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加冕为王前——by是非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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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恩的手边是一杯加了奶的红茶,他面前摆着一份学院公告栏最新的报纸。
《每周纪闻》是圣维亚帝国唯一的公报,版面不多,只有五六页的内容,却扮演着政治斗争里重要的角色。这份公报算是普通公民获取政治要事的唯一途径,它由萨尔菲德二世创办,创办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争取舆论支持,扩大皇室在政治方面的主导权。
希恩翻开报纸,目光快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前两页的内容一般是帝国政事,而在上一周最大的事自然是女王的诞生日,希恩跳过大段大段的称赞歌颂后,报纸竟然已经翻阅过半了。
在最后的两页里,三分之一的篇幅是关于帝队清剿反叛分子的捷报,剩下的一大半篇幅放得是支持公民税务减负改的撰文,出自帝国第一继承人弗恩殿下的亲笔。报纸的最后则是最近的一些民事和刑事案件。
翻阅整份报纸希恩没有翻阅到任何有关耐克斯克村的消息,包括托兰男爵去世追封的事也因为女王诞生日半字未提。
几百条生命的凭空消失对庞大的帝国来说,似乎就是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子,丢进壮阔的海面后,连点水花都来不及看见,就下坠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严严实实得被隐藏起来。
“希恩,你在看报纸吗?”帕克坐在旁边小声问,“是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没有,随便看看而已。”希恩将报纸阖起,放在一边,淡淡说,“上周是诞生日假期,大家都在休息能发生什么大事。”
“也是,而且无论怎么样,我们在都城里总是安全的。”帕克点点头。
“没错。”希恩笑了笑,目光扫到面前已经空了大半的馅饼盘,微微愣了愣。
帕克顺着目光望去,见黑发青年还在吃着馅饼,微微皱眉,忍不住提醒,“艾…瑞克斯,那个馅饼希恩还没有吃。”
艾瑞克斯的动作一顿,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脸上微有些不好意思,“对、对不起,要不我再去买一份。”
“我不吃馅饼。”希恩说,“你分点给帕克吧。”
“我也……不吃。”听见希恩不吃,帕克也立刻选择拒绝。
“那岂不是就我一个人吃了吗?”艾瑞克斯小声问。
“酱汁沾到脸上了。”希恩望着对面的那张俊脸叹气。
艾瑞克斯脸上控制不住泛红,他想拿手帕擦去污渍,结果低头才想起身上穿得不是自己的衣服。
“好歹是贵族,稍微注意点。”希恩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条橄榄色的手帕,瞧着艾瑞克斯嘴角刺眼的红色,抬手直接抹去。
这一幕让帕克的瞳孔猛得收缩,指甲也随之嵌进手心的皮肉里。
他记得很清楚在开学仪式的时候,这个叫艾瑞克斯的人还登台致辞俨然一副沉稳有礼的模样。
这个人一定是想故意干一些蠢事吸引偶像的注意!
竟然让偶像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脸——他有什么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帕克安静地观望着,他的指甲扣着手心,眼睛里的血丝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谢谢。”艾瑞克斯没有感觉到阴冷的视线,他还陷在刚才的尴尬里,想到还有希恩的朋友在场更觉得十分丢脸。
他不喜欢那些繁琐的规矩,然而他也知道要保持身份,在旁人眼里注意礼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希恩相处的时候,总是容易放松过头,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
“帕克,你还要吃些什么吗?”希恩收起手帕,偏过头问。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吃好了。”帕克连忙摆了摆手,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希恩,时间差不多了。”
希恩望向艾瑞克斯说,“我和帕克要去上课,你如果想,可以再吃一会儿。”
“我也吃好了。”艾瑞克斯连忙也放下餐具。
三个人离开北餐厅,往教学的建筑群走去。帕克一直悄悄盯着那个黑头发的青年,他以为对方马上就会离开,谁想竟然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约书亚学院的似乎不是这个方向。”帕克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说。
“嗯,我知道,其实我今天一天都没有课的。”艾瑞克斯摸了摸鼻子说。
“你的宿舍也不在这边。”希恩淡淡说,“你准备去哪?”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呆在宿舍里。”艾瑞克斯耷拉下脑袋,想到下午不得不去的判决他的神情就变得沉闷起来。
“你总不会和我们一起去上课吧。”帕克说。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艾瑞克斯眼睛亮了亮,望向希恩,“我可以去旁听吗?”
