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猫同行番外篇——by无繇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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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澹鼻子灵,他们一走近就闻到了那股味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掉进药罐子了吗?”
说话时他正在喝豆浆,浓郁的豆香弥漫开来,将空气中的药味盖了下去。
“父皇重病,我和篷歌在旁服侍了一夜,中途父皇还打翻过药,药味大约就是那时沾上的。”张玉凉鲜少熬夜,昨晚乍一熬了个通宵,现在浑身都提不起劲来,“还有豆浆吗?也给我和篷歌盛一碗。”
程澹放下刚拿起的勺子,给他们两人各盛了一碗豆浆。
这豆浆是他早上去玉瓶街买的,一直温在炉子上,现在喝温度正好。与豆浆一起买回来的还有两屉煎饺和几份清淡爽口的小菜,配着豆浆吃很是美味,除了不顶饱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张玉凉一口气饮下一整碗豆浆,在程澹帮他盛第二碗的时候飞快地吃了好几口小菜,那盘泡椒酸笋最合他心意,他一筷子下去就夹走了三分之一。
见状,程澹小心地将豆浆放到他面前,提议道:“你们忙了一晚上,这些豆浆小菜估计吃不饱,要不我去煮点粥给你们吃吧?”
“不用不用。”篷歌还没开口,张玉凉就忙不迭摇头,“我们在府上呆不了多久,换身衣服就得再回宫守着父皇。这几日我与篷歌可能都要留在宫里,方才我去过明月高楼了,一日三餐那里的伙计会按时送来,你好好呆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
说着,他冲程澹笑了笑。
程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山雨欲来之意,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况很严重吗?会不会波及到你和篷歌?”
这回是篷歌笑眯眯地回答道:“不用担心,我和哥哥已经搬出了皇宫,与朝堂划清界限,再大的事业影响不到我们。只是……”
话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黯,停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程澹好奇地追问:“只是?”
“只是父皇的身体……怕是撑不过这个年了。”篷歌轻叹一声,虽然一夜滴水未进,豆浆和小菜也很香,却还是没了进食的胃口,“父皇若去了,皇城估计要乱一阵。在这当口,自然是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了。”
张玉凉颔首:“其实现在已经开始乱了,唉,希望父皇可以撑过今年元宵。”
两人虽没有明说皇帝的状况,但他们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奇怪的是,程澹并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对皇帝命不久矣这件事的悲伤,反而是慨叹和平静和居多,仿佛那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不是生他们育他们的父亲,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熟人。
看着他们,程澹一时不知该不该安慰。
“放心,没事的。”吃完最后一筷子小菜,张玉凉抬头见他神色纠结,看出他的想法,于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等我们回来。”
篷歌也笑着说:“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程澹的心一下子落回实处,再不想这些有的没的。
送兄妹二人出府,程澹站在门口,目送载着他们的马车稳稳驶上街道,消失在巷口的雪堆后。
中午,程澹吃过明月高楼的伙计送来的午饭,坐在院子里消食,顺便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的棋艺是张玉凉一手带出来的,虽然现在还称不上青出于蓝,却也能与他分庭抗礼了,便是与自己对弈,棋盘上的局势也分外精彩。
