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在过去生龙崽番外篇——by见机行事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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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笔画上是一个脸色惨白,额头血肉模糊,浑身血淋淋的女人,和贺野在403室看到的女人差不多。只不过这幅画上,女人笑容明显,尽管七岁的小女孩画工拙劣,还是可以轻松描绘出她的温柔。
贺野慢慢把信纸和画塞回信封里,还给黎易容,思索着转身走回客厅,简单地向黎易容叙述了自己看到的报纸。
“陈语茹可能死在七岁。”他回忆着自己看到的火中小孩的模样,尝试判断年龄,“火灾可能发生在2016年。”
“看来是的。”黎易容打量四周,“每个房间都没有2016年以后的信息。”
说着话贺野越过破碎的防盗门,跨过勉强直立的下半截门板,回到了楼道里。还有将近三分钟的时间茹茹才会追上来。
他伸手拆下501的房门,“嘭”地用力塞到503的门框上,又踹去一脚保证它嵌入得够深,接着拍拍手上的灰尘,拣楼梯阶坐下了。黎易容没有被他封在门内,一早跟着他也走了出来,像只黏人的猫一样挨着他坐下,朝他说:“聊聊天?”
贺野淡淡答应了:“我没想到你的性格还挺随和。”
黎易容问:“你怎么看我?”
贺野想了想,如实回答:“不知道。”
关于黎易容的消息,他掌握得不少,尽管在星际时代,两人只对话过一次,但每个人的声音与面容写在档案卡里,作为追捕方,贺野当然仔细阅读过,早已熟知历年来他头发的长度、伪装身份时瞳孔的颜色、经常流连的几个星球、作案的风格。
甚至贺野能够清楚地判断出,有一些记录在黎易容名下的案子实际与他无关,只不过黎易容也没有出面澄清自己罢了。黎易容很喜欢挑衅帝国的皇室,喜欢闯入一些机密地带,有时候什么也不带走,只是破坏。
然而总的来说,贺野对黎易容没什么像样的看法,因为他并不了解对方,不知道对方的过去,不知道对方挑衅帝国时的心情,不知道对方日常说话做事的语气与风格。他总不能随随便便靠脑补把黎易容变成一个轻佻扭曲的愉悦犯,或者一个野心熊熊燃烧的篡位者。
他确实没想象过黎易容的性格,只是和许多人一样有刻板印象,觉得黎易容作为全星际大名鼎鼎的搞事家,总不该这么……黏人。
是的,虽然对方行事莫名其妙,有一点神秘感,可贺野总感觉他在黏着自己。
面对他的“不知道”,黎易容好笑地追问:“真的?你没有认为我罪大恶极?”
这分明不是性格意义上,而是律法意义上的看法了,但不知为什么,说这句话时黎易容的语气有些自嘲,贺野察觉到了,选择更换话题。
“你认识我。”贺野用陈述句说,随后问,“你是谁?”
这下黎易容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向他科普:“我听人说过,记忆封锁有的时候就像梦游,梦游的人不能被直接叫醒。睡美人,你自己想想看。”
贺野心底一凛。
他不确定黎易容是不是从某处偶然得知过他记忆残缺这件事,以此对他撒谎。此时此地,距离帝国与浩瀚星海数世纪之远,黎易容好像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贺野又换了一个话题:“你是怎么穿越时空的?”
这次黎易容正面回答了,口吻无奈:“被你炸死的,意外比你先来一步。”
贺野并不相信:“当时你在法院门口,没有任何一包炸弹安放在那里。”
黎易容轻描淡写地说:“你在我面前,逆着人流转身往爆炸里走,我只好跟上去了。场面太乱太吵,押解我的人也吓了一跳,没拉住我。”
贺野不再说话了。黎易容继续说:“我听见你对皇帝承认爆炸是你的安排,你想刺杀他和几个出庭的大臣。为什么?他们对你不好吗?其实你应该交给我的。”
这副腔调这副语气的人在贺野现存的记忆中实在找不出个轮廓,贺野依旧没有接受他的暧昧调侃,只说道:“不值得。”
黎易容一怔:“嗯?”