“学院没有说不允许,但我不建议你那么做。”希恩平静说,“毕竟从来没有贵族来平民课堂旁听过。”
“没关系,我不是没穿校服吗?大家不会认出我的。”艾瑞克斯笑了笑说。
希恩瞥了眼对方极为罕见的黑发,没有说话,继续向不远处砖红色的建筑走去。
“希恩,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黑发青年轻轻咳了一声,偏过身子,望向左边金发青年。
“你的错觉。”金发青年淡淡说。
在帕克咬牙切齿的目送下,艾瑞克斯跟着希恩走进了一间教室,两人坐在了木质长条桌的顶头。
“你们的教室好大,上课的人也好多。”艾瑞克斯抬起头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有几个人在望着他后,他就有些做贼心虚地低下头来。
“平民班是大课,不分专业体系。”希恩翻了翻上节课的记录。
“原来是这样。”艾瑞克斯望向希恩牛皮本上清晰工整的字迹,莫名有些发愣,“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安静,乌迪尔教授来了。”希恩顺手将笔记本阖上。
乌迪尔教授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或许是休息了七天的缘故,以往板着的脸难得舒展开来,嘴里还哼着一段不知名的小调。
他望着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高高的讲桌前,忽然微微蹙眉。
“艾瑞克斯·卡贝德。”乌迪尔教授声音清晰地喊出了青年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他怎么一进来就发现我了。”艾瑞克斯轻声抱怨道。
希恩嘴角微勾,没有说话。
艾瑞克斯站了起来,对着白胡子老者笑了笑,“你好,乌迪尔教授。”
“放了七天假,你是不记得自己教室了吗?”乌迪尔教授对艾瑞克斯的印象还行,语气还算温和。
教室里有轻轻地闷笑声。
“不是的,教授。我今天上午没有课,我是来旁听的。”艾瑞克斯的头脑飞速运转着,“因为我很喜欢您上的课,每次都有许多收获,所以就过来了。”
“哦,是吗?”听了这话,乌迪尔教授愣了愣,见自己的课竟然被学生如此喜欢,眉毛有些得意地上扬,“行吧,你坐下好好听课。”
“谢谢,教授。”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乌迪尔教授握着细长的教棒敲了敲黑板。
艾瑞克斯坐下,悄悄松了口气,目光不由又落在希恩阖上的那本笔记本上。他神色慢慢有些落寞,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第71章 混乱的都城07
课程讲授渐入佳境, 耳边是一阵阵书本的翻页, 听上去像极了花园里蜜蜂的嗡嗡声。
乌迪尔教授是学院里出了名的“古董派”, 对学生的课堂表现尤为关注。在他的课上, 所有的人都一副很忙的样子, 或是为了成绩认真笔记,或是为了装样信笔涂鸦,放眼望去,只有艾瑞克斯两手空空坐在那里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他垂着头, 搓了搓指尖,以此来缓解这种心里上窘迫。
孤独的个体容易效仿其他人的言语举止,行为一致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安全感。长期以来, 艾瑞克斯都在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合群。然而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有难言之隐, 这是他的秘密,他的人生记忆中有一段是模糊不清的。身边的人都说他失踪的那几年是被恶魔拉近了一个叫无尽深渊的可怕地方, 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光明神的垂怜庇佑。
但实际上,艾瑞克斯对什么恶魔,什么无尽深渊没有印象。他只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躺在一片长有白色小花的草地上。
之后, 他依循着记忆, 像探险似的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家, 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自己的青梅竹马, 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兄弟。
说实话,时隔几年回到所谓的家,反而让他有点不安,值得庆幸的是大家依旧喜欢着他,赞美着他,疼爱着他。外人说他是被神明选中的孩子,家人夸他是万万中无一的天才。一开始他很高兴,后来他开始变得心虚。因为人们记忆里的他实在太过完美闪耀,他慢慢发现真实的自己似乎配不上这样高的评价了。
那时候的他,像一只缩头缩脑的陆龟,心里抵触着与亲近的人相处,害怕着自己哪一天突然达不到他们的期待。
