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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么 番外篇——by恺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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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檀道:“我亲手给你烤小鱼干吃。”
  黑猫立时两眼瞪得溜圆,细长尾巴甩得大阿修罗王衣袍啪啪作响:“甚好!甚好!只给我吃,不给沈雁州!”
  夏祯一直坐在侧旁听,闻言拍着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不给沈雁州!沈雁州,你还不如一只猫!”
  沈雁州笑得寒气森森,将白毛团子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并放在沈月檀膝头,柔声道:“既然圆圆喜欢猫,回去我便多养个百八十只。”
  这几人调笑时,其余部署也整备妥当,将领则陆陆续续自四面而来,汇报所见。
  天人界除了天地自爆、善见城尽毁外,别处并未曾受到波及。无非是因联军入侵,当地驻军偶有反抗,在知晓善见城破之后,则个个斗志全无,不再有任何抵抗。
  往后六界如何通行,也要拿出个章程来,这事却要着落在程空身上。
  程空殚精竭虑,要辅佐出一位六道至尊,谁知如今眼看宏愿得偿,谁知那二沈竟要搞什么六道平等、废除帝制,令他一腔野望落了空。
  尽管如此,程空仍是青灰着脸色,着手去安排后续商议事宜。
  其余诸君,则在沈月檀命令下,陆陆续续撤离天人界,各自回所属界域。
  那神人累了,睡去不见动静,初六却是格外喜欢黏着他的小白毛团子,咪呜咪呜跟在沈月檀身边,后背托着小白猫,连脚步都放得格外稳当,生怕将它颠簸下来。
  沈月檀站起身来,正要迈步离去时,突然心有所感,回过头望向漆黑不见底的深坑。
  黑沉沉中隐约有白影浮现,若隐若现的一双银色眼眸正注视着他。
  分明是寂静无声,沈月檀却听见那白影在低声同他说话:“阿月,你这是何苦?”
  沈月檀笑道:“叶兄可曾记得,曾与我说过你幼时的故事?你天资聪颖,然而到底年幼体弱,曾被村中顽童欺负。你虽然隐忍不哭,却仍克制不住眼泪汪汪,那顽童自知理亏,便分了你半串糖葫芦。”
  他笑容愈发温和:“你曾同我感慨,这一生中尝过最酸甜可口的滋味,便是那半串糖葫芦,就连宗主赐予的仙果滋味也比不上。叶凤持,众生皆苦,然而终其一生,总能遇到一串半串糖葫芦。若是六道灭尽,糖葫芦可都没有啦。”
  尽管难以辨认,沈月檀依然能看见那虚白雾影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丝又似无奈又似放弃的笑容,模糊叹道:“沈月檀你啊……”
  沈月檀再凝神倾听,却再也听不见一丝半毫的声响了。
  深坑中漆黑成片,空空荡荡,唯有肉眼不可见的乱流蜂拥而出。
  走远了的沈雁州回头催促了一声:“圆圆,回了。”
  沈月檀绽开笑容,一把抄起初六,连同它背上的小白猫一道高高举在头顶,扬声道:“回去吃糖葫芦咯!”
  两只毛团在他头顶喵嗷乱叫,沈月檀哈哈大笑,应道:“好好好,不吃糖葫芦,吃小鱼干!”
  他朝着沈雁州快步跑起来,犹如回到最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年时,沈雁州也笑容明朗,转身快走了两步,一把将沈月檀抄了起来。
  唯有夏祯孤零零站在旁边,两手交叉环胸,神色黯然地摸了摸臂弯里的巨斧柄,一脸牙疼模样:“这狗粮忒硌牙!”


第118章 番外章 不可饶恕之兽
  少年倏然惊醒。
  在他头顶有绣着碧波万顷、荷叶接天的绀青绣罩, 数不清的细致针线密密绣成光华流转、晶莹动人的莲叶荷杆、水中锦鲤,倾泻般自头顶蔓延至床边幔帐,直垂到床榻之外。
  令他生出宛若被淹没水底、不得解脱的窒息感来。
  他猛喘了口气, 手足并用逃出帘幕包围, 遂手下一空, 便自榻上跌落到了冷冰冰的白石地上。
  周围惊呼声窜起,有侍女、侍从包围上来, 七手八脚搀扶起他, 一叠声说话, 吵吵嚷嚷,令堪堪醒转、神志尚陷在昏暝中的少年愈发头昏脑涨,如坠雾里。
  那些侍从个个衣饰奇特,有异国风情, 他自人群缝隙间窥到与墙同高的宽大水晶镜,只见到一个不过十七八岁、面色惨白却无损清丽姿容的少年,正被侍从搀扶起身,并从镜中与他怔怔对视。
  少年一把抓住身边的侍从,一句话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我……是何人?”
