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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么 番外篇——by恺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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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檀低声诵经,那紫金线香十分耐烧,一段经文念诵完毕,也不过耗去五分之一,他随后道:“弟子敬奉神香,上达天听、下通幽冥,恭请天神降临。”
  话音落后不久,那香雾汇结而成的云层之中,突然飘落下朵朵或青或紫的莲花,朵朵都不过指头大小,青如碧玉紫如金,精巧绝伦,落在地上便没了踪影。
  漫天如雨香花中,那佛牌上缓缓凝结出一个不比蜡烛火焰更大的浅金色身影,正是乾达婆的法相。
  沈雁州虽然满腹疑问,却按捺住了,只旁观沈月檀设香阵。不料那法相现身后,沈月檀竟连问候寒暄都免了,径直将这些猜测说了一遍,遂问道:“既然六道同源,是否有修炼之法能随意调用六道之力,而不受一界限制?”
  那法相虽然微小,面上笑容却格外清晰,柔声道:“我不能说。”
  话虽如此,只是神色却有欣慰喜悦之意,虽然不能说,也等同说了。
  沈月檀还要再问,那法相却已收敛笑容,转头看向了沈雁州。


第84章 争执
  沈月檀召请乾达婆王所用的降神香,是以数百样珍稀香料炼制而成,因其配方复杂,工序繁琐,又有多样香料性状极其娇贵,稍有疏忽便成废品,他耗尽所有私藏,不过炼成了十八根。这才问了一件事,想问的问题依然堆积如山,乾达婆却已迫不及待去同沈雁州说话了。
  更何况这法相并非是燃香当真能同九重香一般贯通天人界,而是当初封禅台上,乾达婆王神不知鬼不觉留在佛牌中的一道识,用一次少一次,不可再生,十分珍贵。是以难免叫他心情不好,脸色便是一沉。
  乾达婆王却只看着沈雁州,肃容道:“修罗四王,理应各司其职。罗睺罗王掌四方之兵、司卫戍之职,若有大战,则必身先士卒。然而你道种毁损、境界跌落,久不见起色,若遭遇天魔来袭,以你如今的修为去应战,自己送命事小,连累修罗百姓事大。”
  沈雁州依然不动声色,手中的纤细香线连晃也不曾晃动一下,“上神特意提及此事,想必是有解决之法了。”
  那小小法相却突然笑了一笑:“哪里来的上神,天人与修罗,原也并无什么区别——解决之法自然是有的,你可曾听闻过第八轮?”
  沈雁州默然摇头,沈月檀却眉头微微一动,末了仍一言不发,静听乾达婆王续道:“七轮藏于体,道种蕴于中,是以人身为媒积累修为。然而人力有限、大道无穷,若囿于一具躯壳,以身为洪炉则难成大道。第八轮在体外,可得真知真见、再无虚妄障目,便是以天地为洪炉的修炼之道。”
  自乾达婆王提及第八轮,降神香突然加速燃烧,一句话之间就烧到了不足一指长,且越烧越快,眼见就要燃尽。
  乾达婆王似也察觉了,语速也随之加快,说道:“破而后立、无中生有;一法既通,万法皆可;积恶行则结业,积善行则结果……我言尽于此……”
  线香燃尽,烟云消散,漫天天花自然也散了干净。沈雁州摊开手,降神香烧得丝毫不剩,连灰烬都未曾留下一星半点,一切恍若梦境。
  只是乾达婆王的一字一句,都尽数记在了二人心中。
  沈月檀总以为自己虽然少时多舛,大体还算顺遂。既得遇名师,又幸获至理,却想不到人外有人,如今看在眼里,委实有气。
  沈雁州虽然幼年时颠沛流离、少年时受尽压迫,却换来离难宗、问道宗两宗的支持;虽为救人而自毁道种,却反倒因祸得福,得天人亲授第八轮修行之法。
  如若一路只需阔步前行,这世间再无任何阻碍他之物。气运之强,天下无双。
  沈月檀不由生出了几分嫉妒与慌乱来。
  仿佛他耗尽力气追奔,那人依然越行越远,只留下一个冷淡漠然的背影。总有一日,就连背影也追不上。
  ——凭什么?
  沈雁州一心想着乾达婆所言,未曾留意沈月檀神色阴郁,只沉吟重复道:“破而后立、无中生有;这一句出自大五经中。积恶行则结业,积善行则结果;这一句我也见过……”
  他去靠墙的书架上取了本破旧的书册,熟门熟路,显是平日里取惯了的,则是摄政官往日里不离手的一本闲书。那书册封面空白,书页发黄陈旧,颇有些年头。沈雁州小心翻至中间某页,快速一扫,颔首道:“果然是这里。”
  他递给沈月檀看,那却是个近似于胡诌的野史逸闻,不足千字,唤作《天帝除魔说》。提到六万年前,曾有一名强大天魔作乱六界,荼毒苍生、杀人如麻,更企图吞噬六界。天帝与其大战百日,将其斩首。那天魔却是个不死之身,天帝便将它双手双腿也一道斩断,头颅镇于天人界,身躯镇于修罗界,左右手臂、左右足则镇于其余四界,以那天魔永世不得超生,换来六界安宁、功德无量。
  倒有大半篇幅在为天帝歌功颂德。
  唯有“一法既通,万法皆可”这一句,沈雁州自嘲读书少,倒是不知出处,少不得要去请教程先生。
  沈月檀敷衍应了几句,只低头去将八角香炉、佛牌等物收回囊中,沈雁州这才见到他脸色不好,上前按住他双肩,柔声道:“难得修炼有了头绪,圆圆为何不高兴?”
