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转身背锅番外篇——by七寸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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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撞上了一个萧衡。
温衍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萧衡怕是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就在温衍准备接受来自大|佬的藐视和毒打的时候,却听到萧衡贴在他耳侧说了一句:“告诉我,楚复对你做了什么?”
温衍心神猛地一震,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偏过头去,可是除了一片肆意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萧衡的神情,甚至看不清他的轮廓,可是莫名的觉得很安心。
就好像…跟前的就是严起。
那些疲惫和疼痛在这作祟的猜测中野蛮地疯长,逼红了温衍的眼眶。
他觉得还是高估自己了,他不想工作,不想做任务,只想谈恋爱。
萧衡不知道楚复对楚怀瑾做了什么,这人的脉象……微弱到几乎探不见的地步。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可是听到楚怀瑾一声吃痛的闷哼,又小心地卸了几分力道。
萧衡觉得有些好笑,连他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在看到楚怀瑾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唯一想做的竟然是把他抱在怀里。
楚怀瑾处决的密旨下的太快,又被楚复压着几乎没有走漏一点风声,萧衡迟了一步,收到密信的时候周原已经被处决。
那个时候,萧衡最想做的就是杀了楚怀瑾,什么忠君什么道义,安在楚怀瑾身上就是一种糟践。
他不在乎这个江山姓什么,姓赵、姓钱、姓孙、姓李都无所谓,他只要楚怀瑾和楚复的人头去祭了他师父的牌位。
萧衡派了大批眼线守在渤水、乱葬岗等一切地方,他没救下周原,但拼死也要让他入土为安,可是当影卫在渤水带回周原尸身的时候,他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尸身很像,但却不是师父。
萧衡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尸身被掉包了,那就是有人偷梁换柱救走了师父,但是除了他和周家人外,萧衡找不出第三个需要掉包尸身的人,哪怕有人想保,也没有这个能耐。
朝堂百官早就姓了“楚”,却是楚复的“楚”,而不是楚怀瑾的“楚”,可是能在第一时间掉包师父尸身的,除了皇城中的人外,其他人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连他自己都是动用了所有人马才堪堪在最后一刻将师父的尸身敛下。
萧衡将所有因果理了一通,发觉其中蹊跷太多,楚皇下密旨前曾走了一趟天牢监、回来之后立刻处决了右相、亲自监斩……所有事情都发生在转眼之间。
楚怀瑾太急了,急到……就好像在掩饰什么。
萧衡觉得有什么东西将现未现,所以他亲自来试楚怀瑾,可后来的事是他没料到的,包括在宫墙外遇到周宴,包括在灯下看到那人眉眼时候的心悸。
他不想让周宴搅这一趟浑水,但他太了解这人的脾性,自己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与其放他一个,还不如护在自己身边,他已经让师父身陷险境了,决不能再叫周宴有一点闪失。
从进门的那刻起,萧衡视线便没有离开过楚怀瑾,直到周宴的刀刃只差毫厘就要落在楚怀瑾身上,萧衡在那人眼中看到的竟然只有解脱和隐隐的……笑意。
萧衡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切因果的源头。
门外传来老太监尖利的喊叫声,萧衡随手掷出一个引火石,堪堪擦过灯芯,微弱的火光便燃了起来。
火光零星,却足够他看清这人的脸了。
温衍不知道萧衡这不痛不痒的眼神算什么,明明门外的老太监已经要闯进来,温衍没法子,只好往窗外不住瞟。
这些年楚怀瑾心思重,一点动静都能让他大发雷霆,所以换了个偏殿睡觉,表面讨个清静,实际上是因为这里视野最复杂,易藏易躲,同时也容易跑。
萧衡想“找死”,但温衍却不能让他死,所以必须引他一条生路。
别人要杀我,我却还要想法设法不着痕迹的救他,我真善良,温衍玩笑着想着。
幸好萧衡够上道,果然上钩,就在温衍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他发觉萧衡竟然俯身将他也抱了起来!温衍哪怕有一点气力他都会抓着萧衡领子大喊一声:大哥!你在逃命!快醒醒!
萧衡看着小皇帝睁得圆滚滚,透着半骨子天真意味的眼神,心头一软,起身的瞬间,看着小皇帝身上单薄的中衣,斟酌了片刻,还是连着被子一同掳走。
身后跃窗的周宴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衡,哑声道:“子桓?你护着他?”
