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转身背锅番外篇——by七寸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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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亮随身带两个钱袋?”周宴从萧衡手里接过一个,松开袋子看了看,“嗬,还不少。”
“那个不是徐亮的,”萧衡将另外一个明显轻不少的钱袋扔到周宴手中,“这个才是。”
“那这个是谁的?”
“王太尉。”萧衡云淡风轻。
“谁?”温衍手上动作一顿,暴富的欣喜顿时消了大半。
王太尉?
是被他前脚放了鸽子、后脚就被萧衡拦路抢钱的王太尉?
“凑巧,徐亮送太尉出宫。”萧衡还有半句话藏着没说,徐亮送太尉出宫,于是被他一同盯上了。
“你可真能,太尉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抢他钱,别吓出毛病来。”周宴用一种看禽兽的眼神看萧衡。
“注意你的措辞,是借。”
温衍:……
***
沿岸青树枝头还坠着宿雪,压得新叶半垂,沾在行人的还未褪去的长披上。
本该静缓下来的岸堤长廊因着灯会的缘故,热闹非常,本该归家的百姓都涌了出来,人手一盏形状、颜色均异的灯笼,许是烟气重了些,熙攘的人声把凉寒冲淡了好几分。
巷边沸水腾腾,各种吃食趁着这天寒地冻,难得的有人气,一个未歇,挤得满满当当,收拾前人留下的碗碟,抹桌擦椅,待空了位置便招呼一二新客。
三人寻了张空桌坐下,图新鲜打个牙祭,要了几碗细丝馄饨。
前来招呼的是个躬着身子,虽白发满头精气神却看着仍算健朗的老伯,他一边抹桌,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好几眼,最后看着温衍朗声一笑,说:“我在这做了十几年馄饨了,还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公子,倒像那话本中的仙家下凡来了。”
仙家啊……
萧衡笑了一下,这模样,可不就是仙家吗。
“老伯说笑了。”温衍微一颔首,那天子的矜贵好似捻散在这人间的烟火气中。
“几位公子看着眼生,想必是慕名而来吧。”老伯像是怕怠慢了温衍他们似的,抹完一遍后又将麻布翻了个干净的面,俯身再道:“那可一定要去月老桥看看,在底下的朝暮河上放上一盏花灯,写上心上人的名字,能永世为好呢。”
“月老桥?”温衍眼睛微微睁圆,复去看萧衡,“我怎的都没听过?”
“我自记事以来,大半时间都在漠北了,更是一问三不知了。”萧衡低头替温衍将展袖束了束,这人爱干净,吃饭的时候沾上了汤水,难免扰了兴致。
“我又不用求姻缘,自是没这个必要。”周宴耸了耸肩。
“那月老桥只在灯会这几天叫月老桥,平日都叫赤石桥。”老伯乐呵呵解答。
“赤石桥啊。”温衍点了点头。
赤石桥他还是知道的,这天下还不姓楚的时候这桥便在了,正史无载,野史也道不清它的来历,只有一代又一代坊间巷尾传着说那是仙人走过的。
跟怪力乱神沾了边,各朝掌管者怕犯了忌讳,所以没改过名,也没敢在上面动些心思。
只不过月老桥这一茬他还真不清楚。
“若是没有心上人,放盏花灯祈福也好,总归是与天相通的,仙人听见了给个照拂,可是天大的福分呢。”老伯悠悠起身。
大抵是见着温衍他们着实欣喜,继续呵呵道:“我今日应当是走了运,见到了仙家似的几位小公子,沾沾好气,说不定还能遇上圣上来我这破落小角坐坐呢。”
萧衡挽袖的动作一停,周宴也饶有兴致看向温衍。
“圣上啊,那还真是极好的,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福分,我也想见见呢。”周宴打趣道。
温衍掩唇轻轻一咳。
“那可不,我们云楚的圣上啊,就是那仙家下凡来的。”老伯将麻布三两下叠好,笑得眼角处细纹越深,“前些年岁就是历了场漫长的劫,今后一定事事顺遂,保得云楚万年太平年岁呢。”
温衍只觉一阵风拂过,暖醺醺的,烫的他心头有些酸。
楚怀瑾听惯了“昏君”、“暴君”的骂名,这偶的一慈怜碎念,倒叫他有些难承了。
手上忽地一暖,温衍抬头望去,萧衡的手覆在自己手背,笑着凝视着自己。
馄饨冒着热腾的烟气,随着一阵响亮的招呼声放在桌上。
