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还没驾崩——by柚子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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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方才替诸鹤传话的士兵。
只不过这次,他的肩上站了一只海东青。
那只海东青通体雪白,只在尾尖零星点缀着簇簇墨羽,爪钩锋利,鹰喙尖锐,双目囧囧,威风飒飒——
就是脑袋顶上没毛。
一根都没有。
是一只秃头鹰。
诸鹤随意往门口的方向一瞧,接着微微一顿,下意识瞄了楼苍一眼。
楼苍明显愣了片刻,连眉宇都紧了几分。
那士兵赶紧开口:“将军,属下们已经检查过,也让军医来看了,白鸠除了脑袋顶上的毛,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楼苍神色并没轻松下来。
他抬起左手,是一个很典型的训鹰姿势:“然后?”
士兵道:“军医说……应该不是人为,可能是白鸠在外飞行或休息的时候,遇到了更凶猛的鸟类……打架斗殴造成的。”
楼苍:“……”
诸鹤:“!”
诸鹤给了那名士兵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年头,这么会说话的人类已经不多见了。
士兵显然没能领会摄政王突如其来的慈爱目光,恭敬的俯身以便肩头的秃头鹰展翅。
海东青难训,且终身只认一主。
白鸠收起爪钩,稳稳的落在楼苍手臂上,接着尾羽回拢,警觉的探查一番周遭环境。
下一秒,灵敏的嗅觉便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诸鹤。
有神的鹰眼刹时朝诸鹤盯了过去。
紧接着,白鸠浑身的毛猛地全数炸了开,双翼扬起扑棱两下,似乎觉得闪避无望,立即颤抖着一头扎进了楼苍怀里。
楼苍:“……”
诸鹤:“……”
倒也不必秃个头就怂成这样。
鹤鹤这么温柔,又没揍它。
诸鹤嘴一欠,随口就补了个刀:“楼将军和……爱宠的相处方式还挺缠绵啊。”
楼苍:“……”
楼苍训养白鸠多年,从未见过它如此模样,一时忙乱,竟不知说什么合适。
诸鹤又趁机来了句:“看楼将军如此繁忙,确实没有时间帮本王找信。也罢,不过是些儿女情长,倒是楼将军,小太子给你写信了吗?”
楼苍还在思索白鸠为何如此,没有防备:“太子殿下的确……”
话到一半便住了嘴。
楼苍冷着声音:“摄政王请回。”
诸鹤才不关心小太子有没有给自己写信,就是单纯想知道现在晏榕和楼苍有没有开始暗度陈仓,情愫渐生。
距离热热闹闹又唱又跳的修罗场有没有更近一点。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诸鹤扬长而去。
时至深夜,大营内除了值夜的士兵再看不到闲杂人员。
楼苍作风向来朴素,带出来的“苍鹰”也是一贯风格。
放眼军营,大多帐篷都是齐刷刷的统一摆设,只除了正中央一顶最大的帐篷分外与众不同。
帐篷的主人也不知何方妖孽,将整个帐篷都刷上了一层土豪金色,在沉沉夜色中就是那个最闪亮的崽。
除此之外,帐上还违章搭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儿,最顶插了根钢制长棍,名曰“避雷棒”。
五彩斑斓的珠帘从帐篷檐角上点缀而下,每片珠帘底端都坠着一颗宝石。
透着股花里胡哨的王霸之气。
除了没能自带床前来是个莫大的遗憾,摄政王虽然身处南疆,但依旧睡着自己最蓬松的被褥,用着自己最华贵的夜明珠,烧着自己雕花的火盆。
连灯盏都是自带,百分百纯金。
后半夜渐渐起了小雨,德庄便又往帐中添了三个火盆。
添到最后一个时,床上的人醒了。
一只纤细的手拨开床幔,随即传来一道携着困意的声音:“小德子,别折腾了,快睡吧。”
德庄的床就在屏风后,他将火盆向内推了些:“王爷,这便睡了。”
诸鹤扑腾了两下,在床上将自己烙煎饼似的翻了个面儿,烦躁的坐起来:“这外面什么声儿啊?这么吵!”
摄政王的睡眠一直不好,时断时续的浅眠,又畏寒得厉害,来南疆后,似乎愈加严重了起来。
德庄扶过一盏烛火,走到榻前。
晕黄的灯光透过床纱映进床榻,染上摄政王左眼的泪痣。
诸鹤肤色纸似的苍白,并没有因为暖意而染上一丝人类的活气。
他揉了揉眼睛:“我怎么好像还听到哭声和跑步声了,大半夜闹鬼啊?”
