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还没驾崩——by柚子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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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颜尔愣了愣。
正待说话,又听诸鹤接了一句:“比天上的望帝仙子好看多了,她虽然长得也好,但就是个大猪蹄子。”
喀颜尔:“……”
喀颜尔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帮诸鹤揽了揽被角,无奈道:“摄政王这是又梦到什么了?”
诸鹤没回答喀颜尔的话,朦朦胧胧的阖了阖眼,大体浏览了一番两人共卧的姿势,笃定道:“姑娘莫要担心,本王虽然不是好人,但睡了你就会对你负责的。”
喀颜尔:“……”
喀颜尔没忍住笑了,平日里总是显得谦恭得体的模样像是被撕扯下来,露出了藏在内里的东西。
他没拂开诸鹤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觉得实在有趣,开口道:“好吧,虽然我们暂时还没睡,但王爷想对我负什么责?”
诸鹤强打起困意,手抬了抬,哄着般的拍拍喀颜尔:“只要你不欺瞒本王,本王可以娶你。”
喀颜尔并没显示出对嫁入豪门的太多兴趣,只是像想到了什么,眼底暗了几分:“娶……不知除了我,摄政王还想娶几个?”
“就娶你……一个。”
诸鹤的手向上移了些,顺毛般的摸了下喀颜尔的发际,在彻底睡过去之前丢出两个字,“听话。”
喀颜尔一怔。
随即,他勾了勾嘴角,从怀中不知何处拿出一只手环,套在了诸鹤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上。
那手环是金属的漆黑,毫无反光,薄而细。
才刚套上去,便自动缩成了与摄政王手腕一致的尺寸,紧接着愈发贴合,直至缩成一圈黑色的纹花细圈,像是纹身般的绣在了诸鹤的手腕上。
喀颜尔坐起身,轻吻了下诸鹤的指尖:“你的梦里是什么?”
喝过酒的人往往睡眠都能好上不少。
诸鹤睡得正是昏沉,没有回答喀颜尔的问话。
喀颜尔扣住诸鹤的五指,深邃的瞳孔并非大历百姓的黑色,也绝非月奴的深褐,而是带着一片寂静的幽蓝,沉沉的看着美人榻上的人。
天下人皆说晏榕是第一公子,容貌世上无双。
喀颜尔却一直觉得自己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绝世艳色。
他还记得午夜时分那柄划向月奴国主的匕首,记得这个人被寒芒所映照而出的,比所有人都要漂亮的脸。
“虽然很舍不得,但今晚恐怕不行……”
伸手将诸鹤散在额前的发丝向后理了理,喀颜尔有些遗憾的松开了诸鹤的手,却又流连的抚了抚那依旧泛着些酒意的唇瓣,哑声道,“记住你说的话。”
窗外传来一声乌鸦的夜啼。
喀颜尔放开诸鹤,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悄无声息的从半开的窗棂一跃而出。
时间早已入了后半夜,王府内的侍卫并没有发现这近乎无声的一幕。
后院的马厩早已有人等候,那匹最会尥蹶子以示反抗的羊驼被五花大绑且堵住了嘴,其余马匹则都在沉眠。
身着夜行衣的年轻男子半跪在地,低声道:“少主,月奴公主木筝还是不肯说地图藏在哪儿!”
喀颜尔目光并不在夜行衣身上,反而看了羊驼好几眼。
男子注意到他的视线,恭敬道:“少主,要不要杀了这傻东西?”
“当然不。”
喀颜尔不知从马厩哪儿摸出根胡萝卜,放在羊驼面前晃了晃,又把胡萝卜收了起来,“楼苍送来的,还想吃萝卜?”
羊驼:“……”
男子:“……”
喀颜尔拍拍手上的土,声音平淡:“问不出来就用刑,这还要我教你们?”
男子跟随喀颜尔许久,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不耐,赶忙道:“禀少主,已经上过刑了……只是那丫头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说。”
“真没用。”
喀颜尔拉起自己身上的裙摆,仔细的将上面留下的痕迹擦拭干净,“走吧,趁天还没亮,我自己去问。”
翌日既没有大朝,也不是小朝。
诸鹤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枕着自己满床榻的宝石翡翠金银玉石醒过来,爽歪歪的伸了个懒腰,对外叫道:“喀颜尔?进来给本王束发!”
