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成双——by烟波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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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梦缓缓摇头:“暂时不太好。”
然后意识到来人是沈双竹,睫羽微颤,瞳孔跳了跳,终于找回一点生气。她把大半支烟摁进烟灰缸里,火光熄灭碾成余灰。
关梦仰头,纤细的颈项拉成一道白,嘴里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沈双竹看着烟灰缸里那支廉价香烟,目光闪了闪,“为什么突然不太好?”
“想起一个人。”关梦转着打火机,“可能是我妈。”
沈双竹愣了愣,她从没听关梦提起自己的母亲,柳希龄对外的说法是福利院里领养的。
沈双竹曾经还想过她和关梦是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互相作对,就像沈玄和柳希龄那样斗争到其中一方死了才罢休。
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沈双竹落寞道:“我没见过我妈,对我爸也没多少印象了。”
“也可能不是。”关梦又说道。
如果是妈妈,怎么会开枪想杀了自己的孩子呢?
她的眼睛慢慢地眨了眨,眼前光影凌乱。
沈双竹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沈家?”
关梦想了想,道:“七岁。”
正是沈双竹出生那年,柳希龄和沈玄因此婚姻破裂,从此夫妻俩各自为营明争暗斗,连带着原主和沈双竹也势同水火。随着沈玄去世,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恶毒女配和悲惨女主的故事由此展开。
这是书里的说法,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剧情,可如今看来故事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她七岁以前在哪?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沈双竹:“你......”
关梦忽然转身抱住她,双手抓着她的衣襟,紧紧地攥着,让沈双竹感觉自己像一根稻草,轻微而郑重。
“先别说话。”关梦的声音闷闷地从她肩膀里传来,细微的哽咽,“让我抱一会。”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全然陌生,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曾真正了解过。关梦满以为自己开着上帝视角,其实她根本就是一个流浪者。
前所未有的孤独,却无人可以倾诉。
沈双竹僵硬地伸出手,迟疑片刻,在关梦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第一次尝试着去安慰一个人:“虽然你的生母没能陪伴你,但是柳希龄对你那样好......坚强一点,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你不恨我吗?”关梦说。
沈双竹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能不恨呢?从她记事开始,关梦骗她吃假棒棒糖,趁她睡觉把她漂亮的辫子剪的乱七八糟,赶她去住最潮湿闷热的小阁楼......
“你说呢?”沈双竹淡淡道。
关梦浑身一僵,抓着她衣服的手一点一点松开,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将到了眼眶的泪水压回去,以免沾到沈双竹的身上。
她有什么资格问沈双竹这种问题呢?关梦都替自己害臊。
她慢慢向后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却在退至一半时被后背的手重新按了回去,再次与沈双竹面对面地身体相贴在一起。
关梦:“......”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沈双竹长长地叹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按在她的眼睛上,“我以前从没见你哭过。”
关梦接了纸巾自己胡乱擦了一通:“我是挺少哭的。”
“是啊,一般你心情不好就来找我撒气,我手臂上的这道疤不就是你拿烟头烫出来的么。”沈双竹把短袖的袖口捋至肩膀,将那个圆圆的小凹痕给关梦看。
关梦震惊,吓得眼泪都不敢再掉,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那,那现在去做修复还有用吗?”
沈双竹把袖子放回去,垂眼看着她,眸色很深,“没用。”
关梦黯然。艺人尤其是爱豆身上都不能留疤,尽管这个小圆圈不怎么起眼,却毕竟是一处瑕疵,更何况还是她......
“因为根本不是烟头烫出来的。”
“啊?”关梦讶然抬头,看见沈双竹线条紧绷的下巴,往上是抿着的唇瓣,再往上,对上了她审视的目光。
“这是小时候接种疫苗留的痕迹。”沈双竹眯了眯眼,“是不是烟疤,你看不出来?”
关梦耳边一片空白的死寂,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沈双竹从烟灰缸里轻轻捻起半截烟头:“这根烟是哪里来的?”
关梦沉默。沈双竹接着波澜不惊道:“连雪茄都说是垃圾的人,会抽这种廉价货色?”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摸鱼去了,待会儿二更,不过可能比较晚啦,大家可以明天起来看
第53章
关梦大脑一片死机。
沈双竹不疾不徐:“突然性情大变,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专门报了班都煮不好一碗面,现在会做饭会洗碗。你是A省人,川菜也能熟能生巧?”
