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学做人 番外篇——by桔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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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浸在脑补中,又开始嘤嘤嘤,陆远非哄也哄不住,贴在他耳边,语气带着无奈的妥协:“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夏云则抬起头来,蹭了一脸泪痕,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陆远非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再三,终于对着他的眼睛袒露心迹:“云则,害怕的人是我。”
夏云则一脸智商被侮辱的表情,哭花了脸也不忘张口就来彩虹屁:“不许你这么诋毁我哥,我陆哥天不怕地不怕,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
怎么在给人拭泪的同时让自己不笑场,这可真是个技术活。
陆远非把视线挪向他肿胀的手背,提醒自己做个人,别失控。
“哥……”夏云则看出他的心软,打蛇随棒上,拼命装可怜,“我只有你了,你别不要我。”
陆远非叹了口气,意识到他可能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他不该以爱为栏,去纵容甚至培养夏云则对他的依赖感,无论多么爱一个人,都没有权力让他画地为牢,躲在狭窄的温室中,心安理得地麻痹自己。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他,夏云则这颗未经历风雨的脆弱心灵能不能熬过去。
夏云则敏感、黏人、缺乏独立性,这些他都知道,可他舍不得放手,更没办法狠心把人扔出去历练。
一颗柔软的心想要练出铜墙铁壁般的外壳,天知道这过程要承受多少伤痛,冷却多少热血。
何况夏云则与前尘过往完全割裂,漂泊无依,只剩下自己,他又如何能忍心让这粗砺的世界去蹉磨他?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为他提供更多保障,甚至愚蠢地试图筑一座遮风挡雨的高墙。
可是他错了,无论他保护得多么无微不至,夏云则还是免不了要遭遇挫折,他不能在享受阳光雨露的同时避开风刀霜剑,光与影从来都是一体两面、不可分割的。
无止境的怜惜与溺爱只会害了他。
然而一对上夏云则泪光闪动的眼眸,什么原则、什么立场、什么当为之计深远……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只想把他的宝贝护在怀里,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远离所有伤害。
他爱得太深,积重难返,明知不可,却一意孤行。
只因他承受不起再一次痛失所爱了。
“是我太自私。”陆远非抚着他的肩背,喃喃道:“让你觉得只有我,是我的错误。”
承认这一点比他想象得要艰难,话说出口也没使他的愧疚感稍微消减。
灵魂拷问固然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夏云则被他眼中的沉痛攫去了心神,先是困惑不解,既而恍然大悟。
陆远非并没有从十多年前那场噩梦中醒来,他灵魂的一部分仍然迷失在他父母殒命的那个隧道口。
他自我放逐一般投身军营,又用不惜命的方式脱胎换骨,强悍无匹的表相下掩藏着不曾愈合的伤口,他不想再失去,所以不给任何人机会去开始,情愿独善其身,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他的命中注定——跨越千年,像流星一样坠跌到他怀里。
是劫数,也是救赎。
不是没有迟疑过,却终于按捺不住胸中汹涌澎湃的渴求,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去,接住了这颗滚烫的流星。
他在黑暗中独行太久,想要光,想要暖,想要一点点足慰平生的甜。
他忘了星星不该只属于他,还属于所有仰望星空的人,星星也不该只拥有他,还应该拥有整个世界。
狭隘而孤绝的情感,像踩着钢丝行走在断崖之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使人粉身碎骨。
夏云则读懂了他的疼痛与焦虑,感动的同时心痛如绞,一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俊脸,轻声说:“我何德何能,让你为我牵肠挂肚。”
陆远非害怕失去,也害怕被失去,他不再是坚不可摧的钢铁战士了,他把自己的软肋明明白白地暴露出来,连同他的自私自利与蛮不讲理,可是夏云则不仅没有退避三舍,反而更爱他了。
夏云则倾身向前,额头轻轻磕了一下他的,心中忧惧尽消,脸上泪痕未干,已经恢复了神采飞扬的模样。
陆远非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就由他来解决问题吧。
“这个世界很好,但是你更好。”
两个人额头相抵,气息交融,心跳声彼此应和,灵魂发出共鸣。
“我们一起,会越来越好。”
第98章 新年新气象
中午陈女士来送饭,把做饭的人也带来了。
老夏大年初一哪也没去,辛辛苦苦一上午整出四菜一汤,把小床桌摆得满满当当。
结果就陆远非跟他打了个招呼送上新年问候,他儿子翘着个兰花指慢条斯理地吃东西,还挑挑剔剔,从头到尾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说好的吃人嘴软呢?臭小子还跟亲爹记仇啊?