清汤的底,上面撒着一层细碎的肉沫和菜丝,泛起的白雾迎面扑来,还不等人轻嗅就悄声散去。
巷道不似外堤,灯火有些微微的阑珊,却因着几步远之外鼎沸的人声显得格外葱笼。
“几位公子慢慢吃,若是不够尽管喊我多添一碗。”老伯说完便笑着去招呼下一桌,隐约间还能听见在摊前站着的老妪说道:“也不知那几位公子吃不吃得惯,别叫他们不尽兴才好。”
“吃得惯吃得惯,都是些好人家的公子哩,一点架子都没有,同我这个老头子都能说上好些话。”
温衍低头尝了一口,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他却久违地有耐心,一勺一勺吃得很慢。
“这叫膳房那群人见着了,怕是又要嚷着告老还乡了。”周宴看着这“除了戮征将军,其余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当朝天子,现在坐在街边吃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馄饨,觉得有些好笑。
他本没有什么胃口,纯粹是为了给楚怀瑾暖暖身子才在这摊前停下,可如今却觉着这一停停得真对。
“若是撑了就别吃了。”萧衡见温衍吃饭的速度明显慢腾了下来,开口道:“底下还有好些个吃食,尝尝味就好。”
“实在不行,叫子桓把这老伯抢进宫里去。”周宴笑道。
温衍只是扬着唇,慢慢摇了摇头,眸中缀着好些细碎的光,轻声说了句:“要吃完。”
否则那个老婆婆怕是要失望的。
“好。”萧衡拭了拭温衍唇角零丁的水痕,说道:“吃完。”
老伯来收碗碟的时候,看着干净见底的三个盛碗,稍一惊愕后止不住笑,他原以为这几个看着就金贵的大户人家公子定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清汤小菜的,可谁知竟都吃完了。
他双手往腹前的围布上反复擦了好几下,笑道:“公子可吃得尽兴?”
温衍笑这说了一句“多谢”,看到那边翘首望过来的老妪,也微微一颔首示意,起身的时候,温衍忽地动作一顿,转过身来轻轻说了一句:“若老伯真的遇上那圣上了,有…想要什么吗?”
温衍本来想说“想求什么”,但话到嘴边,打了一个囫囵转,“求”这个字啊,不大适合这烟火人间。
“哪能啊,若是圣上能来吃上一碗,叫他吃得开心就是天大的福分了。”老伯笑呵呵道。
温衍垂眸,淡淡一笑,极轻地说了一句:“我吃的很开心。”
言罢,三人转身远去。
那老伯一时没回过神来,直到看见被一个碗挡住的金锭子,才惊觉将将自己听到了什么。
再抬头时,已不见三人的踪影。
“老婆子!老婆子!你看这是什么!”老伯连忙奔着跑去,压着声音道:“是圣上赐的!是圣上赐的!”
第116章 暴戾的小皇帝(十五)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留的那枚金锭啊,果然不是自己的银子就不心疼。”周宴不知从何处买了一把折扇,没什么耐性地扇两下便失了兴致,撇着嘴虚虚合上。
萧衡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温衍离了被周宴折扇带出来的风。
看着那人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比打眼过的任一灯盏都要明媚,心火瞬间扬了上来。
千金难买天子笑……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温衍听着周宴的话,轻笑一声,不经意侧过脸去,瞥见萧衡肩头不知何时落了一朵红蕊白花,在通身的墨衣间格外恍眼。
他反手握住萧衡的手,轻轻往后带了带,示意他停下步子。
两人的距离霎时又近了几分,温衍抬起右手摘下那朵花,举至萧衡眼前,眉眼带笑,轻声说:“便算朕欠太傅的吧。”
萧衡心火登时更甚,眼前的楚怀瑾是平日极少见到的模样,好似轻轻一句话都能折下全部风雪一样。
萧衡伸手接过那朵花,捻住仅有的一截花托,在指尖轻轻转了转,笑说:“那便谢主隆恩了。”
周宴忍不住斜了萧衡一眼,一枚金锭子还要小瑾掏,这吃软饭吃得津津有味的气息竟然是从“阎王绕道”的戮征身上传来的,传出去简直笑掉大牙。
不过那人开心就好,周宴早就想过了,哪怕萧衡没放那枚金锭子,日后他也定要折回去送个谢礼,单凭那句“事事顺遂”也够了。
“好看。”萧衡视线忽地从落花移到温衍身上,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一时之间温衍也分不清他在说那朵花还是说自己,但稍一转念后,觉得大抵……还是后者吧。