她把烟头捏在手里随意把玩着:“你喜欢穿简单素净的便服和可爱萌宠的家居服,看得懂英文原着,还有握笔的姿势与笔迹......还有很多,要我都一一列举吗?”
关梦站在那里没出声,半天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话,嘴巴张开又合上,脑中闪过的无数种说辞都没有办法含糊过去。
而她也不想说谎。说谎太累了,她已经够累了。
沈双竹的唇角即便不说话时也微微上翘,近两年整形医院里最受欢迎的形状,做完可以让五官变得温柔。可关梦觉得沈双竹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距离感,仿若一片薄冰,而她行走其上,稍有不慎,或许只是一个谎言便从此万丈深渊。
关梦慢慢蹲下|身,眨了眨眼,眼泪忽然又成串地滚落下来。
“别说了......”她声细如蚊呐,抱着头,把脑袋埋进膝盖里,缩着肩膀,整个人看起来颓丧又可怜。
“你问我恨不恨?我当然恨,关梦坏透了。”沈双竹与她一同蹲下来,故意把冷掉的烟头在她手背上轻轻戳着,说出来的话也在她心上慢悠悠地割着,“那么,你是关梦吗?”
“我......”
她是吗?不是的话,她又是谁?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占用了别人躯体的入侵者,一个企图偷天换日却被卷入漩涡作茧自缚的倒霉蛋?
沈双竹会怎么看她,赵惊墨会如何待她,柳希龄又会怎么对她?
原主种下的因果结下的孽缘,总该有一个了解,却在她这里横生岔口,变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知道自己今后该用什么样的身份面对世界,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沈双竹把关梦的脸从膝盖里轻轻捧起来,看着她红成兔子的眼睛,不必再问,答案两人已经心照不宣。
关梦开口,嗓音哽咽嘶哑:“给我一点时间。”
沈双竹看着她,点头:“好。”
腿蹲得麻了,关梦扶着栏杆慢腾腾站起来。刚才的纸巾在手里攥成硬邦邦的一团,沈双竹又拿了张给她:“别用手抹,眼睛要发炎的。”
“谢谢。”关梦接过,动作拘谨。
沈双竹忽然有些后悔这么早将话挑明。关梦现在浑身戒备,面对她一言一行仿佛陌生人般拘束。习惯了对方温暖的笑脸与出其意料的俏皮小动作,乍然之间关系降至冰点,她同样感到无所适从。
“你还拿着那截烟头做什么?”关梦看着她。
沈双竹一顿,把烟扔回烟灰缸里,略窘道:“拿着玩。”
“下班了,回家吧。”关梦抽了抽鼻子,说话还有些鼻音,但状态已经恢复了正常。
沈双竹脑袋里转了好几圈,目光跟随着在化妆间里收拾东西的关梦。保温杯,防晒衣,彩妆盒......她把一大堆东西有条不紊地装进帆布包里,干净清爽,背在身上看起来像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关梦似有所感地回头对她说:“还愣着干什么,再晚一点牛腩要卖光了。”沈双竹外地工作好几天,之前点名今天回家要吃牛腩粉。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率先转身就走。沈双竹脸上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意,轻快地跟了上去。
沈双竹被关梦惯出来的臭毛病,牛腩不要家里厨师去城北市场买的,非要指定那家超市里的原生小牛,还得当天去当天买,理由一大堆振振有词,肉质鲜腥味淡云云,关梦直翻白眼,却又拿她没办法,祖宗开口,要星星她都得想办法打个飞的上去给人摘。
下班高峰期,超市里人多反而更不容易被发现。两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浑身上下日系宽松风的平价服装将姣好身材遮挡住,再拎着个环保购物袋,看起来和众多上班族无异,毕竟大家都急着买完菜回家,谁会去注意身边人长什么样,更不会想到大明星会来逛超市。
大隐隐于市,还挺刺激的。
沈双竹抓了几个西红柿进保鲜袋,被关梦看见了,毫不留情地拦回去:“软绵绵的,西红柿的蒂都发黄了,这几个不行。”
“扇贝看哪个舌头伸出来在往外呲儿水,闭着的是死的。”
“莲藕买这个九孔的。”
沈双竹从没买过菜,懵懵懂懂地几乎每次都是选了又被放回去。她却也不恼,安静地听关梦和她讲了很多以前从未讲过的买菜常识。
关梦的话比平时少了很多,变得很直接,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赌气的意思,从买菜到结账一直刻意地和沈双竹保持着些许距离。
沈双竹悄然叹气。不知道关梦说的给她一点时间需要多久。
若非种种迹象过于反常,若非世界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若非关梦自己默认,沈双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竟然会在现实上演。
她是谁,从哪里来,原来的关梦又去哪里了?......还会回来吗?