扶子缘走进院子时,棋局已至尾声,白棋也行到末路。
手边的热茶早已凉透,程澹想也不想端起就一口饮尽,那叫一个透心凉。
扶子缘来不及阻拦,只抢下了茶盏,无奈道:“冬日饮冷茶伤身,我再为你泡一壶热茶吧。”
抚着冰凉的胸口,程澹用力点头,呼出一口白气。
石桌旁很快多了一只红泥小火炉、一套茶具和一罐江北的冬茶。
水壶里热气袅袅,水壶外茶烟沸腾,程澹一边收拾棋盘开启下一局,一边问:“子缘先生,玉凉和篷歌跟陛下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皇室无亲朋,六公子和篷歌公主是其中的例外。正因是例外,所以不被喜欢。”扶子缘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陛下子嗣兴旺,育有十六个公主,十二个皇子,活下来的统共十五人。那些会钻营的,懂得讨人欢心的自然要受宠些,性子内敛的则会被落到后面去,如六公子和篷歌公主这种完全不在意陛下宠不宠爱的落得更远。六公子简在帝心还好一点,但篷歌公主一年到头也就只有除夕家宴的时候才会被陛下想起,这般情况,实在说不上关系好不好。”
“难怪……”程澹若有所思。
时国皇室人多,是非也多,还好张玉凉聪明,早早带着篷歌脱身了。
正想着,两人忽然听到一声声庄严肃穆的钟声从皇宫的方向传来。程澹认真数了一下,共响了十二次,这好像是……
“十二声?”扶子缘眉梢一挑,“是陛下驾崩了。”
程澹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轻轻叹了口气:“虽说与陛下不亲近,但玉凉和篷歌还是会为他难过吧。”
毕竟那是他们的父亲,血浓于水啊。
正月初一,陛下病逝,拟谥号明,号为时明帝。
时明,时,岁月日刻之用;明,日月交辉之光。史官春秋笔法,寥寥数笔写完先帝一生六十余载,给民间野史留下了更大的发辉空间。
身为皇室中人,张玉凉和篷歌在宫里为先帝守孝三月,直到四月开春才回到府中。在此期间,程澹和扶子缘连着吃了太子登基、诸皇子不臣、公主与太妃勾结等等系列大瓜,吃得红光满面,生生胖了十斤,与形容憔悴的张玉凉和篷歌形成鲜明对比。
下马车时,张玉凉一个趔趄,饿得直接摔进了程澹怀里,倒是篷歌还精神一些。
他不是趁机占便宜,是真的饿。这三个月来,他每天吃的都是清汤寡水,不仅不见荤腥,量也少。别的皇子公主会偷偷让人送饭过来,或是在袖子里藏一些小点心充饥,就他和篷歌最实诚,硬是饿足了三个月,体重创历史新低。
程澹揽着张玉凉,也感觉他瘦了很多,骨头硬得硌人。
他是最重仪容的,平时就算不出门也要做到衣冠整齐,今天却是蓬头垢面,连最喜欢的翡翠发钗都不戴了,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
程澹摸摸他的头发,也不嫌弃他头油了,笑道:“赶紧进去吧,我让人烧了热水,明月高楼的饭菜也送了过来,你们洗个澡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吃饭。”
“吃了三个月明月高楼的菜,你都不腻吗?”篷歌微笑着整了整鬓角。
“不腻啊,明月高楼每天的菜单都不同,连着三个月我就没吃过重复的菜色。”程澹兴致勃勃地说,说完还举了好几个例子,将明月高楼的饭菜好好夸了一遍。
张玉凉看着他,三个月时间酝酿的思念化为眼里一抹笑意,温温柔柔地落在他身上。
“明月高楼也是五皇叔的产业,开得很早,小时候我和四哥、子缘还偷偷去那里吃过饭。”听着程澹的诉说,张玉凉也从记忆里找出了一些关于明月高楼的片段,“那里的厨子以前是父皇的翰林,当了几年官觉得太拘束,便辞官和五皇叔一起开了明月高楼,五皇叔出钱,他出力。那人游学时搜集了许多各地的菜谱,辞官后更是潜心研究厨艺,被称为行走的菜谱。正因有这些菜谱,你才能连续三个月吃到不重复的饭菜。”
“这么厉害?”程澹惊叹道,转而又遗憾地摇头,“不过厉害是厉害,但菜谱多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我吃不到我想吃的某一道菜。我觉得明月高楼做的蕈菇鸡丝面最好吃,可惜我只吃过一次,后面就都是别的菜了。”
张玉凉眼睛一亮:“真巧,我最喜欢的也是这道菜,哪日等菜谱做完一轮,我们再一同到明月高楼吃吧。”
程澹用力点头。
篷歌笑吟吟地看着开始数日子的两人:“我不会做蕈菇鸡丝面,但我会用蕈菇熬汤,味道也很鲜美,晚上我做给你们吃好不好?”
程澹和张玉凉异口同声道:“好!”