寝殿的门被推开。
德庄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战战兢兢的走到美人榻前:“回……回摄政王,喀颜尔今早告了假,还,还没回来。”
“哦……也行,那你来吧。”
对比昨天,诸鹤这一觉睡得还算好,他干脆利落的下了床,在镜前坐了下来,束发净脸。
等到更衣时,德庄有些惊讶的小声“啊”了一下。
诸鹤闻声看过去:“怎么了?”
德庄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诸鹤手腕上那圈黑色的细致花纹:“无,无事……只是以前好像没见过王爷手腕上的痕迹。”
诸鹤自己瞅了两眼,伸手抠抠也没褪色。
他思忖一番,只能和昨天的梦联系到一起,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粗鄙之语:“仙女都是大傻逼!”
德庄:“……”
仙道终究不同与凡间,百姓们都对仙家尊敬有加。
但德庄也不敢反驳摄政王说仙女都不是大傻逼,只得小声默默的道:“王爷如何突然说到这个?”
“因为昨晚做了个梦。”
诸鹤终于逮着了一个可以听自己说话且还不会说出去的人,“本王说给你听听?”
德庄不敢不听,笑着哭道:“谢王爷与小的分享。”
“是这样。”
诸鹤酝酿了一下感情,“从前有一只非常优美高贵举世无双天下绝美的玄鸟,马上就要羽化而登仙了,有一次他去登仙台散步,对一个仙女一见钟情了。”
德庄:“……”
这是什么民间三俗小故事。
“这只玄鸟平日都非常受欢迎,能被他喜欢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情。”
诸鹤十分不忿,“更何况玄鸟还主动追求仙女,但那个仙女对这只鸟的一片真心一直非常冷淡。”
德庄:“……”
这是什么自作多情鸟。
“这也就算了,玄鸟本来也快升仙了,本来想升仙以后再继续追求。”
诸鹤继续道,“但没成想这仙女竟然伙同一群仙家,将登仙台上的玄鸟重新打了下去,羽毛乱飞,修为尽退。”
德庄:“……”
诸鹤单薄的胸膛都起伏了好几下,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的吐出一口气:“而且,玄鸟在从登仙台上掉下去的时候,发现这仙女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德庄:“……”
诸鹤发泄完毕,微挑的眼尾一扬:“你说可气不可气?”
德庄没能想到摄政王的梦竟如此曲折离奇不同凡响,认真消化了半晌,才跟着点了点头,谨慎的细声道:“是的……既然并非仙女,怎能以女子之身欺骗于玄鸟。王爷气得有理。”
诸鹤:“……”
诸鹤沉默半晌:“那倒也不是,本王梦中的仙女的确容色过人,超脱男女之貌。”
德庄:“……”
好在诸鹤也不是个纠结的性子,说过也就罢了:“算了,让这些玩意儿都见鬼去吧!太子与沈学士已经出发了?”
德庄也松了口气,赶忙道:“一大早就走了,估算下时间,这会儿该是已经出城了。”
诸鹤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太好了,你去收拾一下,下午我们找个花楼去坐坐。从南疆回来以后本王好久都没去过花楼了!”
德庄:“……”
江北的饥荒并没有影响到最为繁华的燕都,虽然都城内已经几乎没有耕地,但郊外的庄稼依旧生长的葱葱茏茏。
三辆沉香木的马车从田埂上缓缓而过,前后跟着的侍卫不过数名。
农间的百姓们只以为是寻常燕都富家公子出行,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抬头多看一眼,更不知晓其中所坐的正是最为女子所喜爱推崇的大历太子晏榕和新科状元沈慕之。
正值秋收时节,这一路皆是金灿灿的田埂和农忙的百姓。
最中央的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车内的小几上只有两杯朴实无华的清茶,毫无摄政王铺张浪费之风。
沈慕之合上手中记载江北历年状况的书册:“殿下在看什么?”
晏榕道:“孤在想,若是江北也能像燕都这般年年丰收,百姓安乐便好了。”
沈慕之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定会有的。”
晏榕轻轻叹了口气:“孤听闻父皇也曾去往江北赈济灾民,没想到如今还是这般状况。”
“先帝?”
沈慕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诌乱史?先帝虽贤明有德,政绩卓越,但从未亲自去过江北。”
第26章
晏榕当即便一怔:“从未……在孤出生之前,也未去过么?”