沈双竹一时惶然,下意识地对现在的关梦可能会离开这件事感到不安。
关梦心里同样思绪万千。
原有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她不知道从今往后是该以原主的身份走下去,还是回归穿书前的关梦梦。
可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依然存在,记忆逐渐融合,关梦忍不住想,她是庄周,还是蝶?
“现金,刷卡,还是快捷支付?”收银员公式化的提问。
关梦把二维码递过去,让沈双竹把手机收了:“你拎东西。”
沈双竹没有二话,提着袋子便往外走。
之前关梦对她分外热情百般迁就时,沈双竹无论内心如何,始终情绪不外露,神色冷淡。如今关梦冷下来,她却巴巴地贴了上去,回到车上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关梦。
关梦深吸一口气,把系统叫出来,在沈双竹的目光中,手脚离开了方向盘和离合。转头看着她,豁出去般的眼神。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信不信在你。”
第54章
“刚才那位编辑问我是怎么认识你的,你还记得吗?”关梦看着她,“我说的是真的。”
沈双竹皱眉,显然不信。可看着眼前脱离人手仍然自动行驶的车子,难以置信又变成了不得不信。
从之前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早就脱离了常识与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
她唇瓣翕动,僵硬地坐在座椅上。轿车一路向前疾驰,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向后退,只在眼角的余光里留下一道道细碎的残影。
沈双竹说:“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原来是一本书,讲的是你的奋斗史。”关梦深吸一口气,略去那些辣眼睛的后宫剧情,只挑好话讲,“......最后你绝地翻盘,专辑远销海外,拿奖拿到手软......总之就是很逆天,把之前欺负你的反派全收拾了个干净。”
沈双竹听了神情淡淡,没什么反应,转头看着关梦问道:“我怎么收拾你的?”
“......”关梦一噎。
“回答我,大反派。”沈双竹瞪着她,一字一句道。
倒霉催的大反派只好道:“很惨。被你打断了双腿,像狗一样关进笼子里,最后被注射了过多毒品而死亡。”
沈双竹顿时变了脸色,眼眸震颤,嘴唇都在微微发抖:“怎么可能?”
她完全不相信,紧紧地盯着关梦,企图从她脸上读出一丝撒谎的破绽。
关梦扯了扯嘴角:“怎么不可能?我这种大反派,兴风作浪无恶不作,最后下场当然很惨了。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被嫌弃的恶毒女配的一生,死了大家都拍手称快的那种。”
她拧开水瓶喝水,动作太急,她来不及吞咽,清澈的矿泉水从唇角溢出,一路流进衣领,湿湿哒哒地浸在胸前,冰凉的胸口随着狂跳的心脏不停起伏。
沈双竹没有焦距的眼神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车内一时静默,只有两道沉重的呼吸声。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凝滞的气氛如震爆的水晶,两人均是肩膀一颤。
压在心底多时的秘密在半逼迫半泄愤的情况下倾泻吐露,关梦感觉就像被扒了层皮,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也终于鲜血淋漓。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道:“我刚来的时候,整晚做噩梦,梦到的全部是关于我以后的结局。我被世人唾骂,被生生折断腿骨,死的时候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别说了......”沈双竹伸手撑在车窗玻璃上,按出一片朦胧的水雾,模糊可见她紧绷隐忍的下颚。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做梦也是会痛的,但同时又庆幸,幸好只是梦,我还有机会挽回拯救。”关梦神色迷茫又黯然,“我害怕某天醒来,那些场景就会变成现实,就像我那天一觉睡醒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