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猫同行番外篇——by无繇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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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文集以外,在书画方面,张玉凉也是雍朝画作存留最多的人。他擅画丹青,花鸟鱼虫、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无一不画。画完之后又会或卖或送,一幅不留,陪伴他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只有年少时画的那幅“与狸奴共画”。
张玉凉的传奇之处到此,仅仅是个开始。笔者现在要再给读者们科普一个小常识。
张玉凉晚年在蜀山脚下开学堂教书,只收了五个弟子,但这五个弟子都是雍朝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陈黎,雍朝名相。
沈子余,雍朝名将。
梁少尤,雍朝第一剑客。
周书,雍朝政治家、书法家、雕刻家。
秦开宜,雍朝驸马,女驸马,一个以女驸马之身走到礼部尚书之位,最后又变成千年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性大儒的传奇人物。
他们,都是张玉凉教出的学生。
就问你们服不服!
反正笔者我的膝盖都快要跪碎了。
关于秦开宜的生平事迹,笔者之前写过一篇长文,大家有兴趣可以自行翻专栏阅读。秦开宜与其师一样是个情种,她与平文公主的爱情故事极为感人,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再说回张玉凉。作为青史第一人,张玉凉的文学、艺术成就实在是数不胜数,尤其后半生出现得更为密集。北大齐教授出过一部专门介绍张玉凉各类成就的书,大家有空可以去看看,本篇在此不赘述。笔者这篇文章想要谈的,是他后半生关于“道”的追求。
张玉凉公认的入道的缘由是因心爱之人去世,故悲痛欲绝而出世。这个论断早在八十年代就颇为流行,至今还有很多拥护者,然而笔者却只赞同一半,即“因”的那一半。
张玉凉的入道,其实属于多因一果,心爱之人病逝充其量只是一根导.火索,还有一些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我们都知道张玉凉的母亲信道,他受其影响,也是很早就开始信道了,这一点从他早期的文章就能看出端倪。《试策尚书》提出过“儒道同源说”,《白衣谈》发出过“吾缘在道而事儒”的感叹,通过这些,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个信道逐道的人。
其次,张玉凉入道,为的是寻求心灵的超脱,而非一般人以为的求仙问道、寻求长生。他自己也在《流云书》的序言里说过,他有出世之心,只是碍于种种缘故,始终没有践行的机会,最初没有,最后也没有。
最后,就是和他的爱人有关了。张玉凉对他的爱人情深意重,因为有爱人在,他舍不得出世,舍不得放弃与心爱之人相守的快乐,便只好在红尘间苦熬。当然,如果他的爱人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陪伴着他,笔者相信他愿意永远这么熬下去,奈何命运弄人,他还是在二十五岁就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说完笔者赞同的因,再来说说笔者不赞同的果。世人皆说张玉凉入道后求出世,然而笔者以为,张玉凉并非“出世”,而是出世无果后转入世,这里的入世指的不是常人理解的那种追名逐利,而是他后半生始终在做的周游红尘。
何为出世?自然是摒弃一切尘缘,专心向道。可张玉凉在《团团家书》的引言中曾明确表达过自己不可能“出世”,因为他的爱人就是他的“世”,他到死都没能放下那个人,又哪里来的“出世”一说?如果出世意味着忘却和放弃爱人,想来他宁死也不会做的吧。
所以笔者认为,张玉凉从未出世,恰恰相反,他带着对爱人的思念,带着爱人临终前的嘱托,一直在尘世中游走。他的“道”,不是很多人向往的那种避世清修,而应该是像北朝史学家沈谈先生说的那样:“踏遍天下,历尽南北,喜乐忧愁,皆有所得。”
张玉凉的道,在人间,在凡尘,不在世外,不在天边。
他一生经历丰富多彩,然而对他来说,或许只有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那十年才是值得铭记和回忆的时光。二十五岁以后,他痛失所爱,行走天下,生活看似越发精彩纷呈,却无法再激起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波澜。
正如齐教授书里所说的那样:他的生命,自此之后,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26章 杨桃小院
“呀!这里有只小猫!”