德庄:“……”
摄政王长得这么好看,偏偏一张嘴永远不停下。
德庄小心的帮诸鹤掖了掖被角,细声道:“王爷,吐蕃夜袭月奴。月奴族的公主连夜向楼将军请兵,此时应该快要集结出兵了。”
与大历接壤的部族小国纷乱杂多,战火不断。
其中一些小国为保国家安宁会向大历投诚,每年进献大量物资金银,以求庇佑。
时隔这么久。
诸鹤早不记得原书里的细节,但想来想去,总觉得好像没发生过这一段。
反正已经被闹醒了,赶上门来的热闹不凑白不凑。
诸鹤穿好衣服,带着德庄从帐内走出去,迎面正巧撞上了整装待发的队伍。
列队的士兵们各个战甲齐备,眼神坚韧,丝毫不像诸鹤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楼苍跨坐在一匹白色战马之上,马缰一扬,嘶鸣声乍起。
诸鹤一袭白衣,站在马前。
乌墨般的长发自然垂下来,脑袋上还竖着三撮呆毛,迎着夜风一晃一晃。
他先抬头看了眼楼苍,又瞅了眼被几名士兵所保护的一匹枣红小马上的年轻女子:“这位便是月奴的公主?”
楼苍不答,神情肃厉:“军情紧急,还请摄政王让开。”
“本王又没说不让你去。”
诸鹤的长发被风吹着卷起,不小心拂过楼苍攥着马缰的手,带出轻微的痒意。
楼苍下意识松开了手,朝诸鹤看去,却见他已经走到了月奴公主的面前。
诸鹤仔细瞧瞧公主脸上的泪痕,轻叹口气:“不过将军,这位公主说让你出兵,你就出兵。都不跟本王商量。这般轻率,本王可要吃醋了。”
“休要胡言!”
楼苍没想到这种紧急关头诸鹤也能丝毫不顾大体,“月奴投诚大历已十三年之久,按时进奉,从无二心。如今月奴部族生死存亡之际,大历怎可袖手旁观?”
诸鹤一脸无辜:“生死存亡,就凭月奴公主的一张嘴么?”
楼苍怒道:“摄政王!”
跟在一旁的娃娃脸副将一跃下马,走到诸鹤身边:“摄政王有所不知,月奴与吐蕃争战已久,这次是吐蕃突袭月奴主城,然而主城兵甲不足,这才连夜赶来请兵。”
“原来如此……唉,本王就不如将军这般深明大义,倒是一眼看到月奴公主就挺喜欢。”
诸鹤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样,将军出兵增援,这月奴公主就留下来陪陪本王。本王带你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如何?”
月奴公主:“……”
楼苍:“……”
楼苍心头一阵火不知缘何而来:“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
诸鹤弯出一个笑,迎着月光,回过头看向战马上的将军,“总不能月奴公主带着你就这么跑了,要是把本王深深爱……戴的将军给弄丢了,本王可上哪儿找去?”
第14章
约莫是摄政王的无耻程度着实震惊了大将军。
楼苍率兵离开时竟真的将月奴公主留了下来,还另外排了一队兵士,美其名曰保护摄政王。
陪着月奴公主一起深夜求援的还有一名公主的贴身侍女,也一并跟着进了大营正中央那顶闪耀着贵气与华丽的土豪金大帐。
帐内的火盆烧得极烫。
诸鹤乌发未冠,坐下接过德庄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随意摆摆手道:“公主不必紧张,你看,本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月奴公主:“……”
月色中看不分明,此时帐内灯光明亮。
诸鹤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位来自月奴的公主,的确姿容过人,神情灵动,一颦一语都带着股清纯烂漫的气息。
她身上一袭月奴宫廷装束,连脖颈都未露出来。
方才在外面时还没有注意到。
此时诸鹤坐下看看,才发现这位公主不仅长得十分好,就连身高也堪比男儿,甚至站在大历士兵旁也并不矮多少。
他端着茶的手微微迟疑,一时间并不能判断自己站起身能不能高过这位公主。
片刻后。
诸鹤决定在大椅上坐到天荒地老,并非常绿茶的指向旁边的矮座:“公主请。本王似乎还没来得及问过公主芳名?”
公主向诸鹤行了个闺阁礼,才坐下道:“回摄政王,奴家叫喀颜尔。”
公主身后的侍女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从进帐起就垂着头,显得毫不起眼。
然而诸鹤不要脸惯了,怼着侍女看了老半天,冒出一句:“公主的婢女似乎非常羞怯?”
