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猫同行番外篇——by无繇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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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花是一种安神植物,可辅助修行者静心宁神,程澹在每个房间里都放了一盆。
张玉凉看了眼时间,果断抬手敲门,而且一连敲了九下,非常有节奏感,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出响亮的回音。
过了几秒,阙天音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在房内响起:“谁啊……”
“我,还有程澹。”张玉凉扬声答道,“起床学习了,你们还想不想过理论考?”
里面安静片刻后房门突然打开,顶着一头蓬松乱发的阙天音出现在两人身前,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他揉着酸涩的眼睛问:“一定要这么早吗?我们昨晚凌晨才睡下的。”
程澹搓了他的狗头一把:“都成了修行者还这么爱睡懒觉,把忘生禅叫醒,快点出来,一会儿做几套大题就不困了。”
“你是魔鬼吗?”阙天音幽幽地看着他。
程澹笑着将他推进去,让他赶紧去洗漱。
另一边,张玉凉已经敲开了红栖的门,正跟他抢门板呢。
“让我睡一会儿!五分钟,就五分钟!”红栖拼命想把门关上,眼里含着两包困出来的眼泪,动作大一点就往下掉,不知道的还以为张玉凉对他做了什么呢。
“五分钟什么五分钟,一日之计在于晨,快洗脸去!”张玉凉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去,拎着他命运的后颈皮把他扔进浴室,“给你十分钟收拾好自己,我和程澹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啪”的一声甩上了门,也不担心红栖会倒回床上继续睡。
十分钟之后红栖不出来,他就有上手的理由了。
张玉凉唇角弯起一抹仿佛人畜无害的笑。
程澹却看出他这个笑容里的不怀好意,捏住他两边脸颊的软肉,笑眯眯地警告道:“不许胡乱欺负人啊,红栖现在可也算是你的学生了。”
“严师出高徒嘛……”张玉凉被捏着脸,有些吐字不清。
忘生禅不知何时站到门口,倚着门框叼着牙刷,无奈道:“一大早的能别在这儿给我们派发狗粮吗?”
张玉凉握住程澹的手,弯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又转头得意洋洋地看向忘生禅:“好吃吗?”
忘生禅:“……”
恋爱的酸臭味。
……
经过一番折腾,阙天音三人总算老老实实坐在了庭前石桌后,背程澹和张玉凉画的重点。
理论考相关的资料又多又杂,饶是他们都是修行者记忆力超群,也不得不专门花费时间将其全部背一遍。即使考完他们可能就会忘记,但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
另外,他们今天的任务除了背书,还有十套试卷要做,做不完不让睡觉。
什么叫争分夺秒,这就是了。
比起三人的忙碌,程澹和张玉凉便清闲多了,两人早已将试题整理好,只等他们背完就能直接发下去让他们动笔。
两人百无聊赖,另给自己找了件事做。
剑宗最近莫名流行起花式解读《山海经》来,有个弟子还在论坛发布“寻找《山海经》中所记录的食材”的活动,响应者不少,以至于现在人手一部《山海经》,连食堂菜单都变成了“清炖饕餮肉”、“红烧梼杌头”、“麻辣毕方腿”这种菜名,及时蹭了波热度。
年终考核已过的程澹和张玉凉也想在年底跟风快乐一下,不过他们并不打算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花样,而是要照《山海经》里的记载画一套囊括各种凶兽、植物、奇异之地的插图,为战斗在寻找食材第一线的战友们提供一些帮助。
毫无疑问,这是个浩大的工程,因为《山海经》所记录的生物太多,还有不少介绍得语意模糊的存在,彻底复原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做到大致相近。
好在程澹上一世被张玉凉带着见识了很多凶兽的真身,可以提供相对准确的参考经验。
而张玉凉画技超群,按照记载和程澹的意见,寥寥数笔就能勾勒出凶兽神韵,还原度极高。
截至昨夜,两人发在论坛里的连载帖已经盖到了一万楼,好评如潮。
今天两人的目标是画完四大凶兽,如果时间足够,再画一幅蛮蛮拟人图。
蛮蛮,又名比翼鸟。
宣纸铺在桌上,张玉凉舔墨提笔,在纸上绘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然后与程澹几番思量讨论,往里填充血肉或稍作修改,不一会儿一只混沌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差不多了。”
程澹用手将画虚描一遍,拿起旁边的印章盖在画的右下角,留下一朵小小的梅花印。
这个印章相当于官方水印,内蕴灵力,可防止他人盗画和抄袭,必要时还能保护画轴不被损坏,用处多多,是张玉凉高价从一位长老弟子手里买来的。
重新倒水研墨,张玉凉问:“下一个画什么?”