“怎么被雨淋成这样了?真可怜……”
“我把它带回去吧,我家里还剩些猫粮,正好不用浪费。”
“那你小心点,它好像是只野猫,别被它抓到了。”
“知道。”
……
“阿嚏——”程澹打了个喷嚏,在铺着棉布的竹篮里翻个身,面向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蜷成一只小黑团。
早上下了场雨,午后虽出了太阳,空气中仍然有一股雨季特有的潮意和秋日将至的寒凉。
程澹的猫窝几乎与二楼窗台平齐,他懒懒地抬眼往外看,恰好能将整个院子的景色尽收眼底。
陈肖家的房子是那种有些年代感的二层小楼,小楼前用低矮的墙围出一个院子,种着一株高大的杨桃树,三两丛山茶,墙上还爬满了绿叶白花的茉莉,颇有温馨的生活气息。
前不久雨才停,院里的土地仍是湿润的,杨桃树下铺着薄薄的一层落叶,和湿泥混在一起。
微风时不时拨动树梢,摇落几滴水珠,泛黄的叶片有气无力地耷拉在枝头,越发让人感到萧索。
进入新时空至今已过去了三天,程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思念张玉凉,也思念从前安逸的日子。习惯了古代的生活,再回到现代,他看什么都觉得别扭。
这个时空的程澹没有上个时空那么幸运,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遗弃街头,还正好赶上一场大雨,在垃圾桶旁冻得瑟瑟发抖,瘦弱的猫崽身躯一度支撑不住要昏过去。
好在当时有两个高中生路过,其中一人家养的猫近日去世了,家里剩了很多猫粮和猫用的东西,于是将他捡回家悉心照料,这才没让他“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
收养程澹的这家人姓陈,人口构成简单,一位好脾气的老太太,一个刚上高三的小伙子,以及一条狗。
其实之前还有一只猫,前两天刚去世,程澹的到来恰好补上这一空缺。
把程澹捡回来的人名叫陈肖,古镇二中的高三学生。古镇就叫古镇,是国家南方一座不出名的小城镇,古镇二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名气,但陈肖的名气却大得很。
刚上高三,陈肖就代替学校拿到了省级数学联赛的一等奖、省级英语联赛的二等奖和国家级征文比赛二等奖,在经常关注这类赛事的人群里可谓是声名赫赫,浑身冒金光一样的存在。
正因如此,虽然陈肖家境一般,但凭借着这些赛事拿到的奖金和学校发的奖学金,不仅可以养活自己和奶奶,还能再多养一只猫和狗。
把这几天了解到的信息简单回忆了一遍,程澹迷迷糊糊即将睡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
他睁开困倦的眼睛扭头一看,就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大狗从床底下探出头来,咧着傻萌傻萌的蠢笑,不停拿湿润的鼻子拱着他的侧腰。
这蠢狗叫杨桃,品种是雪橇三傻之一的萨摩耶,不动时乖巧可爱,一动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蠢萌之气就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丝毫不堕其种族威名。
陈肖家人丁稀少,却能过得比五六口之家都热闹,杨桃功不可没。
每天陈肖都要跟这酷爱在地上打滚、在床底下钻来钻去的家伙上演一场或几场“全武行”,因为如果不这样做,这货就会把自己一身白毛折腾成灰黑色,而陈肖将会给它洗澡洗到崩溃。
萨摩耶精力充沛,拆家能力虽然比不上二哈和撕家,可毕竟种族天赋放在那里,天天不疯到精疲力尽绝不会停下休息。
为此,陈肖即使在学业繁重的高三,每天也会抽出一两个小时带它出门遛弯,让它发泄一下过于旺盛的精力,并在邻居们问起时苦涩地笑着说:“这是为了劳逸结合。”
今天是周末,陈肖带陈老太太到医院做体检,估计要傍晚才能回来。萨摩耶估计是觉得无聊,便跑来撩拨屋子里除它以外唯一的活物——程澹。
程澹淋了一场雨,现在感冒还没好利索,没心情也没力气陪杨桃折腾,于是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缩在篮子最里边,也就是靠近窗台的地方。
陈肖特意把猫窝放在床上离窗户最近的地方,就是为了让它多晒太阳。
见程澹不理自己,杨桃歪了歪脑袋,抬起两条前爪搭在床上,吐着舌头又凑了过去,拿头顶了程澹两下。
陪我玩!陪我玩!
大概是这么个心理活动。
程澹不耐烦地躲避着,实在躲不过了就一尾巴抽在杨桃脸上,想借此将它赶开。
没想到杨桃会错意了,还以为程澹是在跟自己玩,兴奋地追逐着程澹的尾巴尖蹭来蹭去。尾巴没蹭到几次,倒是把床单给蹭得一团乱,连带着爪子上的灰尘也抹了上去,等晚上陈肖回来估计又会被一顿好打。
程澹烦不胜烦,气恼地坐起身,一爪子呼到杨桃巴巴凑上前的狗头上,把它的脸抽得偏到一边。
“咪!”
