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铺番外篇——by东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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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娘子是要请辞了。
并选了个黄道吉日,粉粉刷刷地赶在二月中旬开了张。
松云巷口,苏氏书铺旁边,是一祝家面馆。
书墨染着红尘烟火,很是别致。
祝娘子的面馆头一日开张,门庭若市。午膳时分,几乎全是青石书院的夫子学生。
祝娘子与六郎直忙到半夜,数着进项,前所未有的开怀。
当然,苏遥这边也没闲着。
祝娘子只在门口立起一木牌:开业联合活动,苏氏书铺买书一本,牛肉面一碗六折。
苏遥也立一木牌:清仓,书册全五折。
这齐刷刷的折扣力度,在等面期间,不少人都前来看了两眼。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学子们才猛然发觉,平宁坊还有这么个清静雅致,物美价廉的书铺。
铺面不算小,距离书院不算远,难得的是极其清静,内里书册也稀罕。
许多名家批注的经典,出版多年的文集,刊印极少的独本,外头已然寻不到了,此处竟尚能翻到一二。
虽然旧些,但装订印制皆是极好的。
再加上所剩不多,且价格便宜。
最后苏遥这些积压的陈年旧书,竟是卖得所剩无几。
这已远远超出苏遥预料,不仅如此,连架上的戏文话本都卖光了。
最受追捧的当然依旧是傅鸽子的话本。
有惊喜的:“《云仙梦忆》的第一卷 居然有!我竟然还能找到鹤台先生的书,上次丢了我可难过了——”
有提醒的:“你小心些,上次李兄的话本便被夫子收走,还罚抄了二十遍《劝学》——”
有反驳的:“那是他晨起不背诵,却偷看话本。还害得夫子将鹤台先生的文章批为庸俗轻浮之流。我才不会如他一般,分不清课业轻重——”
不过最多的,还是催更:“苏老板,鹤台先生的新书,还没得吗?”
苏遥只好安抚:“再等等。鹤台先生说,在写了。”
众学子捧着各式各样的书,吃得腹饱心暖,开开心心地回书院了。
苏遥数着钱,亦甚为开心。
这般忙过了六七日,书铺的生意才断续平淡下来。买书之人渐渐少了些,但苏遥此处安静,来看书者倒越来越多。
如今的书铺也可做看书之处,苏遥将库房中剩下的书尽数摆上,日日等客人走后,晚间再收拾干净整齐。
总得来说,书铺比先前客人多多了。
曲线引流很成功。
这日落了雨,铺中几乎无人前来。苏遥终于得闲,午后就能开始算账。
齐伯捧来一小碗蒸牛乳:“祝娘子送来的,阿言和我都吃了,公子吃过再算吧。”
细滑牛乳盛在精巧白瓷盏中,上头堆了果脯松子杏仁,还淋了一层绵密蜂蜜。
苏遥着意瞅一眼瓷盏,胎釉光滑洁白,上绘红樱绿叶,精细漂亮。
“祝娘子说,前儿决定给店里换一套好杯盏,顺带定下两套好看的自用。我就凑着也订了一套。”齐伯笑笑。
苏遥尝一口牛乳,甜津津的,却是爽滑。
他扬起嘴角:“看来祝娘子当真赚钱了。”
“可不是么。”齐伯乐呵呵,“方才她来,还说改日请咱们去福客来吃酒。要我说,福客来,也不比公子做饭好吃,倒白花钱。”
苏遥只笑了笑。
按理说,他这身本事,最适合如祝娘子一般,开个饭馆食肆过活。只是他这副身体,眼下确实撑不住饭馆的忙活法。
先前在青石书院帮忙盛面,站上一两个时辰,都累得不行,旁的更不用提。
书铺一是清闲养身体,二来,这也是原主的心愿。
若他一来就荒废人家祖业,另去做厨子了,算怎么回事?
苏遥初来时,想通这些,也就放下了开连锁大酒楼的想法。
总之眼下有了青石书院的夫子学生,书铺客源多了,再加上隔壁面馆的分成,进项稳定了不少。
又能躺着吃大鱼大肉了。
苏遥算清楚账目,立时给齐伯许下明日的菜:“明天去买五花肉,咱们吃狮子头。”
齐伯笑呵呵应下,书架后却突然传来一人声音:“要说狮子头,我今儿可就不走了。苏老板,也赏我一口狮子头呗?”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自重重书架后走出一潇洒青衫,眸若桃花,眼波风流:“苏老板,近来生意不错啊,忙得都忘记想我了?”