贺野说:“无论是因为什么,无论你是什么身份,跟着我往爆炸里走都不值得。”
黎易容听笑了,无所谓地说:“值得,跟着你走一步也比我独自活几十年值得。”
随后他俩不约而同地停止了闲聊。五分钟时限就快到了,两人坐在五楼的楼梯阶上,一齐低眼向下看,等待火光的出现。
501室里一派平静,虽说大门被拆走了,虽说规则上走错房间的玩家会死,这样看上去,它好像和503室没有太大的区别,摆设温馨,灯光宁静。
贺野从外套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包香烟,出于好奇抽了半支,也分了黎易容一支。他平时不抽烟,但难免好奇几个世纪以前烟草的味道。
烟气氤氲中,光辉法院的庄严铜柱又短暂地在他眼前闪现了几秒,碍于他对待它的漫不经心,闪现更多的仍是那头龙。那是头自来熟的龙,敲门时分还显得慌慌张张,来的第二天,已经胆敢在他卧室里四处乱飞,不停撞倒花瓶和书了。
他要是生气,龙就会委委屈屈地收拢翅膀坐下来,开始替他喷火烤肉。那是头按照人类年龄刚成年不久的小龙,能喷出的火极其有限,长短也控制不好,没有一回成功烤熟了肉块,倒是常常烧焦。
有一回某块肉颜色稍好,贺野差点下定决心尝一尝,被龙泪如挂面地拦住了。
龙:“别吃,吃了大概会死!”
贺野:“……”
于是那三天贺野生活支出惊人,但一块肉也没吃到,本来想写张账单让龙日后回来还钱,后来没找到机会。
他倒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挨在他肩膀旁边的黎易容也在想差不多的事情。
黑暗忽至,声控灯失效,烟头上的火星倏然熄灭,像承载幻想的火柴倏然熄灭似的。贺野顺势扔开烟头,低头下望,佝偻的人影已经投射到了楼道的墙壁上,依然是身体被火焰烧得弯曲蜷缩,脑袋却高高向上抬着的姿势。
不止如此,因为被拆掉了房门,501室里面也有两名浑身着火的人同时奔跑了出来,面孔已经被烧得黑黢黢的,惟有双眼瞪大,眼白明显。大概是501原本的住户。
可想而知,如果选错了门躲进501里,这时候自认为安全的玩家们大概就要团灭了。
三道燃烧的人影呈包围之势逼近,贺野下意识快速扫了一眼身旁坐着的黎易容。他那支烟也早就熄灭了,不过人好像还在走神,眼神里充满怀念。
犹豫了一下,贺野没叫醒他,点亮左眼,起身回头,顺手拔下一段红漆楼梯扶手,一棍一个,“砰!砰!”两声,把501的两名NPC都撂倒在了地上。
闻声回神的黎易容马上站起身,转身迎上了楼下的来客,右手掌上飞跃起一大团火光,直冲下楼,在楼道中拉出了一道狭长如飞机尾线的火线,映照得整片五楼都亮堂起来,所有的影子都闪闪烁烁。
电光火石间,贺野微微一愣,几乎以为有龙跳出他的回忆来到现实了,直到看清这道火光是从人的手掌上而非嘴唇间诞生的。
黎易容漫不经心地解释:“本来我和那些玩家一起行动,不想暴露自己,才试着找到打火机。”
似乎被火烧死的鬼即使浑身着火,意识深处依然怕火,黎易容成功逼退了楼下来的茹茹几步,佝偻着高昂脑袋的瘦小影子僵硬地刹在通往五楼的楼梯上,不敢动弹了。
四楼半的窗外忽然有白光一闪,这次黎易容也看到了。两人立即仰头朝五楼半的窗外看去,那里却没有白光。
“的确像闪光灯。”黎易容评价。
“前三层楼有吗?不确定还是没有过?”贺野问。
“没有过。”黎易容说。
那就应该与报社有关了。或许火灾当时,报社恰好派来了记者在研究403的猫腻。
但西装男说过,这关游戏不允许下楼。
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黎易容维持着手心的火焰,贺野干脆把楼梯扶手向地面一杵,掰成两半,投石头一样飞投了过去。
他的手又稳又准,这次黎易容躲也未躲,扶手从黎易容肩膀上方溜滑而下,“哗啦”,窗玻璃彻底碎了。
借着越加明亮汹涌的火焰,贺野重新挥手打倒身边一名想要挣扎起立的501室鬼怪,定睛一望,原来这座小区的居民楼与居民楼之间靠得不远,从这里,可以清楚地望到对面大楼的楼道窗。
再多的,人眼就看不清了,但镜头也许可以。
贺野撤回目光,冲黎易容问:“你有什么问题要问501的人吗?”
黎易容笑笑:“你问,如果有,我再补充。”
贺野闻言低下头,以防万一,又拆了一截楼梯扶手下来充当武器,敲敲501两名房主耳边的地面提问:“着火的那年是2016年吗?”