  那看似比他还小两岁的侍从两眼惊恐睁大,只顾瞪着他, 嘴唇颤抖不敢吱声。
  少年又问道:“此地又是何处?”
  那小侍从竦然一惊,终于失声喊道:“大、大事不好, 太子妃失忆了!!”
  顿时兵荒马乱、愁云惨雾。
  待少年自己彻底醒转、冷静后,身边人却个个眉宇间染上愁色,连说话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少年却无暇旁顾,独自将他醒过来的寝殿、与听闻平素里最常用以消磨时间的书房都仔细查看了一遍。
  疑似身边侍从总管的青年自称名为乾达婆, 在那小侍从无心无肺喊出失忆二字后当机立断,封锁了消息。
  又屏退众人, 拉着少年坐下来,三言两语就确认他当真是失忆了。
  乾达婆俊雅温和,先将少年极欲得知的紧要事一一说了:“殿下你名讳沈月檀,是我音律一族的嫡长子,两个月前与太子阿朱那成亲,是天帝册封的太子妃。昨日许是贪玩,不慎误坠娑颇致迦湖中,昏迷了整夜。幸好今日醒了。”
  少年听见沈月檀三字时微微心悸,显然是个极为熟识的名字。
  然而听见太子妃三字,却彻头彻尾只觉怪异,排斥得很。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脸颊,疑惑问道:“我……我约莫是个男子?”
  乾达婆温温和和笑起来:“殿下莫非连这个也忘了?天人虽然遵从古礼,然而并不刻板,纵有男子同男子、女子同女子相恋,真心要在一起,多半也是允的。只不过,宗室贵族们需要嫡子承嗣,正室之位总是留给女子的。”
  少年心中疑惑愈发深厚,才要追问,乾达婆却柔和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道:“也唯有如太子这般深情的男子,对你一心一意,才会力排众议,求天帝开恩,立你为太子妃。阿月,你须记着,无论太子做了什么,他总是为你好的。”
  少年默然不语,唯有心中怪异挥之不去。他连自己是谁也全无记忆,更不记得与什么人有过深情厚谊山盟海誓,反倒在乍听太子厚爱他时,全心全意都排斥得很。
  不过乾达婆好心为他解惑,他仍敷衍般应了一声,又问道:“太子如今在何处?”
  乾达婆神色略有闪躲,更将少年先前两分疑惑加深到六分,他最后说道:“太子……进宫谢恩去了。”
  谢恩?谢的什么恩?
  少年才要追问,房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有人低声道:“殿下,前些日子外院采买的账目有出入,如今相关人等已经奉命在议事房里候着了……”
  少年听得一头雾水,乾达婆不动声色,微微笑道:“这些内宅琐事,殿下素来是交给卑职处置的。如今不知殿下有什么安排?”
  那少年沉吟片刻,遂点了点头:“一切照旧便是。”
  乾达婆便起身告退,留了其他仆从伺候。
  那少年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神色有些高深莫测,叫周围静立伺候的年轻男女们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来。
  虽然不过一星端倪,仍是令少年看出些名堂。
  他名为沈月檀,是此间王国太子的正妃,此事不应有假,也无人胆敢以此欺瞒。这是真的。
  然而太子对他一往情深、以至于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立男子为正妃的事,恐怕是假的。应当另有隐情。
  自他醒来至今,无人同他提过太子如何如何,连一句“您昏睡时太子来探望过”也没有;连一句“已派人禀报太子,他若知晓殿下醒来,必定欢喜得很,立时就要来见您”也没有。
  他虽然全无记忆,却也知晓,若是伉俪情深,周围仆从绝不该是这般小心翼翼、对二人之事提也不敢提的模样。
  少年不知自己这些判断从何而来,却十分确信结论,许是模糊中依然记得自己双亲恩爱的旧事。
  乾达婆虽然对他并无恶意,却依然有诸多欺瞒,譬如眼下这账目对不上要去审查,便显而易见是个借口。
  而周围侍从看不透他表情、胆战心惊的模样……却好似对他往日行径多有畏惧。莫非他失忆之前,是个喜怒无常、会肆意处罚下人的暴戾主子?