这油腔滑调,苏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他无奈笑笑,刚要开口,铺子门口却又现出一人,正是吴叔。
吴叔刚收了伞,外头是飘摇风雨。
他迎头撞见那句调笑,捧着一沓书稿,此时只尴尬得不行:“……苏老板,这是我家公子的初稿,来送给各个书铺。我家公子说,明天想来吃饭……”
吴叔这神色。
苏遥立时比他还尴尬。
第8章 香饮(一)
这不解释也不是,真解释了倒又像心虚,苏遥只能远远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罪魁白悯倚着书架,摆出看好戏的姿态。
吴叔觑见二人动静,更尴尬了。
苏遥只能不理他,起身接过书稿,让了吴叔两回,吴叔都推脱着不肯进来。
他无法,只能瞧着吴叔又匆匆忙忙逃回雨幕。
白悯挑眉笑笑:“怎么了?他主人家的姑娘喜欢你啊?”
“少胡说八道,这是我家话本先生的家仆。”
苏遥无奈抬眸,“白大夫,您也少张口吧。省得总让别人误会。”
白悯拎来药箱,自来熟地在苏遥近旁坐下:“他家又没姑娘,你怕什么误会?”
又笑笑:“难不成,他家公子喜欢你?”
苏遥瞧他一眼:“越说越没谱。”
白悯自怨自艾地叹口气:“唉,我就说,你这长时间不来,肯定把我忘了,指不定还甚为嫌弃。你们美人最容易变心了,上个月还谢我,如今我说句话就被嫌弃上了。伸手——”
苏遥听话地将手放在软垫上。
这人是苏遥的大夫。
虽嘴上没谱,医术还挺靠谱的。
在旧京也算年轻大夫中的翘楚,苏遥刚从京中回来时,便是请他看诊调理的。
后虽好上许多,但因底子虚,还是约了半月一诊。
算起来,上半月确实忘了。
苏遥不由心虚,瞧见白悯微皱的眉头,就更心虚了。
“白大夫,我这——”
白悯斜他一眼:“你都这样了,还不来找我,现在倒好意思喊白大夫了?”
苏遥一慌。
他这身体虚,动不动就出毛病。有时扑个风都能咳上两天。
苏遥有些急:“我怎——”
白悯低眉,骨节分明的指尖抵上嘴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苏遥只好噤声,屏住呼吸瞧他翻着花样皱了百八十回眉头,心下突然一松。
苏遥顿了下,缓缓瞧他一眼:“白大夫,探出什么毛病了?”
白悯登时默了下,不由错开他的目光,摸摸鼻子,又勾起嘴角:“苏老板真是个秀外慧中的美人,我这——”
苏遥一把抽回手。
白悯又凑过来笑笑:“美人别动气,生气虽然更好看了,但伤身——”
苏遥起身:“我这书铺要打烊了,白大夫请回吧。”
“别啊。”白悯垂下眉眼,立时委屈巴巴,“如今这美人都薄情寡义的,我前脚把完脉,后脚就被扫地出门了。苏老板,你现下翻脸便不认人,咱们以后还说不说话了?”
他浑身是戏,一个人都演得兴起。
苏遥给他一个眼神,他又讨好笑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又挑眉:“我可只跟苏老板这种大美人说笑。”
苏遥起初还避着他,如今对他的满嘴跑火车已习以为常:“那我多谢您看得起我?”
白悯嘿嘿一笑,方正色几分:“我今儿得闲,郑府尹家的小公子风寒终于好了,真是白白把我拘在他府上十来天。”
“我一直惦记着你的情况,一出来就找你了。还好你恢复得不错,我再给你新换个方子?”
齐伯正端茶来,闻言道:“劳烦白大夫再给我们公子加个明目方子吧,近来总算账到半夜。”
白悯抿口茶:“你这铺子,如今生意有起色了?”
苏遥笑笑:“想着法子多赚些钱罢了。”
白悯提笔,又挑起眉稍:“放心,苏老板你这种美人,就是没钱付给我,我也愿意治。”
这人喊美人大概就和现代的柜姐喊帅哥美女一个意思,男女老少,长得顺眼的他都喊。
苏遥已经能自动过滤这个称呼了。
白悯龙飞凤舞地写好方子,交代道:“最要紧的还是少用眼,多远望,多休息。我开了决明子,平日泡水当茶就行。”
齐伯应下,白悯却又顿了顿。
“说到茶,”他低声道,“如今你这里客人多了,我来上小半日,却没见你家这书铺备些茶饮?崇乐坊的大书铺皆有香饮子,备给看书之人,虽不太贵,到底也是进项。”
苏遥先前也想到此处了。
这年头文化普及水平不高,书籍是贵品,就算是现代,买书者也不如看书者多。
在书铺中配个奶茶店?