“差不多就得了,脉脉含情的看得我牙酸。”周宴截住扛着糖葫芦串走街的贩夫,三两下取了几串后扭头对着温衍他们那个方向喊道。
“没人求着你看。”萧衡咬牙回了一句。
周宴置若罔闻,自顾自给温衍递了一支糖浆最厚的,说道:“小时候总念叨着要吃,也不知口味换了没。”
温衍伸手接过,木枝大略没有磨干净,还有些附着于上的屑刺,不扎手,还沾着些潮气的湿漉感。
温衍低头咬了一口,糖稀冻硬,山楂软酸,甜脆而凉的口感。
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又或许身处这慢悠淌淌的环境,平日总是缺缺的胃口忽地鲜活起来,于是低头又吃了一口。
“喜欢?”萧衡倒是没什么兴致,他素来不爱这些甜腻的东西,但见这人吃得开心,也觉得满足。
山楂个头大,糖浆又裹得厚,为了不沾着嘴角,温衍吃得有些费劲,没有抬头,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权当做回答。
“那我也尝尝。”萧衡话音刚落,周宴就连忙举着一串往他嘴边怼,一边怼还一边说:“给你给你,我看这么多小瑾也吃不完。”
萧衡没理会周宴,偏头握着温衍的手腕一拉,就着顶上被温衍吃了一半的糖球咬了下去。
温衍看着空掉一块位置的竹枝,眨了眨眼睛。
都吃到一半了,结果说没就没了。
梆硬的糖稀在一拉一扯间早就掉了,只剩下半个山楂球,沾着点可怜零星的糖沫,酸的要死,但萧衡还是睁眼说瞎话:“还挺甜。”
“还要吗?”温衍没收回手,小声问道。
走道旁一家酒楼又添了几盏灯,将光色斟得更亮,尽数落在这人仰着望向自己的眸中。
萧衡没忍住,低头在温衍唇角一个清浅到了极致的、不能称之为吻的吻。
“够了。”萧衡笑着回道。
这次是真的够了。
糖不仅尝到了,还甜过头了。
“萧衡你能不能要点脸。”周宴手忙脚乱开扇替两人挡了挡,这人来人往的,怎么吃个糖葫芦还能吻上?
不知哪家挂着的铜铃铛悬在檐角,被风吹着伶仃作响,饶是人声鼎沸,仍旧借着风断续飘着。
温衍后知后觉,待周宴合扇后方才回过神来将将发生了什么,被风醺得有些钝的思绪清明起来,一股羞耻感从骨子里拼命往外冒。
总觉得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往他们这边看。
温衍越想越气,拿着还剩了大半的糖葫芦怼到萧衡嘴边,红着耳尖恨恨说了一句:“吃死你算了。”
萧衡低低笑着,震得胸腔跟着一起一伏,丝毫没有在反省的模样。
温衍气得扭头就走。
萧衡把剩了大半的糖葫芦往周宴手里一塞,提步就要跟,临了还不忘扭头警告一声“别偷吃”。
周宴:我他妈¥%#&*你听明白了吗?
温衍半天没听见萧衡的声音,回头倒是看见举着四五支糖葫芦的周宴,问道:“他呢?”
“没追上你,蹲在哪里哭吧。”周宴没心没肺道,手中的糖球碰撞着发出闷闷的响声,他低头看了一下,扔也不是,吃也不是。
这六街灯火的,一个大男人举着这么些个小孩子吃的玩意儿到处走,就是周宴再厚的脸皮也觉着臊,被人碰上了他这脸往哪儿搁?
“还吃吗?”周宴不死心问。
温衍摇了摇头,无辜道:“买这么多,我以为你喜欢。”
“是怕你不够吃。”周宴无奈说。
“饶是再合胃口也不能这么吃,”温衍语重心长,上前拍了拍周宴的肩膀,“日后邀姑娘家出来可别犯错,会吓跑的。”
“我为何要邀姑娘出来?”周宴大骇。
“不是姑娘?难不成是个公子?”温衍皱眉。
周宴:……
“什么姑娘?”萧衡的声音忽地在温衍身后响起。
“庭璋说……”温衍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周宴一句“我什么都没说”打断。
温衍轻笑了一声,视线落在萧衡手上的物什上。
一个彩鸾的琉璃花灯,彩扎拟形,三四层纱布减叠着拼出罩子,灯罩上绣着比翼鸟和并蒂莲,底边还缀着各色的料珠,连灯撑都被磨得鲜亮光堂,引得打边走过的行人频频侧目。
不知是这灯太好看了,还是人太好看了。
温衍伸手拨了拨,料珠款款转着,深浅不成调的脆响轻悠悠晃。
“哟,这是上哪儿去寻了这么个水鸭子的花灯来?”周宴气还没消,存心找茬,“还真是难为将军了。”
“这叫鸾凤灯。”温衍顺着周宴的话打趣道,“即便是与小公子同游也得记得,可别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