“你想画什么?”程澹笑着反问。
“我想画蛮蛮拟人图,我在心里打了几百遍草稿,现在动笔保证画得一气呵成。”张玉凉说着,丹凤眼无辜地眨啊眨,撒娇于无形之中。
程澹笑眯眯地捧住他的脸揉了揉:“那就画蛮蛮。”
其实张玉凉的心思他一目了然,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蛮蛮拟人图本来也是他们今日的目标之一,早画晚画都一样。
张玉凉欣然一笑,随即敛起笑意,认真地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白纸为骨,笔墨筑魂。
逐渐成形的画里,两道身影背靠背坐在风雨之下,舒展着伤痕累累的羽翼,一边握紧对方的手,一边看向相反方向。
四周惊涛骇浪,而身下唯有孤石矗立。狂风暴雨中,一片青色的羽毛悠悠飘落,如同一叶障目,模糊了画境呈现的所有景象。
——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
见则天下大水。
比翼鸟的名字由来于此,而世人也总以它们比翼齐飞的模样形容忠贞不渝的爱情。却不知,这份深情表象下,同样隐藏着常人无法言喻的痛苦与挣扎。
“见则天下大水”,从一开始,它们的感情就注定天地不容。
程澹心头一跳,依稀从画中看到了自己和张玉凉的影子,隐隐有些难过,脸上却仍平静笑着。
“你怎么会想将蛮蛮画成如此意境?”
“我只是看腻了千篇一律的深情颂歌,想从其他角度理解蛮蛮的比翼。”张玉凉并未察觉程澹的异样,他伪装得实在太好了,“见则天下大水,这种危及他人的爱,或许对于蛮蛮这种温柔的生物来说,是另一种残忍。所以它们宁愿看着相反方向,把爱和爱情带来的风暴留在心里。”
他这一番另辟蹊径的言论,倒是让程澹脱离了自艾自伤的心境,转而和他探讨起这幅画里的意境:“所以你添了这片羽毛,以区别现实与幻境?”
“是。”张玉凉的指尖抚上画中人的脸,那人眉眼有几分神似程澹,可细看之下,又觉陌生,“我不想成为蛮蛮,也不会成为蛮蛮,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将这份感触展现给世人看。”
程澹怔了怔,忽而笑着握住他的手:“你当然不会成为蛮蛮,因为我在你身边。”
张玉凉点点头,抬手抱住了他。
……
将五幅新鲜出炉的新图贴到帖子里,程澹也没太在意,揪着红栖给他讲了两个多小时的题。讲完后登录论坛一看,贴着蛮蛮拟人图的那一楼已经被顶上热门,底下也多了上千条评论。
上千条评论,剑宗内部弟子拢共就两千出头,刨除同一个ID多次发表评论的那部分,满打满算也有六七百人评价了这幅画。
程澹好奇地点开评论页面,想看看同修们对这幅画有何看法,谁知热评第一条就明晃晃地写着:看过这张图,我的《太上忘情心法》成功入门了。
程澹:???
太上什么心法?
什么忘情心法?
太上忘情什么?
托着下巴,程澹转身把正在和红栖、阙天音利用短暂休息时间激情PVE的张玉凉,开门见山道:“你的蛮蛮拟人图让一个修炼《太上忘情心法》的同修入门了。”
《太上忘情心法》,号称同阶最强修炼之法,也是整个修行界最难修炼的心法,没有之一。
多少人在入门阶段就折戟沉沙,不得不在耗费大量心力之后转而修习其他,自其问世以来,偌大剑宗也就出了一位将此心法修行有成的长老,程澹还是依靠上个世界的张玉凉的遗泽才得以顺利入门,可见这门功法的修炼条件有多苛刻。
而现在,一个修行《太上忘情心法》的人说,他因为一幅画成功入门了。
固然众人都知道在看到画之前,他一定有了不俗的积累,但这冥冥中一点灵光是张玉凉的画给他的,那么四舍五入一下就是……
张玉凉给他的?