“我不是护着他,只是时机不对。”萧衡回道,“杀了他有用吗?楚复呢?”
“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们也不用出此下策!现在还有收手的余地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人都昏庸至此了,还能求天赐个什么狗屁时机?”
萧衡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周宴发觉他看不透的不止楚怀瑾了,现在还有一个萧衡。
萧衡低头看着怀中合眼丝毫不慌的温衍,觉得有些好笑,轻声开口:“陛下不喊护驾吗?”
温衍连眼皮都没眨,兄弟,我喊不动了,我怕张口溅你一身血。
“你刻意引我们一条出路,为了什么?”萧衡的声音很轻,顷刻冻碎在寒风里,可温衍却听了正着。
温衍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没有回答萧衡的问题,良久,才讽笑说了一句:“戮征将军这是打定主意要以下犯上了?”
夜正深,夹着一点细碎雪沫的冷风刺的温衍骨子都发凉,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绞地五脏六腑生疼,喉头的腥气没稳住,几丝鲜血顺着嘴角渗了出来。
腥气很淡,加上拂面卷过的风,似乎什么都不能留下,可萧衡对这气息太熟悉了,几乎是瞬间就有所察觉,他心一沉,楚怀瑾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糟更多。
“好了,不要说话。”萧衡冷声回道,声音里多了几分狠厉的意味。
让我说话的是你,不让我说话的也是你,温衍咬牙,偏不如他愿,硬撑着几分薄气,“萧衡,你真当天高皇帝远,朕就办不了你?”
“楚皇既已认定我是个乱臣贼子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萧衡颇有些没心没肺地说着。
温衍正欲开口,可萧衡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臣自小学的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是臣有一事不明白。”
“敢问楚皇,这个‘君’究竟姓甚名谁?是你楚怀瑾?”萧衡一顿,再度低头看向温衍,“还是那楚复?”
温衍喉头滚了滚,最终总结为两个字:“放肆。”
“是是,臣放肆。”萧衡轻笑。
温衍一口老血哽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在失去所有意识前一刻,温衍几乎能确定萧衡的身份。
这性子,十有八|九是他。
第106章 暴戾的小皇帝(五)
温衍的身心本就绷到了极致,再加上这深冬的风雪,终是没撑住,偏头倒在萧衡肩头昏了过去。
萧衡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曲指碰了碰怀中人冰凉如霜的脸颊,心疼地越发厉害,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发乱。
还是大意了,萧衡想着,这人情况已经差到连风都见不得了。
萧衡抱着温衍的手很小心轻柔,像是生怕弄疼了他,可脚下的步子却疾厉胜风,平日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逼到一刻钟多零星几点。
进门的一刻,周宴看着萧衡小心翼翼地把楚怀瑾放在榻上,心里各种滋味倾覆而上。
除了楚怀瑾,他和萧衡都落了满肩的残雪,高丘之间山风入骨,聊胜于无的炉火将碎雪化成绵密的沉水,贴身而下,周宴浑身僵硬却不觉得冷。
“你去皇城究竟是做什么。”周宴闭着眼睛,仰面靠在幽窗边。
萧衡闻言一挑眉,“冷静下来了?”
“冷静?杀父之仇,你让我怎么冷静?”周宴有些嘲讽地嗤笑一声,他手垂着,一时之间,他也分不清这声嗤笑究竟是给谁的。
他不是冷静了,而是累了。
良久,他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来,说道:“你想拿楚怀瑾要挟楚复?”
