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成双——by烟波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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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唯和夏国公主,骨子里都是很疯狂的人,但是宴唯的疯狂由理性主导,而公主的疯狂是饱受压抑后的剧烈反弹。说开了,公主的性格内里是有些神经质的。”
魏楚拍了拍她的肩:“别慌,只是先给你预习一下,具体怎么把握,等情节发展到那里,相信你会渐渐有所体会的。”
魏楚和赵惊墨一个温和一个严厉,但都实在是很好的老师。相比赵惊墨表面高冷,实则在背后不动声色地鼓励和支持,魏楚更像是一个亲切的老师,会主动走到身边指导提点,他知晓关梦在演戏方面的优势与弱点,从不吝惜包容和褒奖。
关梦觉得自己无比幸运的同时又心下涩然。原主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善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但她的不幸从根源上就已经注定。
她和夏国公主何其相似呢,混乱中降临人世,在与世隔绝的乌托邦里长大,乍一发现原来自己身处楚门的世界,鼓足了勇气将那扇门推开,外界的嘈杂与黑暗像破碎的玻璃一样迅速地扎进了她的胸口。
要是她不那么勇敢,一生必定顺遂无忧。
可要是不迈出那一步,她只能活在门内做一辈子的行尸走肉。
疯狂的人未必真有那么疯,看似平静的世界或许暗流涌动。
关梦不知不觉间对原主的厌恶早已消弭,甚至同情这个未曾谋面的灵魂。她希望她能够去到另一个世界,平安康泰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生。
第二天要拍摄的是宴唯和公主的对手戏,同样的场景,关梦和沈双竹都要过两边镜头,一些不露脸的镜头则可以使用手替。
情节发展到这里,公主已经被囚禁了有一段时间,无论怎么说都是高贵的皇室贵族,岂能平白无故遭此折辱?
公主在郁郁寡欢中日渐消瘦。
为了表现人物的憔悴,关梦昨晚晚饭只吃了一半的量,早上也只喝了一杯淡甜豆浆,让自己的低血糖症状处于一个恰到好处的情况。
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无力,说话时冒着汗,但是又不至于完全无力,状态把控在稍微感到头晕的程度,往往在脆弱的时候最能爆发出潜藏心底的情绪。
沈双竹没有将心疼表现出来,这不仅是关梦的个人选择,也是作为一名演员应当具备的职业道德。她能做的只有尽全力配合,争取每场戏都一条过,把关梦的工作负担尽可能减轻一些。
魏楚先让她们拍摄了宴唯主场的部分,把录下的声音放出来,接下来公主的戏份便跟着一起走。
关梦身上服装未变,把头饰拆了下来,长发披散满肩,面容添了几分凌乱的美。化妆师帮她把口红抹去,用糯米纸在唇上轻轻粘了几下,造成一种干涸起皮的效果。
红润饱满的双唇顿时变得苍白干瘦,眼下轻轻扫上一层淡青,现代化妆技术让关梦登时变得憔悴惨淡了许多。
她皓白的手腕被戴上漆黑沉重的锁链,垂首坐在床沿,从镜头里看去,整个人渐渐弥漫出一种萧瑟阴郁的气质。
沈双竹深呼吸几口气,转身对魏楚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准备就绪了。
魏楚最后调整了一下打光,让录音师把刚才宴唯部分的音轨跟进去,拿着对讲机道:“开始。”
公主的寝宫殿内轻歌悠扬,一众下人守候在侧,端的是恭敬谦和,实则出了这大殿又是怎样一副面孔,就难说了。
宴唯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漫不经心瞟过,吹下眼睫,将眸中晦暗神色隐藏在浓密的睫毛后面,语气轻快骄纵道:“行了,没什么事儿你们都退下吧。”
仆从们站着不动,状似恭敬道:“公主殿下近来微恙,又初回皇宫,许多事务不甚熟悉,奴婢们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殿下的。”
宴唯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漫不经心道:“国师大人要为本宫算姻缘卜生死,天家私事,你们也想听咯?”
阮明瑶目光如针般扎在下人们的身上。
窥探天家隐私是要杀头的罪名,这公主日后好不好过不知道,起码目前是摆在明面上的受宠,偏又生得一副喜怒无常的顽劣脾性,也不知在庙里修行了这十几年都修行到哪儿去了......