老夏贴墙站着,默默散发低气压,时不时咳嗽两声,试图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他快把嗓子咳破,夏云则总算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朝陆远非挑了挑指尖,说:“陆哥劳驾给我爸拿瓶水,再咳就吐血了。”
不肖子!老夏怒目圆睁,挺着腰杆子要住前冲,结果被他老婆一把拦住,态度比他还横:“你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陆远非一瓶矿泉水直接塞过来,还体贴地帮他拧开瓶盖。
老夏拿着水,心比水还凉。
一对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他就闹不明白了,都是自家亲戚,难道非要大过年的撕破脸?
夏云则一见他忿忿不平的样子就知道跟他没法交流,满脑子封建大家长意识,可惜娶了陈女士这种强势的老婆,再空降一个六亲不认的儿子。
虽然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天打雷劈,但是为了让自己出柜顺利,夏云则决定暗搓搓地分化他爸妈。
熊孩子就是个极佳的切入点,只要老夏的屁股还坐在他亲戚那边,陈女士心里就总有个刺戳着,等他出柜的时候就算不维护他,至少也别跟他爸联手收拾他。
出柜之前他要先出院,出院之后就去泡温泉,啊想想就快乐似神仙,夏云则抬头瞧了瞧所剩无多的药液,哄他妈去给他办出院手续,陈女士临出门瞪了老夏一眼,老夏摸摸鼻子,讪讪地跟上,到门口又扭头送给夏云则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气乎乎地走了。
别看臭小子现在张狂,等到想娶老婆的时候被要求买车买房,还得在老子娘这里当个伸手党。
办好出院,夏云则挥手跟他爸妈道别,然后往陆远非副驾驶一钻,麻利地系好安全带,眉飞色舞:“哥,我们去过年!”
陆远非仗着地库光线幽暗,亲得他浑身发软。
要不是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真要忍不住在车上来一场。
俩人先去超市补充物资,陆远非往购物篮里扔了两支润滑剂,要拿套子的时候被夏云则拦住了,小教练红着脸四下张望,表情心虚得让他以为这家伙想要顺手牵羊,没想到人家只是羞答答地摇头,表示不买也可以。
那简直太可以了!真是意外之喜。
陆远非不知道别人什么习惯,反正他是不喜欢穿雨衣,勒得慌。
西山庄园距此两个小时车程,大年初一路上车不多,赶在傍晚之前入住,正好可以坐在玻璃花房里一边赏花一边享受美食。
温泉入室,超大的按摩浴缸可以塞下一个战斗小组,陆远非还有些公事要处理,速战速决冲完澡出去打电话,留下夏云则在泛着淡淡硫磺味的热水中泡得皮薄肉嫩骨头酥,色香味俱全。
要不是后面节目更精采,他都不愿意出来了。
夏云则依依不舍地爬出浴缸,胡乱擦擦身上的水,裹了条浴巾走进卧房。
陆远非披着浴袍坐在窗边,朝他露齿一笑:“下雪了。”
房中只留了壁灯,暖光昏黄,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地上很快积了一层薄雪,将人间的灯火映上夜空,遥远的天幕被渲染出一片冷艳的暗红。
像极了他杯中的红酒。
夏云则被这性感的笑容蛊惑了,赤着脚朝他走过去,陆远非摇晃着酒杯,用鹰隼般鸷猛的眼神紧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露出獠牙,将他拆吃入腹。
他被这个眼神点燃,化作一颗流星,落到恋人炽热的怀抱里。
两个人窝在温泉酒店,不问世事,自管自过了一个没羞没臊的年,陆远非穿上军装是兵王,脱了军装是头狼,体力耐力爆发力样样让人心悦诚服。
夏云则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一颗水果,从里到外都熟透了,却被迫牢牢长在枝头,想掉都掉不下来。
他们厮混到大年初六,早晨退房之前用光了最后一滴润滑剂,弹尽粮绝,尽兴而归。
回家吃了顿午饭,然后就要驱车回容江了。
陈女士给他们准备了满坑满谷的特产,塞爆后备箱不说,后座也堆得没处下脚,老夏到临送行也没跟儿子说上几句话,只好把一个装满饭菜的保温桶拎到车里让他们路上吃。
夏云则简单总结了一下这个新年假期,就是筋疲力尽,满载而归。
回家休息了一天,徐郦上来报到,送了一堆自家制的风肉腊肠,夏云则即兴发挥,做了一锅腊肠焖饭打发两个饿货,陆远非还意味深长地恭喜他一雪前耻。
夏云则想起他第一次下厨房,好像也是做的焖饭,那时候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掀锅盖之前还以为自己是厨房之王。
