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和尚他有条龙番外篇——by辛垣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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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寻你,你倒寻着我的气息来了"司淮勾起一边的嘴角,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说完这句整话,"我支离破碎了三百年,还没来得及好好修炼就被你搅了,不如拿你来增进修为,如何?"
女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发出两声"咯咯"的怪叫,在他鹰鹫般锐利眼神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下一刻,一只暴着青筋的手紧紧箍上她的脖子,将她从地面提了起来,污水从长发滴落到地面,打在司淮没有穿鞋的赤脚上。
瞳孔里的青碧色越发深沉,扬起的另一只手凝起了一团青色的焰火,在慢慢的蓄力中燃烧得越来越旺,一点一点往女鬼额上逼去。
所谓的鬼,不过是人死之后离了体的魂,无灵无魄,最多存一口死前的怨气化作厉鬼。倘若这厉鬼害得人多了亦或是做鬼的念头长了,也会像修道之人那般涨些修为,譬如现在这只。
司淮现在的身子是泥巴塑起来的,没办法一口吞了这个女鬼的魂,只得将她一点点灼化,再吸入腹中。
眼看着女鬼的精魂被慢慢灼化,溢出几缕红黑色的雾气,司淮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正要摄入体内,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司淮被这声音惊了一下,眼底的青色褪去了大半,发愣的一小会儿空当,女鬼已经挣脱,迅速窜上房顶匿到暗处消失了去。
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恼,连连喘了几口大气,眼里的最后一丝浅淡青色消失殆尽,变回了深沉的黑,宛若无星无月的深洞寒潭底下,最沉的一抹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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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敲门声又急促地响了一遍,司淮沉下一张脸回到床边把靴子穿上,才慢腾腾挪去开门。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小混球在这种时候坏他好事,敲门声比催命钟声都要急。
房门被粗鲁地往里面拉开,正准备再敲一次门的小和尚悻悻然收回手,从面前的人阴沉的面色推测他此刻起床气极大,赶紧赔上了笑脸,轻声问道:"放才听施主房中有些动静,可是梦魇得厉害"
司淮无意和他解释,胡乱地点了两下头。
在他想吞了那鬼玩意儿之前确实是梦魇得厉害,破破碎碎的梦里全是一排排脑袋光锃瓦亮的和尚在对着他念经,可不是噩梦么。
"小师父寻我有我什么事么?"
"噢!"尘一抬手拍了下脑袋,终于记起了正事,眸中一亮,道:"师叔说这两人多亏淮施主帮忙,想请施主到房中一道用晚膳。"
司淮睡前还闪过寻借口再同那人说说话的念头,这会儿倒送上门来了,他寻思着大抵是他在梦中没有对佛主无礼,所以才得了这么个恩惠。
心中的雀跃到了脸上被遮掩得半点不见,一身青衣的翩翩公子顶着波澜不惊的神色,脚步却比旁边的小和尚快出许多,连衣襟有些凌乱都忘了整理。
吾念似乎做好了他一定会来的准备,早就备好了三份碗筷,静坐在桌旁,见司淮与尘一一前一后进来,浅浅一笑,侯他们入座。
跟和尚一起吃晚饭,司淮做好了吃馒头咽白菜的准备,还是没有油的寡淡小白菜。没想到碗里盛着的竟是素面,不仅有油有菜,还贴心地往他的碗里多放了一个鸡蛋。
司淮偷偷瞄了一眼小和尚的面碗,确定只有他有这个蛋,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连半分要让给孩子的念头都没有生出来。
"这面是大师亲手做的"他提起筷子搅了搅虚浮的热气,语气不自觉地放缓。
"常年在外游走,总要什么都会一些。贫僧不擅厨艺,把面下进热水里还是会的。"然后再把主人家剩下的蛋放进去。
司淮轻轻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的,眼中有些温热。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灵隽第一次给他做面的场景,出家人饭食清淡,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两个鸡蛋下进面里,端着碗飘着油的面,浅笑着贺他生辰。
想着想着,司淮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眼神无意中再次瞟过尘一的面碗,居然看到他从底下翻了鸡蛋,还是两颗。
扬起的嘴角拉了下来,一筷子挑起一大口,泄愤似的往嘴里塞去,一股奇怪的味道触到舌头,刹那间酸遍了全身。
"师叔,你这醋放得多了些。"尘一一口面咽进去,适时地做出点评。
"许久没有自己动手,手有些抖。淮施主都没说什么,你倒先埋怨上了。"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司淮哂笑两声,一根一根往嘴里送着面条,适时转移了话题。
"我以为解决了梅小姐的事,两位师父就要启程离开"
"梅小姐的事是解决了,可是梅园的事还没解决。"
吾念头也不抬地扒拉碗里的面,不可谓不津津有味,看得司淮简直要怀疑他把醋都抖进了他的碗里。
"大师的意思是?"