从前庭走进室内,张玉凉与篷歌各自回屋沐浴,程澹也回了房间,把自己整理的这段时间的吃瓜集合拿出来,准备当做素材交给张玉凉。
先帝去世后,城里那叫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管朝堂的江湖的市井的,各路人马都出来舞了一舞,能置身事外的人寥寥无几。程澹和扶子缘仿佛进了瓜田,每天都在苦恼要吃什么瓜,但这也方便他们帮张玉凉收集素材,到时候写进书里,也是后世的一道必考题。
程澹连题目都给未来的初三高三甚至大学学子们想好了:#时明帝逝世后的影响#
#太子顺利登基的原因#
#论时明帝众多孩子的爱恨情仇#
#公主与太妃们勾结背后的原因与意义#
#时国那些年的瓜田李下#
可以用来出题和写论文的角度与内容实在太多了,程澹决定让张玉凉多写一点,写得越详细越好,造福未来的学子们。
一想到张玉凉写的书很可能会上教科书,并要求学生全文背诵,程澹就忍不住露出了个谜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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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史书有云
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张玉凉换上寝衣,坐在书案后翻看程澹和扶子缘的吃瓜实录。因为不是写什么要紧文章,所以两人全篇用的都是流水账式的记叙手法,虽然如此,还是掩不住这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瓜”的背后藏着的巨大信息。
守孝这三个月,张玉凉已经拟好了“时明帝”卷的框架,现在又有这么全面的素材可供参考,当即研墨写出了一篇类似细纲的文章。这篇文章中囊括了所有张玉凉知道的先帝生前的经历,以及先帝离世后帝都发生的重要事件,文笔称不上多好,毕竟只是篇大纲,不过经他简单修饰一番之后,程澹和扶子缘记录的那些事件可读性增加了许多。
“团团,来,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删改的地方?”张玉凉向程澹招招手,在他走过来时将稿子递给他。
程澹接过文章,顺势在他身边坐下,用自己业余的审稿目光把文章仔细看了一遍。
张玉凉的大纲做得相当详细,各个事件详略分布得当,若是展开来写,至少能写个十几万字。不过优点多,缺点也很明显,他写的毕竟是史书,而非话本或小说,必然要牺牲掉一部分的趣味性,用词也会偏向庄重和严肃,文风比较枯燥。
历史本就该是严肃的,即使它的真实性犹待推敲。
以程澹对时国的了解自然给不出什么修改意见,只帮张玉凉挑了几个错字。
“你打算将记载先帝的这卷作为全书的第二卷 吗?”程澹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先写这卷而已。”张玉凉拿过一张新纸,蘸了墨写下这一卷第一章 的标题,“我按时间顺序修史,父皇是时国第六任君主,怎能将他的生平放在第二卷 。”
在张玉凉的设想中,全书的整体结构是编年体,具体到某一个章节则采用纪传体的形式写作,例如太.祖卷里那些单独成文的开国功臣们。
墨快要用完了,程澹拿起墨锭,往砚里加了点水,不紧不慢地打圈磨墨。烛灯轻轻摇曳,不时爆出一声轻响,清风穿庭而过,一室静谧。
这夜,程澹熬到很晚才睡,而直到他睡着之时张玉凉都还在伏案奋笔疾书。但第二天一早,他从床上醒来,张玉凉已经洗漱完毕,坐在院子里看书了。
张玉凉穿着篷歌给他做的新衣,白衣黑发青簪,沐浴在阳光下一身俊逸风流。
相同款式的新衣程澹也有一件,也是篷歌亲手裁制,只不过是蓝色的。
他个子小,身量却很修长匀称,完美撑起这套略有些修身的衣服,长发高高束起,簪以缀着单边流苏的碧玉钗,也是个眉目隽秀的少年郎。
程澹换好衣服,小跑出房间,张玉凉听到他的脚步声,笑着回头朝他伸手:“团团,早。”
“早!”跑过去握住他的手,程澹将他拉了起来,笑嘻嘻地问:“早饭吃什么?”
“这个啊,你应该去问篷歌,我可不知道。”张玉凉牵着他走向前厅,芳菲谢尽的梅树已经吐露了清新的绿意,枝头却仍萦绕着一缕梅花幽香。
庭院和厅堂也就几十步路的距离,两人很快便步入厅中,正好遇到端着汤药的篷歌。
“哥哥,你该喝药了。”将热气腾腾的药放到张玉凉手里,篷歌认真叮嘱道:“这是我按御医以前给你开的药方熬的,可以补气养血,培本固元。你赶快喝了,我去看看粥煮好没有。”
说完,她又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厨房。
程澹看看汤药又看看张玉凉,疑惑道:“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喝药?”
“这是补药,一个月喝一次。”张玉凉揽着他坐下,熟练地将药一饮而尽,“我母妃生我的时候身体不好,连带着我也胎里不足,生来体弱。御医以前曾断言说我活不过十岁,因为四哥我才过了十岁那个坎儿,平安长到今日。”
程澹心里一紧:“那你现在……”
“我只是体弱,又没有重病,只要好好养着,活个三五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张玉凉揉揉他的头发,唇角浅浅弯起,语气中满是温柔的安抚之意,“倒是你,你说你不是妖,那应该就只是一只比较特别的猫。猫的寿命不过十数年,也不知道你还能陪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