算算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和陆远非的关系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的他绝对想不到他会爱这个男人爱得这么死心塌地,想一辈子给他洗手做羹汤,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包揽他的一日三餐。
初八开始上班,靳臻一早就来了,守在前台望眼欲穿,平均五分钟问一次夏哥怎么还没来。
小冉翻了无数白眼,最后连敷衍都懒得,抬下巴一指工具间:“是你来太早了,无聊的话就去擦擦地。”
好歹靳臻当过保洁小弟,大家使唤他使唤得理所当然。
靳臻过年大概收了不少压岁钱,一改之前狗翻脸的臭脾气,二话不说就洗拖把去了,夏云则进门看见他正吭嗤吭嗤擦地,一只脚抬起来硬是没好意思踩下去,又回门口迎宾垫上蹭了蹭鞋底。
新年新气象,新年新希望,靳臻同学擦地的水平令人刮目相看,瞧这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
“夏哥!”小崽子看见他,拖把一扔就迎了上来,献宝似地掏出一个U盘,“设计图出来了,我可是给你精挑细选出来三个风格,看你喜欢哪个。”
夏云则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一查上午没课,干脆把小崽子拎到楼上,占用老板的电脑,还要让老板提意见来参考。
靳臻拿来的是几组概念图,不用看细节,主要选风格。
第一组是奢豪仿古风,厚重典雅,富丽堂皇,每一根栏杆仿佛都在说“我很贵”。
第二组是质朴民居风,原有装饰尽量修整而非替换,尽量保存原汁原味的老宅风物,再在庭院中做些文章,增添生活意趣。
最后一组最夺人眼球,是现代爆改风,厨房和餐厅从东厢挪出来,改到庭院中,上面用轻钢龙骨和夹胶玻璃做个阳光顶,还有全自动遮阳,除了房屋主体结构没动,其他能改的全改了,风格倒是简洁大方,与老宅子原本的建筑融合得洽到好处。
陆远非没那么多文艺细胞,仅从居住舒适度来说他中意第三组,夏云则上辈子锦衣玉食在富贵窝里长大,觉得第一组更亲切些,倒不是想要梦回前世,纯粹是觉得气派、轩敞、爽。
俩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倾向,谁也没挑明,不约而同地折中选择了第二组,手指触到一起,先是怔忡,随即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难得见客户这么痛快地拍板,连关起门来吵一架都不需要,靳臻也跟着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好在他夏哥还是关心他的,问他期末考得怎么样。
靳臻就等着他这一问,胸脯挺得老高,故作淡定地说:“年级第二。”
“哎哟不错啊小子!”夏云则挑起大拇指,不吝夸奖,与有荣焉,彩虹屁还没吹出来,陆远非面无表情地问:“第一名是谁?”
靳臻小脸一沉,露出牙疼的表情,期期艾艾地说不清字句,夏云则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老陆又没事戳人肺管子,还一戳一个准。
“到底是谁?”在踩人痛脚方面,夏云则虽然比不上陆远非这样稳准狠,还是乐意奋起直追,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添点堵。
靳臻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道:“就我前、前女友。”
“可以可以。”夏云则哈哈一笑,不厚道地揭他伤疤,“幸好没跟你私奔,不然现在哪能在榜上把你按倒摩擦?”
“你到底是哪边的?”靳臻气得直叫唤,恨不得穿越回去拍死当时的自己,同时也满心后怕,每一次幻想另一种场景就觉得遍体生寒。
幸好,幸好,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短暂的恋情像一场朦胧的梦,青春飞扬,意动情生,只想着轰轰烈烈不枉年少,谁知道这场梦浅薄得如同肥皂泡,色彩斑斓,不堪一击,轻轻一戳就破了。
在煌世打工的日子,他每天晚上回到休息室和衣而眠,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被生存压力揉搓得面目全非,哪还顾得上计较那些浮光掠影的爱恨纠葛?
养活自己是最重要的任务,其他琐事统统要为它让路。
夏云则看着他脸上阴晴变幻,觉得这小子过完年成熟了许多,不再是个一戳就跳的小屁孩了,可能要多戳几下才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