程澹龇出一口小奶牙,抬起粉嫩的爪子做抵挡状,刚刚长成的指甲挂着一撮狗毛,在半空闪烁着寒光。
杨桃翘起的嘴角委屈地压下,耳朵软趴趴垂在两侧,喉咙里发出弱弱的咕哝声。
这家伙也就块头大,性格怂得很。
收拾完杨桃,程澹尾巴一甩,想趴下继续睡。然而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对面小院大门前推着自行车站定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理着清爽的短发,相貌俊秀,气质温润而又儒雅,生生把土气的蓝白底色校服穿出了古典感。
好像察觉了程澹的目光,少年握着车把回头看来,隐在阴凉处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下,清晰地映入程澹眼中。
恍惚间,时光逆流回千载之前,回到程澹与张玉凉初遇的那一刻。
少年踏着满地落红向他走来。
也是这个年纪,也是这样的季节,甚至连心头的鼓动都如出一辙。
程澹的心躁动着向他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在这个时空要陪伴的人。
与上一个时空一样。
程澹垂下脑袋,把自己蜷成一团,又想哭又想笑。
他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喵。
对面院子门前,正在找钥匙开门的张玉凉心有所感地转头看向发小的房间,恰好看到窝在窗前猫窝里的小黑团。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涌上一股熟悉感和亲近感,仿佛内心有一处缺失的地方被久觅不得的珍贵存在填满,油然而生的喜悦竟让他有了落泪的冲动。
张玉凉知道那只小黑团的身份,是自家发小从垃圾桶旁捡回家的猫崽,但由于这三天连着考试,所以他一直没机会到陈肖家看过。
现在,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去见一见这只小猫了。
“玉儿,你站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又忘带钥匙了?”出门买菜回来的黎姜姜看到自家儿子傻愣愣站在门口,上前拍了他后背一下,顺手拿出钥匙开门。
张玉凉回过神,习惯性冲老妈笑了笑。
然而他的唇角刚刚扬起,又因为看到黎姜姜的装束而耷拉下去,不仅如此,他的眼角还不自觉抽搐了两下,最后无奈地摇头轻叹。
黎姜姜年过三十,但保养极好,加上天生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二十几岁的人。
奈何再漂亮的脸也架不住她自己爱糟蹋,一身红衣绿裤搭配蕾丝宽檐帽,一股乡村国际中年非主流气息扑面而来。
“妈,你怎么又穿成这个样子?”张玉凉一个“又”字道尽心酸,“爸昨天走的时候不是帮你搭配好两套衣服了吗?”
长得漂亮的人要么喜欢为所欲为,要么就会被上天剥夺一些东西,黎姜姜正是后者。
她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精致脸蛋,但衣品极其糟糕,她穿的衣服平时都是由丈夫张允提前搭配好,起床时直接换上。偶尔张允工作繁忙,无法替她准备衣服,就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张允是大学教授,昨日应邀前去南城大学参加研讨会,走之前特意帮她搭配好两套衣服,就怕她又自由发挥自己的那可怕的衣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皮了一下。
“不好看吗?”黎姜姜在张玉凉身前转了个圈,下巴骄傲地扬起。
“妈,做人吧,脸和碧树总要有一个。”张玉凉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一本正经地吐槽道,“相信我,爸一定会从邻居们口中得知你穿着自己搭配的衣服出门买菜的事,然后愁得胃疼。”
“我觉得挺好看的……”黎姜姜咕哝了一句,见儿子一脸皮笑肉不笑,嘴一撇,大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换行了吧!”
张玉凉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偷乐。
他老妈真的是个宝藏女孩……哦不,宝藏妇女。
停好自行车,张玉凉拿起车筐里崭新的复习资料走进客厅,左右看不到黎姜姜,于是熟练地仰头冲楼上喊道:“妈,咱家里还有没有喂猫的小鱼干啊?”
张玉凉父亲是个隐性猫奴,只不过有轻度猫毛过敏,不敢养猫,只能偶尔戴上手套喂喂流浪猫或者陈肖家的猫解馋。正因如此,张家会常备猫粮和小鱼干。
“应该还剩一点,你到厨房看看。”黎姜姜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对了,你不是不喜欢喂猫吗?要小鱼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