  少年撑着下颌想不透,索性起身,心道既然我是沈月檀,我便四处找找线索,说不定便想起来了。
  书斋有里外三进,两间做书屋,其余做书库。
  二十来间库房里都立着密林似的书架,藏书极其丰富,沈月檀一时看不完,只得依照分类略微翻了翻。
  有经史子集、有水文游记、有兵法谋略、有山医卜相卦各类杂家、有诗词戏曲、小说杂文,甚至还有几本夫夫闺阁秘戏的图画集,那上头图画个个精细秀雅、栩栩如生,十分靡丽。
  只是沈月檀只看几行字便觉得两眼发黑昏昏欲睡,不由暗忖道:恐怕失忆前我就不爱看书。
  书斋最南边的一间屋子被当做最常用的书房,书案边上除了文房四宝,还堆了些用过的宣纸。沈月檀一张张草草翻过,都是些练习的书画之作,一个笔力遒劲有力,端整谨严;另一个却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笔迹全无力道与规范,如同七岁蒙童堪堪握笔。
  不必细想也知道,前者是太子的习作,后者才是他自己的杰作。
  沈月檀愈发叹气:自己岂止是不爱看书,恐怕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如此一来便愈发怪异了。
  他先前细细问过乾达婆,音律一族,在天人国中不过寻常部族,族人擅通音律、舞乐,娱人悦己颇为讨喜,很是得天帝欢心。
  然则,也仅此而已。不掌权、不藏富,宛若依附于王公贵族而生的莬丝子,并没有值得太子拉拢的价值。
  一非出身权贵,二来无才无德,他沈月檀究竟何德何能,竟蒙太子垂青,成了太子妃?
  而他沈月檀的一生,怎会如此儿戏、如此颓丧,竟是要就此困在深宅中虚耗一生不成?
  不该如此的。
  虽然带着满腹疑团,他查看下来仍是一无所获,却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感觉模糊难辨、似是而非,如同若隐若现漂浮在眼前的脆弱蛛丝,一时间抓不住头绪,说不定只是不甘心罢了。
  少年略带几分困惑茫然,放下手中宣纸,往窗外看去。
  紫红的雕花木窗棱如同画框一般,将窗外景象圈定其中:花红似火叶碧如翠的芭蕉、怪石嶙峋的青灰假山、一半青一半紫得发黑的阔叶紫苏……
  浓墨重彩、绚丽如国手挥毫而就、巧夺天工的画作,却被骤然闯入的人群破坏殆尽。
  沈月檀微微皱起眉,注视着一行人绕过假山,笔直朝书房走来。
  为首的青年略微眼熟,穿一身朱红长袍,袍摆绣着五□□丝凤凰尾羽,外头罩着件华贵的紫金双色半臂外裳。腰间有火红光华闪烁,是一串镶着成色极好红宝石的赤金绞丝链,做工精湛,一路垂坠压袍。
  端的是个贵气逼人、满身浓艳光彩的富贵堂皇小公子。
  沈月檀只觉被珠光宝气刺得眼睛疼,才要关窗,那小公子已经瞧见了他,两眼一亮,一面扬声唤道:“哥哥!”一面甩开身后随从跑了起来。
  骇得他身后一连串仆从紧跟着跑起来,连声提醒道:“殿下当心脚下!”
  说话间那小公子已经到了近前,喜气洋洋笑道:“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夫君进了宫,我才嫁过来,除了你,谁也不认识……哥哥往后可要多疼疼我,以后我们兄弟……”
  沈月檀关窗的动作只得停下来,不过听他絮絮叨叨又是满头雾水,正想着那人言语间几个大有深意的词时,乾达婆的厉声呵斥突然响起,打断了那小公子的滔滔不绝:“放肆!郎君身为侧妃,初次拜见太子妃,为何不行礼?这就是沈家教的规矩?”
  沈月檀抓着窗户边框的手指顿时收紧,连手背都有青筋浮凸。
  什么太子妃?什么侧妃?
  他依稀记得自己,本该身负卓越才能、心怀遮天大愿,有经世济民、拯救苍元的功绩;亦有万众臣服、忠心追随的地位。
  而绝非困在眼下的泥潭中,如淤泥缠身,不得一刻清凉喘息。
  莫非……那些错觉才全是美梦?
  而眼下这些不堪的、屈辱的、丑陋至极的纠葛,才是他沈月檀难以摆脱的现世?
  他神色有变化,无心遮掩,自然都落在旁人眼里,只不过俱都想左了。
  那小公子嘴角浮起些许得意笑容,一闪即逝,便转为泫然欲泣的表情,惶然道:“哥、不,堂兄,我、我绝非有意轻慢……”
  乾达婆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依然疾言厉色,与他先前温和态度判若两人:“还不跪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那小公子不服气,转向沈月檀哭道:“堂兄爹娘死得早,全靠我爹娘对你呵护照料,如今我到了太子府,堂兄却……”
  沈月檀置若罔闻,连看也不看他,那小公子身后有人暗示扯了扯他衣袖,他只得紧咬牙关,万般屈辱地在窗外跪下了,低声道:“臣弟沈梦河,拜见太子妃殿下。”
  沈月檀恍然回神,只觉心中腻味得很,依然未曾往跪着的人看一样,就将窗户关上了。
  乾达婆只当沈月檀是终于记起了些前事,又得知“一心恋慕他的太子”竟然背着自己纳了侧妃,才被气得很了。遂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说道:“郎君冲撞了太子妃,就在此地反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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