仆从们吓得面如土色,当即跪下说不敢。
宴唯绵里藏针,轻巧两句话便打发走了十几双眼睛和耳朵。她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出神眺望片刻,估摸着都走干净了,款款起身走到阮明瑶的旁边,与她饮茶。
“怎么不喝?”宴唯歪倚在座位上,修长指尖敲了敲轻薄名贵的瓷杯,轻轻朝杯口吹气,声音细微到近乎呢喃:“上好的毛尖,兵营里可喝不上这样的好东西。”
阮明瑶眉尖一抖,看着她慢吞吞地开口:“我,我暂时有点无法适应这样的您......”
“哪样?”宴唯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感兴趣的话题,侧脸微微挑眉看着她。
无法适应这样轻佻而放肆的......宴唯。
阮明瑶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她不爱喝茶,但是宴唯说好喝,那她便也觉得清甜。
“您好像比之前更开朗了许多。”阮明瑶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挺好的。”
“国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谨慎,”宴唯依旧笑着,眼中却浮现出阮明瑶熟悉的锐利,娇软声线冷了下来:“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国师大人,做戏做全套,哪怕是面对至亲之人。”
阮明瑶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不是因为被批评所以感到羞愧,而是宴唯的那句,至亲之人。
宴唯把她看作至亲之人,阮明瑶几乎要被自己发掘到的这点弦外之音激动得跳起来。但她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对宴唯微笑着应了一声。
遣散众人,殿里空空荡荡,宴唯带她去了囚室。
一扇丝毫不起眼的小门,却像是一个奇妙的开关,让宴唯在骄纵轻浮的小公主与沉静淡漠的弓箭手之间来回转换。
囚室内并非阮明瑶想象中的阴冷潮湿或是逼仄,相反这里布置得很温馨少女,若不是常年禁闭,只在天花板一角开了一道通风的小口子导致空气有些发闷,这里看起来完全就是贵族小姐闺房的格局。
唯一突兀的是从门口向里延伸的那条粗长漆黑的锁链,一端钉死在门边,另一段严丝合缝地铐在床上那位少女白皙细瘦的手腕上。
少女身着华服,发丝散乱,听见门响时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兀自发着呆。
“真公主......就是她?”
阮明瑶的声音很轻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少女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慢慢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她们。
公主脸上的妆容还未卸去,和早已风干的眼泪搅在一起,眼底有很明显的青黑。和宴唯近八分相似的脸,气质却是天壤之别。无论是作为燕国间谍还是扮成夏国公主,宴唯眼中都永远充满着自信和骄傲。
公主神色阴郁地看着这两个人,目光在穿着朝服的阮明瑶上停留片刻,眯着眼睛看向宴唯:“国师也是你们的人?”
宴唯拎着食盒走到她身边,淡淡开口:“公主近来似乎有些乏闷,在下请了一位朋友前来闲聊片刻,帮您解解闷。”
“解闷,还是添堵?”公主不屑讥笑,“把你的食物收回去,我是不会碰的。”
宴唯看了一眼天花板:“难不成公主还指望着小翠夜里给您塞烙饼?”
公主眼露惊骇,骤然起身,厉声道:“你把她怎么了!”
她抓着宴唯的衣领,锁链拖动发出框铛声响,阮明瑶箭步上前把她拉开,她还在哭闹:“你不许杀她,不许杀她!”
“我无事不杀人,暂时点了她的哑穴罢了。”宴唯打开食盒,从里面捏了个饭团,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公主情绪稍稳,红着眼眶,颤抖道:“你打算关我关到什么时候?”
宴唯把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公主三天未进食,不妨先填饱肚子。”
公主很恨地盯着眼前食盒,巴不得一脚踢翻它,可是她实在太饿了,在失去其他任何食物来源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屈服。
宴唯冷眼瞧着,眸色幽深。
一开始公主被劫持时整日挣扎不休,用无数拙劣的伎俩企图刺杀宴唯,后来闹着要自杀,到现在,她只求宴唯放自己和贴身奴婢一条生路。
人性是可以被训练的。站在天上的人,用对了手段,便可以一点一点把他拖进泥里埋葬。宴唯忘了这是哪个老师教给她的,这句话很轻地在她心里扎了根,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她已经用了这样的手段。
公主问,什么时候才能放了她?
答案是夏国亡国之日。到那天,宴唯会全须全尾放过这个无辜的人,给她银两度过下半生。
可是她呢,又有谁能放过她?