也就在那个时候,因为接手各类公务,他开始和自己的兄长希恩·卡贝德相熟。
起初,艾瑞克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位有些孤僻阴冷的兄弟,他不讨厌对方,心里更多的是无法表达的愧疚和同情,后来他们有了更多的接触,他渐渐喜欢上和对方相处的感觉。
就像真正的兄长一样,当遇到问题的时候,对方会为他详细清晰的解答。当犯了错误的时候,对方会向他毫不遮掩的指出。当陷入难堪的时候,对方会帮他恰当好处的解围。
慢慢的,原本繁琐复杂的事务变得不再头疼了,他有些得心应手,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兄长忽然陷入了晕厥。
医师说,病因是心累疲惫。艾瑞克斯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庄园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一个人身上,日积月累无论换作是谁都会累垮的吧。
不过好在,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只要自己尽快独当一面,承担起责任,接手庄园的工作,到时候兄长的身体就会好起来,所以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了。艾瑞克斯在心里是如此打算的,他隔着窗户看着病床上虚弱惨白的男人,想起对方和自己的说过的话。
“继续扮演你的角色,对我来说才是不公平。”
是的,他终于想明白了,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怎样的决定可以让所有人都获得快乐圆满的结局了,可是他的兄弟呢……他的兄弟已经死了。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才接受了父亲的离开,葬礼那天艾瑞克瑞斯悲伤的情绪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的心中更多的是无能的愤怒和自我的谴责,除了发狠地锤击墙面,他不知道向谁发泄这份压抑的情绪。
死亡,是真正的逝去,是永远的遗憾。他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这其中深藏的东西,唯有等待时间来降温他激烈的情绪,最后融化为冰冷的空虚。
艾瑞克斯手背抵着下巴发愣,在小小的教室里,他眼前是坐满的人。人又不是金子,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数量很多,却没有一样的。
所以他想,之前遇见过很好的人,以后应该都没法再见了。
“艾瑞克斯。”
乌迪尔教授的点名提问让黑发青年猝不及防地回归了现实。
“教授?”
“这个问题我在你们那节课上仔细说过了,正好就由你来解释给大家听吧。”乌迪尔教授挥了挥自己手里的教棒,言语里带了点威胁,“我相信你一定认真听讲了。”
艾瑞克斯张了张嘴,他刚才都在胡思乱想根本没留意乌迪尔教授说了些什么。
答不出来也没什么可耻的,主要是上课前他才说地那些话怕是要被戳穿了。
“我想应该是……”艾瑞克斯低下头,他愣了下,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他下意识地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很好,很好,很不错。”乌迪尔教授频频点头,对这个答案表示称赞。
艾瑞克斯坐了下来,他望着手边的字条,又望向正在认真记录的金发青年,一股陌生的暖流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挑了下眉将那张字条折叠,裁出一张正方形的空白面,随后偏过头向右侧陌生的同学借了只笔。
过了一会儿,有东西“跳”到了希恩的笔记本上。
希恩垂下眼帘,那是一张形状奇怪的折纸,大概是一个不太归整的八边形,纸面上一些线条,还有两对墨点。
如果抽象得去看,这似乎是两只陆龟,大的那只背上趴着一只小陆龟。
希恩皱了皱眉,他用余光扫向身侧,只见青年正注视这他,英俊不凡的脸上笑得有些说不出的傻气。
“真是幼稚。”希恩收回目光,再次望向那两只丑陋的陆龟,更觉得那两对芝麻大的眼睛说不出的奇怪,于是尾指将它们推到了笔记本的边缘,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艾瑞克斯抬起手有意地遮住脸,生怕被乌迪尔教授发现自己张扬的神情。
这个折纸还是他很小的时候学的,虽然不记得是谁教他的了,他现在还记得这个折法步骤。
不过他不擅长手工,确实折得有点丑。
他原本以为希恩一定会将直接将这两只陆龟扔掉或者遣返回来,没想到竟然勉强留下了。
艾瑞克斯偷偷瞧着那两只折纸陆龟,回想起它们与男人默默对视的场景,糟糕郁闷的情绪忽然散开,心里揣满的是说不出的愉悦。
午日,都城,弗雷德里克城堡。
林林站在走廊,白色手套轻轻叩响洋红色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