人,我去做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同他索要回来便是。”
沈雁州叹道:“区区一枚石丸,哪个放在心上。”
沈月檀脑袋一偏,露出困惑神色:“哥哥若不放在心上,何以要说什么我舍得舍不得的话来?”
沈雁州愣了愣,露出几分恼羞成怒的神色,屈指在那小孩额头上一弹,“你还不曾送过我什么礼物,如今倒送上别人了。”
啪一声脆响,沈月檀额头火辣辣疼痛起来,他伸手揉了揉,脸色愈发古怪:“……有一年爹庆生,五字明宗的宗主千金缠着爹不放,又是撒娇又是献殷勤。娘当面笑得和气,背地里对着爹时,就是雁州哥哥如今这幅嘴脸……”
沈雁州沉了脸,怒道:“信口开河,不知轻重!”
遂起身抓着那小孩就压在腿上,扬起手来,却到底舍不得用力,落下时轻如蝶翼振翅,险些察觉不到触碰力度。是以沈月檀听着他斥责也半点不惧,笑嘻嘻趴在腿上,撑着下巴仰头看:“哥哥若是打完了,就来做正事。”
沈雁州愈发拿这小孩毫无办法,只得在心中苦闷喟叹一声,起身做正事。
二人面对面盘腿而坐,沈雁州右手放在这小孩头顶,做灌顶状,左手贴在他心口,沉声道:“月檀,你信哥哥断不会害你,若是受不住了,便出声提醒我。”
沈月檀也敛了神色,肃容道:“哥哥放心。”
沈雁州便小心翼翼,分出一缕道力,自头顶没入,自顶轮一路轻柔向下游走,贯穿左中右三条脉,逐渐侵入脉轮,与沈月檀自有的道力逐渐融合。
沈月檀只觉有热流侵蚀,强与他道力合二为一,钝痛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无迹可寻却自内而外痛彻骨髓,他渐渐身形微颤,却仍是一声不吭咬牙强忍,只紧紧攥着两只拳头,冷汗颗颗自额头滚落。
两股道力融合后,沈雁州也终于见到了那处降魔烙印,静静散发血红光泽,好似鲜血流淌不停,格外有惊悚狰狞之感,若是放在别处,自有一股神圣威仪,能吓退鬼魅邪魔。如今烙在沈月檀魂魄深处,却只剩说不尽的妖邪阴鸷、用心险恶。
他愈发小心,两股道力彼此裹缠前进,终于将那烙印包围起来,只以蜻蜓点水般迅捷轻巧的力度稍稍触碰。
顿时红光暴涨,染尽神魂,沈月檀一声压抑过后的痛楚呻吟也脱口而出,沈雁州急忙撤离道力,松了贴合头顶的手掌,将这小孩软软倾斜的身子揽在怀里,只见他脸色惨白,全无半丝血色,冷汗涔涔浸透了衣衫。沈雁州将他抱起来,放回床榻,轻声唤道:“圆圆?”
沈月檀脑中剧痛消退得缓慢,哪里还顾得上计较他叫了什么,只紧皱眉心忍耐,颤声问道:“可成了?”
沈雁州道:“成了,你放心。”
沈月檀扯了扯嘴角,却积累不出力气,索性也不笑了,闭上眼轻声道:“总算没白疼。”
沈雁州叹道:“是我实力不济,累你受苦了。”
一面摸了摸那小孩,只觉触手冰冷,连外衫也带着湿意,他便尽数给沈月檀剥了个彻底,又去隔壁石室里取了热水毛巾,替他擦拭得干净。
搜魂本就伤害颇深,哪怕沈雁州万般小心,仍旧连累这小孩宛如受了场酷刑,如今身心俱疲,只昏昏沉沉任他摆弄,犹自抱怨他这里用力过猛、那里擦拭不足,坦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