"梅小姐穿的是白衣,可先前我们交手的那只鬼明明是穿红衣,阴气森冷比梅小姐盛上许多。梅小姐连活埋她的父亲都可以不记恨,又怎么会是那种把祖宗棺材都挖出来的人,昨夜瞧她的模样,似乎事先不知道她的棺材也在那里。这梅园里,还有一只更厉害的。"
"大师所说不错,那只更厉害的方才在我房中出现,我正要捉她,被你这小师侄一阵敲门声吓跑了。"
"啊我我我……"尘一这个罪名担得莫名其妙,"我"了好一会儿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低头吃自己的面。
不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小和尚吃面的吸溜声中,很突兀地传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司淮:居然有人碗里的蛋比我多!!!
感谢给渣作者灌营养液的小天使*^_^*爱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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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梅园画梦 七
白日里吾念一行人走后,杨长清攥着手里的符灰,犹疑了许久,才照着他的吩咐兑了水喝下去。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见到梅依小姐,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再出来时已是午后。
正式拜会过梅老爷之后,杨长清行到放置棺椁的地方,赶在下人们合棺之前多看了几眼,最后亲自盖上棺板,心中苦涩地回到了小屋中。
他回来见梅依的时候本就没带什么东西,这几个月在日日在屋内睹物思人,也未曾为自己添置过什么,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草草一裹,便是全部的家当。
包袱边上放着一幅刚从墙上取下的画,画中女子巧笑嫣然,正是梅依。
这是她附身之物。
杨长清轻笑一下,抬手抚了抚画中人的眉目,小心翼翼将画轴卷起,收入衣襟中贴身放着。
门外适时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丫环尖细的嗓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姑爷,老爷吩咐我送些吃食过来。"
头一回被唤作"姑爷",杨长清愣了一下,知道梅老爷已经接纳了他,心中一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转身正要去开门,却听到门外传来奇怪的"咯咯咯咯"的怪笑声,送饭的丫环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异常刺耳的惨叫,手中的饭食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哐当"声,瘦弱的身子重重撞在了门板上。
杨长清回来时下意识插上了门梢,丫环的身子并没有将房门撞开,一团黑影僵硬地趴在上边,一动不动。
"出……出什么事了"他颤着声音发问,门外的人却没有半点回应。
"姑娘姑娘!你还……"
咯咯……咯咯……
门上映出来的丫环的身影在杨长清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终于有了回应。
细长脖子上顶着的那颗脑袋先是向左直直垂至肩膀处,发出一声细碎的骨骼碎裂的"咯咯",又慢慢抬起,朝着右侧肩膀垂去,如此反复几次"活动"着筋骨,发出的声响极其刺耳极其骇人——
这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指甲划拉在门上的声音十分尖锐,糊门的纸被抓破,透过镂空的门格子,隐约可以看见一双没有瞳仁的白色眼睛,两道血痕从眼窝里流出糊了半张脸。
"丫环"的力道突然变得出奇的大,几下猛摇就把有些陈旧的门连板带轴卸了下来扔到一边,无瞳的双眼紧紧盯着杨长清,张开的嘴露出几颗尖牙,十足的要生吞活剐的架势。
杨长清惊叫一声,顺手抄起桌上刚收拾好的包袱便砸过去,趁着她躲闪的空当赶紧一边往外跑一边高呼救命。
身后的怪物反应非常迅速,行动也十分敏捷,眨眼的功夫便追了上来,一把扳过了杨长清的肩头,另一只手带着疾风往他的胸膛扣去,却并没有将他挖肝剖心,而是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里的画轴,连着衣服一起扯了下来。
"依依!"杨长清一把捉住画卷的另一端,一时竟忘了和他抢画的已不是一个活人,力道之大,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被占去了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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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