第137章
“卡。”魏楚很果断地点头,关梦刚才的表演挑不出任何问题。
这场戏表面看起来是阮明瑶作为主角,她前去公主的寝宫拜访,与宴唯相认后来到囚禁真公主的地方探望,由此引出下面的剧情,实则拍出来的效果中关梦丝毫不比沈双竹逊色。
在刚才有一个镜头中,魏楚看见以真公主身份坐在床上的关梦眼中流露出了他曾经熟悉的神情。被压抑的痛苦,被束缚的屈辱。
五年前在拍摄《越轨》时,剧情进展到闻秋的不伦之恋曝光后,她被关禁闭的时候也展现过似曾相识的神态。
人对自由和爱情的渴望是一样的。关梦的眼睛非常漂亮,黑白分明,永远含着一汪水,像一面镜子一样,可以照见任何情绪。她可以是柔弱的阿春,强势的闻秋,也可以是歇斯底里的公主,或者冷静果断的宴唯。
相比五年前她的表演多了方法论,却并不匠气。赵惊墨把她和沈双竹都教导得很好,教材一本一本学透,知识并非以毫无生气的白纸黑字灌进脑子里,赵惊墨把她们从笼子里放出来,去广阔的天地里飞翔。
关梦如今已经飞得有模有样,她的人生有了目标,过得很快乐,没有比这更令人欣慰的事了。
关梦晃了晃手里的镣铐:“能不能来个人帮我解开?”
“等一下。”沈双竹在她旁边坐下,叫了场务跟拍副导过来,跃跃欲试:“正好帮我们拍一组写真吧。”
“写......真?”关梦眼皮跳了一下。
话音刚落,沈双竹就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副欺身而上的架势,把她牢牢圈在床边,嘴唇贴着她的鬓角:“手举起来,抓着我的袖子。”
关梦红了脸:“你想干嘛,这是什么画风?”
沈双竹对跟拍导演说:“画面适当调暗一点,就是营造出一种我把公主殿下压制住了的感觉。”
跟拍导演两眼一亮,非常上道:“囚禁爱对吧?”
沈双竹:“......是的吧。”
其实您大可不必说的这样直白。
关梦瞪眼,沈双竹有点委屈地看着她:“你在戏里一直压着我,我不平衡。”
“那是角色需要啊!”
“角色重要还是我重要?我也有需要。”沈双竹说。
关梦把头一拧:“叫个人来帮我把这铐子解开,感觉像坐牢。”
沈双竹没说话,有点失望地从她身上下去了。
关梦看见她露出那种可怜的表情就特别受不了,虽然知道这小狼崽子多半是装的,可还是心里一抽。她眼一闭心一横,干脆自暴自弃道:“来来来,囚禁爱我!”
她一嗓子喊得有点大声,本来只是她们这个角落里小打小闹地互动,现在片场里大伙儿的目光全射过来了,像八百瓦电灯泡一样打在关梦岌岌可危的脸皮上。
沈双竹也被看害羞了,臊着脸道:“姐姐,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关梦:“......”
我说你个鬼,你这小狼崽子坏得很。
“说真的,你这个影后实至名归。”关梦服了。
“还是姐姐教的好。”沈双竹也很诚恳。
关梦顿了顿,“你知道吗,如果我和你不熟,你这话就是妥妥的绿茶发言,我会打你的。”
“可是你就是和我很熟啊,”沈双竹扭过一点身子,背对着众人,对她笑眯眯地小声道:“我这个叫老婆发言。”
关梦魂都要飞出来:“我是当老公的?”
“啊?”沈双竹愣了愣,“你是做媳妇儿的呀,老公是男人才当的,你是男人吗?”
跟拍导演有点坐不住了,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那个,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可以。”沈双竹绕了一大圈,终于把关梦忽悠着了,她搂着懵圈中的关梦,摆好刚才的姿势,朝跟拍比了个手势。
关梦晕晕乎乎的,双手一会儿拽着沈双竹的衣襟,一会儿环住她的腰,一会儿两人互相捏着对方的鼻子或者耳朵。
只听得手中镣铐叮叮当当,本来很正经的囚具愣是变成了某种带有暧昧意味的玩具。
魏楚从两人开始的时候就端着茶杯出去吹风了,剩下众人不懂行情,不知道她们撒狗粮撒得这么悄无声息又令人柠檬,一个个看得面红耳赤。
可是又只是非常正经的拍完戏顺带拍个写真而已,关梦和沈双竹的肢体接触仅限于搂个腰捏个耳朵,最多是额头贴着额头或者鼻尖抵着鼻尖,连亲吻的动作都没有。
就很上头。
关梦也有点上头。讲道理,一个大美人,肤如凝脂黛眉乌发,一身红色滚金的国师朝服,细颈纤腰长腿皓腕,挨得她这么近,心脏自己要砰砰跳的,她根本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