萧衡没回答,不知道从哪里觅出一方纱帕,俯身替楚怀瑾擦了擦有些微湿的发。
“你觉得楚复会顾虑一个傀儡吗?他早就等不住了,周家倒了之后,哪怕下一个不是他,楚怀瑾也活不过多久。”周宴视线落在萧衡身上,方寸过隙之间,周宴觉得萧衡眼里生了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所以我才要带走他。”萧衡抬头,目光直直撞上周宴。
“天下人都知道师父忠良赤心,谋逆不过是欲加之罪,可楚皇若真死在你手里,楚复就能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坐实周家谋逆的罪名。”
萧衡看着周宴满不在乎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楚复借楚怀瑾的刀除了周家,迟迟没有下文就是在等,等你和我成为下一柄衬手的刀刃,替他除去楚怀瑾这个心头患。”
周家为相两朝,替楚家玩了半百年的权谋,这些道理周宴怎会不懂,他只是觉得清醒了一生,临了该去做一些“糊涂事”。
周宴随手拿了一小坛酒,仰头猛灌了一口,冷声道:“你不是去杀楚怀瑾的。”
“原先是。”萧衡直截了当回道。
周宴手一顿,放下酒来看向萧衡。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萧衡轻轻抚过楚怀瑾掌心中纵横不一的伤口,“他活不了多久。”
“甚至根本熬不到楚复动手。”
萧衡隐隐听见楚怀瑾说冷,可偏偏自己身上寒气重,不敢过分靠近他,只好贴着掌心一点一点传去几分薄绵的内力,不敢轻丝毫也不敢重一厘,小心把捏着分寸,那谨慎细微的模样叫周宴越发不解。
可他却来不及思量萧衡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意味着什么,直皱眉,“你什么意思。”
“脉沉游丝,毒侵肺腑。”萧衡一字一句说着,灯火下的眉眼锋芒尽现,明明灭灭却叫人心生寒颤,“长年旧疾。”
这伤是沉疴,萧衡在初探脉的时候便发现了,而且最让他气闷的是,楚怀瑾他自己很清楚。
呕血的时候不慌不乱,强忍着却仍是习以为常的模样,所以周宴几次三番的冲撞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不是因为轻视,是真的分不出力气和心神来。
“不可能。”周宴手一震,坛中的酒撒了一半在地上,“他从小就身体羸弱,又被设计推入寒潭后留了病根,太医院三五不时就在他跟前走动,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道这里,周宴忽地一顿,语气有些冷凝,说道:“是楚复?”
萧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深深看了温衍一眼。
他原先也以为是楚复,可现在看来,或许连楚复都被这人瞒过去了。
当时他握住楚怀瑾手腕的时候,那人没有抗拒,自己转而探脉,他才下意识想要挣脱,如果真是楚复的话,不至于安静这么多年,因或许由楚复而起,但最终的果还种在这人自己身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雪月拥着寒山和庐屋,薄雾沉沉,除了偶尔的风声之外,死寂一片。
这残局就如同山外的残雪,好似东风一吹便消了,可周宴不知道那东风什么时候来呢,谁又是那东风?
周宴偏头看了楚怀瑾一眼,指节攥到泛青,狠狠一咬牙,说道:“死了也好,还不用脏了我的手。”
萧衡只是抬眸一直盯着他,直到周宴视线开始闪躲。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周宴恼怒道。
萧衡几不可见笑了一声,幽幽道:“诓人的功夫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
周宴拎酒的手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复归拿起,最终颓败地闭上眼睛,“我宁愿在你麾下做一兵一卒,哪怕是战死沙场,也比在这这里苟且偷生强。”
周宴知道自己杀不了楚怀瑾,哪怕没有萧衡拦着,只要看着那人的眼睛,自己的刀就落不下去。
他恨楚怀瑾,恨他的狠戾,恨他的忘恩负义,但他更恨自己,直到今时今日,哪怕自己有楚怀瑾半分狠劲,也不至于连手刃仇人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他看着萧衡起身,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目光凛冽道:“扔在渤水的尸身被我带回来了。”
周宴猛地起身,被骇得全身止不住发颤,酒坛坠地的瞬间,浓烈的气息在这屋子里转瞬散开,周宴想冲上前问清楚萧衡话语中的意思,可他的步子却好像有千钧重,寸步难行。
“你说…你说什么?”周宴眼眶通红,伴着上头的酒劲,连站都站不稳。
“但不是师父。”萧衡在周宴跟前站定,“同样的囚服、同样的体态容貌,却不是师父。”
萧衡的话语一字一字敲在心上,周宴几乎忘了呼吸,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却已经站在门外。
萧衡倚靠在框柱上,轻笑着说了一句:“回去好好想想,今夜楚怀瑾有千百个时机引来殿外的侍卫,为何迟迟不喊救驾。”
“子桓!”周宴一掌拍在已经被萧衡带上一半的门,“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用我教你吗?”萧衡意味深长说了一句,然后在周宴惊愕的眼神中关上了门。
一声悠长寂寥的“吱呀—”,将门内门外隔成两个世界。
萧衡他本来想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将一切盘剥清楚,但这因果太多太深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结的。
周宴痛苦,楚怀瑾也痛苦,所以他孤注一掷赌一把,赌藏在楚怀瑾身上的那个“万一”。
萧衡回头将榻上人的模样刻在心尖上,眉眼间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