一声厉喝,吾念和尚拎着从院子里顺来的晾衣杆出现在荒院门口,另一道身影自上落下,斜斜打过来三枚白箭。
或者说,玉制的扇骨。
"丫环"发出一声低哑的野兽一般的吼声,一手扯着画卷的一端,另一只手反手从杨长清背后抓过,黑色的长指甲十分尖利,单薄长衫下的脊背被抓出五道血痕。
杨长清吃痛发出一声低呼,身子被甩了出去,手里还紧紧拽着梅依的画轴。
"哧啦"一声裂帛声响,被扯住两端的画卷从中间被生生扯开,一缕微弱的白烟从画卷里钻出,扑倒杨长清跟前挡住张牙舞爪扑上来的"人"。
这一下自然也没有打在梅小姐的鬼魂上,吾念双腿上了弦似的几步便到了跟前,晾衣杆往前一伸便将走尸般的人拦了下来。
往胸前位置重重一打,再一挑,将她退出了几步之外。
司淮几步并到了吾念边上,轻动了几下手指,方才打出去的扇骨又回到了他手上。
极其优雅地将扇骨插回去,展扇,轻摇,温声开口道:"方才那女鬼趁我入睡偷袭我,反被我伤了,想必是精力不足,寻了个活人附身。"
吾念转头看他一眼,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握紧了手中的晾衣杆,沉声道:“三番两次作恶,不能再放过她了。”
“嗯。”司淮十分配合地往后退了一步给足了他大展身手的空间,一把搀起杨长清把他往不碍事的墙边塞去。
方才有句话他忍住了没告诉吾念,要不是两次都被某两个和尚打扰了,他早在城隍庙的时候就把这鬼东西变成自己修炼的供给品了。
都说佛家自三百年圣禅法师那件事之后便江河日下,如今的世道当和尚都是叫人看不起的,不过是寻个落脚之处潦潦度日,倒是不知道吾念和尚这一身本事从哪里学来的,画符布阵信手拈来,连打起架来都像模像样。
啧!司淮心道:莫不是上一世的本事还能一起轮回?
吾念手里那根晾衣杆继上回的扫帚之后,很荣幸地也被舞成了一根罗汉棍,旋转的速度快得出现了虚影,十有七八都落在了实处。
那女鬼虽然有些道行,但不知是附在活人身上一时还不大灵活,还是因为先前被司淮打伤修为受损,这会儿与吾念面对面争打,高下立见分晓。
然而这只女鬼能在梅园作祟而令一众修士都拿不下他,除了这群散修们脓包可以做解释外,也不能否认她比一般的鬼有些脑筋,见此时的势头不对,当即便调转了目标,朝着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杨长清再一次扑了过去。
她想要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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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淮微微蹙起眉头,视线落在她一直紧紧攥着的半幅画卷上,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解释一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鬼魂为什么要抢一幅画,何况画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凉气逼到近前,他也无暇再做过多的猜测,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伸出去便挡住了她挥来的长指甲,覆手一翻,另一侧的扇骨变成了利刃,捎一用力便将长霉细竹片似的指甲齐齐削断。
“啊啊啊!!!”女鬼像突然有了痛觉一般,尖叫着缩回被削了指甲的手放在眼前细细看了一下,那手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指甲,转换了目标朝着司淮抓过去。
司淮的身子虽然是泥塑的,用了几天倒也灵活了许多,当即侧身一避,抬扇一挡正好卡住那只眨眼间干枯得像腐化的白骨一般的手,另一只手趁着她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快速抽走了一直被死死攥着的画卷,准确无误地扔到了杨长清身上。
同住一间院子的散家修士们此时才匆匆赶来,也不知是不是虔诚地上了柱香祈求万事顺利,倘若再慢上一刻这一架可就打完了。
在心里腹诽了一番,司淮不由分说地便把身后手无寸铁的书生和那个似乎已经吓傻了的梅鬼魂一道塞给了他们,凌空一个翻身便越到了她身后。
右手收起扇子的同时,左手已经从袖中抖出了那支变大成六寸上的骨笛,一副无赖相地在脸颊上敲了敲,戏谑道:“丑八怪,你不是想吃我吗?过来啊!”
“啊啊!!”女鬼已经燃起的怒火又被添了一把油,换了具身子之后连言语都丰富了一些,变换着音调尖叫,阵阵渗人的阴风刮了起来,仿佛有许多看不见的小鬼躲在了暗处,“咯咯咯咯”的诡异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如几日前城隍庙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