  沈月檀道:“我自然是为雁州哥哥高兴的,只是这提示模棱两可、不知所谓,降神香一月又只能用一次,若要追问,还需忍耐足足一个月,且还不一定问得到头绪。这样一来,难免……心浮气躁。”
  沈雁州安抚几句,取出一枚白玉地鎏金令牌放到他手里,说道:“这几日暂且歇着,稍后我命人将库房账册交来,你瞧着有什么得用,只管去我私库中取……”
  沈月檀反手将那令牌塞进沈雁州腰带里,板着脸道:“蒙陛下错爱,卑职愧不敢当,断不敢从命。”
  沈雁州暗暗叹气,虽然尚不明缘由,但这分明就是不高兴了。
  他待要追问端倪,却听见门外传来动静,有贴身侍从急急前来禀报道:“叶凤持公子与温桐公子起了冲突。”
  这消息未免匪夷所思,纵是沉稳如沈雁州也难免呆然:“谁?”
  沈月檀问道:“温桐是何许人?”
  二人由侍从领路,带着一队黑曜军前去纠纷现场时,沈雁州叹了口气,苦笑道:“温桐在罗睺罗王域的名气,与叶凤持在勇健王域有些相似:五脉轮资质的少年天才,悟性绝佳,性情稳重自持,且他出身名门,祖父任九司之一,多位父辈在军中担任要职,母亲则是罗睺罗排名第一的宗门——清净檀宗黎宗主引以为傲的三名亲传弟子之首。”
  此人天资与叶凤持旗鼓相当,起步点却令这农家子望尘莫及,谓之人中龙凤、天之骄子,端的是金尊玉贵,令人艳羡不已。只是叶凤持也好、温桐也罢,这等千金之子,素来行事四平八稳,为何见面第一日,二人就生了矛盾?若出来闯祸的是那小猴儿,反倒令人想得通。
  沈月檀跟着一群人行色匆匆,一面若有所思道:“这样的人才,做个阿修罗王也足够了。”
  沈雁州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中微暖,哪怕他心中生着气,却也不妨碍担忧着自己,于是嘴角不觉弯了弯,抬手在那青年后脑抚了抚,果然被一掌拍开。沈雁州不以为意,笑道:“圆圆有所不知,罗睺罗王域有一则神谕,七大世家与修罗九司的血脉,都是不能当王的,此其一。”
  他见沈月檀露出好奇神色,这才续道:“其二就更简单了,正如乾达婆王所言,四大阿修罗王,各司其职。罗睺罗王则司卫戍之职,若有大战,必定身先士卒,风险最高。一言以蔽之,不过是勇健王、罗骞驮王与质多罗王合力供养的金牌打手罢了。世家求稳为上,若以温桐换王权,代价过高,得不偿失。”
  沈月檀暗中叹气,沈雁州耗费多少年月心力,只为夺一个修罗王印,如今好容易到手,却发现不过仅仅上了一层台阶罢了。前程尚且渺远,极目远眺也看不见尽头。
  竟是半分不得轻松。
  沈雁州简略同他说了温桐出身,这才命侍从详细禀报前因后果。
  那侍从倒也乖觉,有问必答,对待久负盛名的世家也好、初来乍到的贵客也罢,都不偏不倚,回道:“卑职来得匆忙,只大略听闻,叶公子与侯公子前往抱竹园观赏灵兽,突然之间对一位灵兽执事痛下杀手。适逢温公子在场,及时阻拦救下那执事性命。如今一个执意要杀、一个执意要救,僵持不下。总管劝不住,只得求助陛下……程先生已经先赶过去了……”
  两个五脉轮若真打起来,两败俱伤是小事,只怕连累师罗城也要倾覆于一旦,难怪谁也不敢拦。
  沈雁州神色不见变化,又问道:“那执事是什么人?伤得如何?”