“……我可能有麻烦了。”搞清楚前因后果,张玉凉如是说道。
程澹正想开口,忽见门外落下了几道仙光,而其中一道正是来自于剑宗内唯一修行《太上忘情心法》有成的二长老,剑仙玉凭秋。
麻烦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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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修仙小分队
玉凭秋是蜀山剑宗一个传奇。
其传奇之处不但在于他是第一个把《太上忘情心法》修炼至高深境界的人,也在于他为了守护剑宗而走上了真正的太上忘情道。
《太上忘情心法》只是一块通往太上忘情道的台阶,这条路是世间万道中对修行者最为苛刻,也最为残忍的一条。
修炼此道之后,玉凭秋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自此,他进入庄子所说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境界,除了剑宗,这世间再无什么事物能让他驻足停留。
玉凭秋一袭灰袍,衣袂在风中猎猎翻飞,像一只欲凭风而去的孤鹤。身后背着一把剑,很普通的长度和外形,但若望上一眼,会觉得好像在夜晚的湖泊里凝视星空,有一种空茫的浩瀚感。
他与另外两位主事一同走入院子,即使衣着简朴,即使站在边沿,旁人的目光也会第一时间落到他的身上。他在的地方便是道与法,他在的地方便有光与暗,没有人能掩盖得了他。
程澹站在石桌旁,遥遥望过去,一阵风把枝头的白梅吹落了几瓣,恰好挡在他的目光中途,让玉凭秋映入他眼底的身影缺失了一块。
这种缺失,他也曾在上一世的张玉凉、玉清白几人身上看过。修为越高,缺失得就越多,再超然的气质也不免因此大打折扣。
“见过长老,主事。”
张玉凉几人的见礼声打断了程澹的回忆,他如梦初醒地收回目光,弯腰行了一礼。
两位主事摆摆手,还没开口,就见玉凭秋看着程澹突然问道:“小友亦修习《太上忘情心法》?”
程澹看了看二位主事:“是。”
玉凭秋又问:“可已入门?”
程澹点头:“入了,已修至入境八重天。”
“如何修炼的?”玉凭秋的瞳色本是浅灰,此时却渐渐转为黑色,瞳仁中心隐隐透出一点光亮。
程澹微微凝眉,思索片刻后展颜一笑:“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玉凭秋深深凝视他良久,吐出一个字:“然。”
说完,他负手背身而立,表示自己问完了。
程澹也松了口气。
两个主事见状,不好再拉着程澹多问,于是拿着张玉凉的画把他叫到一边,仔细询问他画的主旨与意境,又问他为何会想起画这样一幅画,最后征得他同意把画带走,便急匆匆和玉凭秋一同离开。
离去前,玉凭秋回首看了程澹一眼,以传音之术和他说了句话。
“小友魂魄合道,恐命不久矣。”
对于这句自己早已知晓的提醒,程澹垂眼一笑,向玉凭秋的背影行礼致意。
虽然没料到他竟能看出自己的状况,而且自己对此事已经心知肚明,但这份提点的好意他还是心承了。
拍拍衣袖,程澹转身想问张玉凉主事们都跟他说了什么,却见他委屈巴巴地走过来,将脑袋拱进自己怀里。
“……怎么了?”程澹揉了他头发一把。
“我的画被他们拿走了……”张玉凉难受的在他肩窝里蹭来蹭去,“那是我画得最好,也最喜欢的画!”
“没关系。”程澹笑着说,“我们再画一幅更好的,这次用其他意境。”
张玉凉噌一下抬头:“什么意境?”
程澹看着画纸,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幕景象:“久别重逢。”
他和张玉凉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
剑宗内因为张玉凉的一幅画闹得沸沸扬扬,张玉凉却和程澹安安生生呆在九阙画画兼帮阙天音三人复习,心态好得出奇。
倒是红栖颇有商业头脑,绕着张玉凉转了两圈后,拉着程澹的袖子问能不能以成本价卖给他一张画,他好高价倒卖出去。
他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因为一幅蛮蛮拟人图,现在张玉凉的所有画作都被炒成了天价,只要是原稿,价格都是十瓶极品养心丹往上,这么好的做生意的机会,他当然不能不好好把握。
张玉凉斜了红栖一眼,故作倨傲地轻哼一声,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