公主轻轻扬手将侍女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和缓道:“木筝没见过世面,让摄政王见笑了。”
诸鹤满脸都写着平易近人:“叫木筝啊,挺好,一看就是富贵命。”
月奴公主:“……”
月奴公主将手中握着的绢帕捏紧了些,似乎有些无奈道:“摄政王又在取笑她了。”
“怎么会呢?”
诸鹤一本正经,好吃好喝的叫士兵给公主端了上来,张口就道,“本王是觉得与公主一见如故,再见倾心,所以才想与公主聊聊天的。”
月奴公主并没有动桌上的东西,目光有些防备。
诸鹤熟练的给自己挽尊:“当然就是随便说说话。公主不必有心理负担,本王心有所属这件事想必应该已经传遍了东西南北吧?”
公主:“……”
月奴公主做梦也没料到诸鹤似乎真的是留她聊八卦的,慎重的揣测了下,试探道:“摄政王万人之上,人中之龙。不知是何人……能使您如此倾心?”
“小太子啊!”
诸鹤立即对月奴公主投以谴责的目光,一副你不知道你反省的理所当然,“本王对太子殿下一片真心可昭日月,此生不悔,情意亘古。”
公主:“……”
诸鹤酸涩的饮了一口苦茶,捧着心口:“爱情是糖,甜到忧伤。公主想必没像这般爱过一个人吧?”
公主:“……”
诸鹤婊演完毕,挑挑拣拣的吃了几颗点心上的樱桃:“月奴乃大历附庸国,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晓,看来公主的消息未免有些滞后。”
月奴公主嘴角轻微抽了几下:“……摄政王指点的是。”
诸鹤十分自信:“那当然。古人云落后就要挨打,你看你们现在不就挨打了。”
公主:“……”
这种脑回路,难怪大历从上到下都想弄死摄政王。
亲眼见识过诸鹤有多离谱,月奴公主多少松了口气,耐心也渐渐长了回来。
她开口道:“摄政王如此重爱太子殿下,必定有所回响。奴家愿以部族图腾为摄政王祈祷,愿您早日得偿所愿,与太子殿下比翼齐飞。”
诸鹤:“?”
不了不了。
倒也不必。
诸鹤吓得立马就转了话题。
他四周左右看了一圈,又见视线落在了喀颜尔的侍女身上:“险些忘了答应过公主一起谈谈诗词歌赋,不知公主看些什么书?”
月奴公主腼腆道:“奴家读书不多,只看看女德之类。”
诸鹤立马找到可以发挥的空间:“无妨,本王近来刚看完《严刑详论》、《行刑载书》、《七十二酷吏》,可与公主交流一番。”
公主:“……”
月奴公主面色倒还勉堪堪算得上正常,身后叫木筝的侍女却白了脸。
诸鹤像没看到似的:“公主应该有所耳闻,本王平日最喜欢削人棍玩,这些书对本王大有帮助。”
公主:“……”
德庄:“……”
诸鹤兴致勃勃:“就先从这剥皮讲起,这剥皮首先讲究一个快准狠……”
能不能实际操作成功暂且不论。
一顿瞎几把输出之后,喀颜尔和木筝的脸色都不好看。
诸鹤一口干了德庄斟满的第六杯茶,总结陈词:“按本王看来,真正罪无可恕的就是这种假意投诚,实则野心满满。当制成人彘,再辅以凌迟,千刀万剐才能过瘾。”
月奴公主:“……”
木筝:“……”
诸鹤好心的递过去一只手炉:“公主表情如斯肃穆,想必也和本王一般同仇敌忾。”
喀颜尔下意识向身后轻微一瞥,唇角的弧度弯得极为勉强。
她没接诸鹤的手炉,唇线紧抿:“摄政王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这不就对了。”
诸鹤将手炉抱了回来,暖洋洋的揣在怀里,开口道,“行了,都下去吧。把公主的侍女也带回去休息。”
帐内的兵士已经被摄政王荼毒够了视觉听觉,巴不得立马消失,闻言立即上前:“公主,请。”
诸鹤歪在塌上一扬手:“公主留步,本王还有些私密话想跟公主说呢。”
喀颜尔:“……”
在场将士:“……”
终究还是没人抗旨,帐内只剩下两人。
月奴公主坐的离诸鹤很远,显然并未掉以轻心。
她唇瓣开合了下,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向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