  侍从道:“卑职瞧着那人面生,已派人去打听了,如今只约莫知道他姓温,是抱竹园里新来的执事。他被削下整条左臂,只是两位公子僵持,无人敢动,只能暂且给他用些药止血。如今只怕救治不及,那条手臂就保不住了……”
  抱竹园是豢养灵兽的园子,建在山脚以上、山腰之下一处广阔峡谷之中。沈雁州一行人驾着各色鸾鸟猛禽拉的车,抵达得十分迅速。抱竹园中闲杂人等早被驱散,竹林假山、凉亭兽棚各处,有层层黑曜军布防,个个神色如临大敌。
  为首的将领身形魁梧,肤色微黑,一脸的络腮胡,约莫三十出头,沈月檀不认得。那将领对沈雁州简略行礼后,遂引二人前往事发地,则是在一片荒地围成的饲养场外。
  叶凤持仍是一身朴素竹青衫,孑然而立,略显瘦削的身躯站得笔直。
  隔着五六步开外,与他对峙的青年衣着华贵,闪闪发亮的石青地多彩夔龙锦裁成的交领锦袍,外头罩着银灰色的八宝云纹织金缎半臂罩衣,连收束的腰带都是数十块白玉牌串着金丝,中间点缀着数不清的莹润米粒珍珠。压袍的玉佩、随身的香囊,件件精美绝伦,更衬得他风仪出众,矜贵无双。
  那青年身量与叶凤持相当,挺拔高挑不遑多让,又兼神色柔和,嘴角含笑。
  一个是雪峰壁上、青松料峭结霜;一个如瑶池水畔、玉树琼枝横陈。
  竟如两颗明星争辉,一样的光彩夺目、气势惊人,彼此都压不住风头。令人险些将不远处躺在血泊里呻||吟的一名中年男子与一旁照料的两名侍童给忽略了过去。
  那俊美青年自然就是温桐,纵使被叶凤持横眉冷眼相对,依然笑得君子端方,和缓道:“叶兄虽然口口声声说温知秋此人罪不容恕,然则到底所犯何事?可有人证、物证?总要妥妥帖帖审了,实打实以罪证服众才是。”
  叶凤持道:“在下再三强调,兹事体大,不可对外人言。你若执意护着他要说法,在下亦可暂且留他性命。只需将人交予罗睺罗王私下审问便知端倪。”
  温桐略略敛下眼睑,柔声叹道:“叶兄有所不知,这位温知秋温执事,若论辈分,还是在下的一位远房堂叔。温氏祖训,落在‘公严仁孝’四字上。我温氏数百年来严加管束族人,战战兢兢,不求有功于社稷,但求无过于黎民。堂叔若是犯了错,在下这就依着旧例上报祖父,严加审讯,一旦查清罪行,绝不姑息。叶兄以为如何?”
  那中年男子因了失血与恐惧,不断瑟瑟发抖,颤声道:“堂侄、堂侄快救我!这厮在血口喷人,堂叔……是清白的!”
  温桐只略略侧头,给侍童使了个眼色,那侍童便取出一片墨绿的叶片递到温知秋嘴边,低声道:“这是四叶雪晶参的叶子,能活死人肉白骨,堂老爷请含着不要动。”
  温知秋知道这宝贝难得一见,急忙依言含了,果然一股暖流徐徐发散,护住了伤口。只是这样他便开不了口,只得焦急拽拽那侍童,示意他多为自己说几句话,侍童却只在一旁细心看护,并不开口说半个字。
  叶凤持自然也瞧见了,只摇了摇头,说道:“我以为不妥。更何况这样珍贵的灵药,浪费在罪人身上,灵药若有知,难免要嚎啕大哭一场,悲恸于自己所救非人。”
  沈月檀走近时,凑巧听见了这句话,不由暗中叹了口气。叶凤持这个傻子,好端端地何必平白得罪人。
  若换了沈月檀自己,只怕当即就要翻脸:我的灵药,我爱给谁就给谁,纵使拿去一把火烧了,糟蹋个彻底又与你何干?
  然而换到温桐这里却是个意外,那青年竟仍是笑靥柔和,颔首道:“叶兄言之有理,在下记着了。”
  云淡风轻、滴水不漏,这世家子的涵养风度,远非常人所及。
  落在沈月檀眼里,却只有八个字:城府深沉,虚伪至极。


第85章 角力
  沈月檀又往周遭一扫,不见侯赟的踪影,反倒是程空先一步抵达,正在劝解叶凤持:“凤持,你有所不知,罗睺罗王域的律法与勇健王域大相径庭。其中一条,便是七大世家的子弟若是作奸犯科,皆由族中自行处置,王上只行监督之职。此类旧例,在王域奉行几万年,岂能轻易更改?”
  叶凤持的天赋只在修行悟道、刀剑相搏之上,应对人事则素无急智。如今被温桐一拦、程空一劝,全无应对之策,不耐烦之余竟生了杀心。旁人只见他神色如故、肃然无波,熟识者才分辨得出那人森冷眉目间,一缕凛然杀气正在酝酿。
  沈月檀亦询问过沈雁州,果然罗睺罗域的制度截然不同。想来也有道理,魔物终日肆虐,每百年至少有一个魔王现世,举大军入侵王域。要填进不知多少修罗众的性命方能歼灭魔军、击杀魔王。是以罗睺罗王与其余三位阿修罗王相比,寿命便显得短暂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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