沈慕之将手中的书放回柜中,重新斟满杯中的茶:“朝中史官向来负责,历任帝王言行举止皆数在册。殿下身在宫中或许并无十分关注,但微臣科举时曾特意翻阅了先帝史载,的确未有过江北之行。”
沈慕之是晏榕亲自殿试而来的新科状元,为人处世自不用多辨。
他不会说谎,那说谎的便只能是……摄政王。
诸鹤骗了他。
所谓在江北凄苦成长,颠沛流离是假,吃不饱穿不暖是假,受人欺负是假,被先帝发现带回燕都想必也是假。
一瞬间,晏榕想起了前夜那人明亮的眼睛,那般真切的看着自己,嘴里却全是谎言。
他在噩梦中的挣扎是真的吗?皱紧眉的痛苦是真的吗?
还有泛着红的眼角,脆弱的轻哼,微微发抖的身子,或许这些也都是假的,同样也只是为了骗他,或者是——为了引诱他。
而他竟然真的心软了,相信了,被……诱惑了。
马车缓缓出了燕都郊外,道路不比之前的平坦宽阔,轻微的颠簸之下,杯中的清茶漫出来些许。
沈慕之道:“殿下在想什么?”
晏榕回过神:“你怎么看摄政王这个人?”
坐在对面的人的神色极少见的乱了一刹,只是晏榕自己也有些心绪不宁,并未注意。
沈慕之顿了顿,才开口道:“恕臣直言,摄政王此人自负骄矜,奢靡无度,专权独行,难堪大任,不知殿下为何突然问起他?”
晏榕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旁观者皆清,是他被诸鹤伪装出的脆弱迷惑了心神。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并没有变化,变的是他,是他开始神思不宁,总是犹豫,甚至明明已经在去往江北的路上,却还在为燕都的那个人感到无法克制的愤怒。
他不应如此。
不应忘记从小熟读的君子仁礼,心怀天下,近贤远佞,更不该如此轻易就被摄政王的虚情假意引得头晕脑胀。
摄政王暴虐无常,残害忠臣,为害苍生,留下他必将永远是个祸根。
晏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端方的模样。
他开口道:“无碍,只是想起了些事,现下终于有了决断。”
不同于摄政王前往南疆时的吃喝玩乐,太子殿下的马车避过所有城池乡县,一路急行,不过只二十来天便已到了江北一带。
来此之前,晏榕与沈慕之已经做足了准备,先从何处着手,如何改善百姓所居,解决水患,控制疫病。
然而当他们走下马车,放眼望去。
入目既无饿殍,更无饥荒,田埂中的麦粒虽不比燕都茂盛,却也勉强算得上沉沉压枝。
长长一队马车早已候在城门口,侍卫们守于车架之前,个个身形矫健,一眼便知是练家子出身。
一名身着从七品官袍的男子似是已然恭候多时,遥遥便挂满笑容迎上前来,行了大礼:“太子殿下路途奔波,江北总督周成接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晏榕与沈慕之对视一眼:“灾情严重,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太子殿下想必是听了外界的谣传。”
周成身形肥壮,官袍在身上都走了形。
他浑身的肉随着笑意一抖一抖,“江北虽有水患,但近来已经好转。殿下您瞧,这不是一片生机勃勃之景?”
晏榕敛起神色:“不止水患,恐怕还有水患引起的饥荒与瘟疫吧?”
周成的眼睛被横肉挤得只剩一缝,矢口道:“殿下心系江北,实乃百姓之乐!只是据微臣所查,江北并无饥荒瘟疫,殿下定是听了小人的不实之言。”
此话一出,晏榕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一旁的沈慕之笑了笑:“殿下难得前来江北,总不好空手而归。还望总督带我们四处转转,全当是视察民情了。”
“这好办!”
周成眼睛一转,立马应了下来,“只是这天色已晚,今日怕是走不了了。不如微臣先带殿下与沈学士前去鄙府休息,咱们明日再议?”
江北总督府建得坐北朝南,顺风顺水,门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昂首挺立。
洗尘宴后,府内的侍卫送晏榕与沈慕之回屋休息。
侍卫刚走,晏榕便一拳重重拍在了桌上:“岂有此理!”
沈慕之轻声一叹:“殿下息怒,是微臣失算了。”
“这如何能怪你?”
晏榕紧拧着眉,“江北的灾民四散奔逃,连燕都都已知晓此事。谁成想这江北总督竟是……竟是这般鱼肉百姓之徒!你注意方才晚宴的食材了么?”
沈慕之点了下头:“皆乃珍馐,不乏鱼翅熊掌。”
晏榕:“民间饿殍遍地,孤却在此……”他停了片刻,“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