苏遥略一计算,样数不用做太多,倒也忙得过来。
白悯见他于此有意,便也不再打扰。又占了片刻口头便宜,便要告辞。
苏遥送他出门,潇潇雨雾落在青石砖上,于他身后砸出层叠水花。
白悯撑开伞,挑眉笑笑:“苏老板,忙也得记着想我。”
苏遥见惯不怪,没答话,隔壁面馆出来一女子,脚步倒顿了下,回头望过来。
苏遥并未瞧见,直接进屋了。
时风开明,女子也未佩戴帷帽,只着一身胭脂色长裙,于勾花描彩的伞下抬头,在连绵雨幕中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容。
近旁的丫鬟圆圆脸:“姑娘,方才那是……苏公子?”
那女子一扬眉:“嬷嬷竟没骗我,长得还真不错。”
说罢,语气却一转:“可惜我不喜欢。”
丫鬟小小声:“姑娘,听方才那人的话,苏公子该不会和……和您一样吧?”
那女子顿了下,又挑起眉稍:“那不正好。我不喜欢男人,他不喜欢女人,正好退亲。”
*
时辰尚早,雨越下越大,想来也不会再有客人来。
苏遥惦记着奶茶店的主意,算好账目,就开始琢磨起来。
他这书铺中,统共只三个人。
阿言如今在准备入书院小试,不得闲,那便只剩两个。
太复杂的饮品肯定忙不过来,要么简单易做,要么做成冲泡类的。
苏遥略一思索,定下几样常见饮品。
这个时代的香饮子,苏遥也在市面上见过,虽然与现代的奶茶店不能比,但口味上是差不太多的。
既知常见口味,就好定饮品。
清茶肯定要有,毛尖、茉莉花、菊花茶、玫瑰花茶,市面上都有卖,直接买来冲泡即可。
现代人爱喝的奶茶也能做,事先熬个焦糖,能做成有焦糖与无焦糖的两种。
时下初春,新鲜水果倒是不多,年节下自南方运来的梨子或许还能有,炖个冰糖雪梨茶即可。
苏遥既想好,告诉齐伯,齐伯便从库房翻出五六个现成的空白木牌。
“正巧,这是祝娘子先前送的。说她家的菜签子做多了,我们兴许用得上。”
时下的食肆常常将各样菜色写在木签上,四指宽,半尺长,于墙上一挂,齐整利索。
祝娘子送来的崭新木牌,做工更精细些,淡黄木料,四角还雕着祥云纹饰。
苏遥再次感慨:“祝娘子果真赚钱了。”
阿言轻声道:“慢慢咱们也能赚的。”
苏遥揉揉他脑袋,把笔递给他:“先把咱们的茶饮名字写上。”
苏遥是个全新穿来之人,继承了原主部分记忆,但没继承原主的一手好字。
原主是个什么字体皆会写的人,但他只擅长行楷,雍容圆润,流畅有余,写饮品签子,倒显得潦草。
他偶然看过阿言的字,发觉这孩子写得一手好字,板板正正,是时下科考之人推崇的馆阁体。
他一探问,阿言只神色黯然:“先前的主人家有个孩子,请了先生来教,我在一旁服侍,偷偷学的。”
这孩子着实可怜。
苏遥再度念起有婚约的那位谢家小姐。
这世道的人,与他的想法不同,终究难把一个仆从当家人看。
苏遥暗暗叹口气。
还是得早点借谢琅探问一下谢家小姐的意思,若是无意,就该早说断这荒唐的娃娃亲。
他拿定主意,走神回来,阿言已端端正正地写好饮品名字。
“清茶”,“牛乳茶”,“甜牛乳茶”,“冰糖雪梨茶”,多一个签子,照着苏遥的意思,写上“花茶”。
苏遥笑笑:“等到夏日里,还能加上冰饮,绿豆汤,西瓜葡萄荔枝香橙,皆能做成香饮子。咱们再往上添。”
他打着一手好算盘,在木牌上穿过红绳,抬手挂在柜台后的墙壁上。
苏氏书铺坐北朝南,铺面不小,一打开门,右手边就是隔出的柜台。
因是书铺,最怕采光不好,四面墙皆开了大窗子。
书铺通透敞亮,苏遥经常坐的柜台一侧挨着排排书架,另一侧是扇大窗子,只身后有一片墙壁。
原本挂的是幅“宁静致远”的字,现在下头还坠了四个方正的饮品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