没鬼回答他。
贺野利落地丢开楼梯扶手,回身把502的房门也拆了下来,又揪出一名单身鬼,撂倒在地上,单手举起门板重复:“着火的那年是2016年吗?这个问题你们肯定回答得上来。”
假如他没猜错,即使鬼并不惧怕物理暴力,也应该惧怕这种被设定能关得住鬼的门。
这次501室两名鬼怪中的某个鬼乐意开口了,语气不可思议:“是2016年……”
同时那道总是负责警告、疑似系统的机械电子音也出现了:“警告,警告,玩家不可以拆毁副本,若副本结构彻底坍塌则任务失败,陷入循环。警告,警告……”
贺野感到有点匪夷所思,无论怎么看,这离副本彻底坍塌都还远着呢,那不就是还可以拆吗?他没理会,只和黎易容吐槽了一句:“21世纪的系统好不智能。”
黎易容选择沉默,无声地把嘴唇里没抽完的那大半支烟伸到手心前点燃,抽了一口。
贺野接着提问:“踩踏事件是怎么回事?”
单身鬼赶紧回答:“着火的时候,我们五楼和六楼的住户都想跑下楼,偏偏有个住在楼下的小姑娘上半身一边着火一边往楼上跑,有人为了躲开她退后,还有人追着她想回头几步帮她拍灭身上的火,导致一些人没有站稳,摔倒了。”
贺野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们了解403多少事情?”
这次还没等到躺在地上的三名成人鬼张嘴回答,先有一道细细小小充满怨恨的声音飘了上来。
403一词引起了茹茹的反应。
火光交荡下,她十分顽强地又朝五楼多爬了一个台阶,努力仰头,脑袋几乎和脖颈折成了一个后仰的直角,双眼大睁欲裂,眼珠骨碌骨碌转,像是在寻找什么。
她问:“我妈妈呢?有人看到我妈妈吗?”
贺野垂下双眼,与她四目相视,困惑地拧了拧眉毛。
“怎么了?”黎易容头也没回,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问他。
贺野冷冷说:“找妈妈怎么有这么大的怨气?”
第6章 火灾居民楼(六)
其实往日里,黎易容也一样谈不上熟悉贺野的性格。
在星际时代,灿烂星光之下,他们近距离地交战过几次,却连一次也没有接近到足以传递嗓音,多是用炮弹和武器打招呼。
至多有一次,两艘隐形小战舰平行划过帝国首都的上空,月光如银,贺野站在舰门边缘一把拉开门远远地注视他,身形稳立,发丝在高空的狂风中猎猎飘扬,荧绿色的左眼活像狼的眼睛,准确地透过隐形涂料锁定了他的位置,陌生的脸孔上表情冷淡。
黎易容花费过不少时间研究他那只眼睛的能耐,得出的结论是贺野简直就是皇帝的秘密猎/枪。比如说,那只眼睛看不透21世纪某扇门背后的景物,也不能当做X光使用,但的确能破解隐形涂料。
由此黎易容推断,它的能力具有明确的针对性。
然后黎易容敏锐地察觉到了最怪异的地方:既然针对性如此明确,就算贺野天赋超群,帝国至少也参与了对他的训练和培养。更别说贺野热爱机械、喜欢方便的义体,这一点人尽皆知。哪怕贺野自愿参与一些实验也毫不奇怪。
可无论是训练还是实验,帝国都没有把这项技术投入到军事中去。
与此同时,贺野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副作用,他没有生病,也没有变得虚弱。通过今时今日的接触,黎易容看出来了,这只眼睛的能力真的没有副作用,否则贺野不会这么若无其事地挥霍力量。
也就是说,贺野这个个体素质特殊。特殊到整个帝国也许找不出几名相似者。
黎易容记得过去曾经有一个早晨,一个积雪初融,郁金香迎寒盛开的早晨,他坐在某个男人的窗台上,询问对方的名字,只获得一个带着呵欠的回答。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那人懒洋洋地说,“我在执行任务,只有代号。代号是‘亚特兰蒂斯’。”
他好奇地追问了:“任务?你一个人?”还附带吹捧:“这么厉害!”
“不止我一个人。”对方越过他伸手推窗,一阵浓郁的阳光便夹着细小的雪粒闯入房间,“我们几个数据特殊,譬如我的精神力是七个A。”
众所周知,帝国军队的历任元帅中,精神力最高的一位也不过只有5A。当时他听得震惊了,但根本没想过怀疑,无论那个人说什么,他当然都是相信的。
甚至他也听得出对方语气里一点点花冒嫩芽、猫翘尾巴似的骄傲,立刻不遗余力地狂夸了对方一波,随后担忧地问:“你们关系好吗?我听说涉及权力时人会互相倾轧,如果他们也很强大,会伤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