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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设计师番外篇——by青枫垂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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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主的身体不胜酒力,夏谨亭凭着前世的经验强撑,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连衣服都不曾换,径自出了丽都。
  回到熟悉的弄堂,夏谨亭长出一口气。
  比起灯红酒绿的歌舞厅,他更喜欢充满烟火气的弄堂,家家户户窗口透出的灯光,让人感到温馨。
  路灯下,一名小贩正推着板车卖水果,那黄澄澄的橘子,瞧着很是诱人。
  夏谨亭酒意上涌,正想借柑橘解酒,他掂了掂丽都预付的报酬,笑道:“橘子怎么卖?”
  小贩低垂着头,没好气地说:“不卖。”
  “什么?!”夏谨亭揉了揉额侧,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说了,不卖,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小贩一个劲儿地挥手赶人。
  夏谨亭看着身上的雪纺衬衫,以为小贩把他当成浪荡子,于是掏出银钱,耐心道:“我买得起。”
  “谁管你买不买得起,我就不乐意卖给你!”小贩扔下一句,直接着手收摊。
  夏谨亭这回是真迷惑了,这一整天的事儿都魔幻得很。
  先是落选了又被人重新叫了回去,再来家门口的果摊小贩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
  被酒精操纵得头脑晕乎乎的,夏谨亭退后两步,朝小贩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不用走,我走。”
  他转身进屋,刚到客厅就听见王桂芳一惊一乍的声音:“哎哟,你做什么去了,穿成这个鬼样子!”
  夏谨亭不便吐露实情,糊弄了两句,拿斗篷把身子裹了,到那浴室门口,又一次撞见彭秀华从里头出来。
  “你喝酒了?”彭秀华嗅到酒气。
  “喝了一些。”夏谨亭冲她点点头。
  洗漱完毕,夏谨亭正要到后厨做点吃的垫垫,忽然瞧见那饭桌上罩着碗碟。
  王桂芳没好气地说:“给你留的,吃吧。”
  夏谨亭伸手一摸,饭菜还是热的。
  他刚坐下,彭秀华把一碗热姜汤递上,柔声道:“姜汤解酒,趁热喝。”
  夏谨亭一度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抵御各方的恶意与奚落。可这藏在一顿饭、一碗热姜汤里的温情与善意,却让他湿了眼眶。
  他抬起头,道谢的话到了嘴边,王桂芳却不给他煽情的机会。
  她拉着彭秀华的手,亲亲热热地唠起磕来:“秀华,我可听说了啊,梁先生在追求你?”
  夏谨亭知道,王桂芳口中的“梁先生”,是彭秀华任教学生的父亲梁司围。
  梁司围早年丧妻,独身一人带着孩子,与担任家庭教师的彭秀华渐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彭秀华挽了挽头发,默认了。
  王桂芳一下来了劲儿,赶紧撮合道:“那还等什么,你赶紧答应啊。”
  彭秀华蹙着眉,犹豫道:“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
  王桂芳一听便恼了:“有什么不安的,你每回都这样,那不成你真想嫁给外头那个卖水果的阿城?”
  夏谨亭无意中听了个大八卦,险些被一口姜汤呛住。
  原来,那水果小贩阿城一直喜欢彭秀华,他租不起王桂芳的房子,又担心别的租客捷足先登,成日里视男租客为眼中钉肉中刺。
  难怪阿城方才不愿意卖自己水果,原来是嫉妒自己能跟彭秀华住同一屋檐下!夏谨亭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我……”彭秀华垂着头,并不言语。
  夏谨亭将姜汤饮尽,劝慰道:“感情之事勉强不得,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心,你若觉得不妥,便不要答应梁先生。”
  彭秀华闻言,错愕地抬头。
  需知寡妇在这个时代,可谓是举步维艰,人人都觉得她能被梁司围看上,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劝她赶紧答应了。
  唯有夏谨亭跟她说,要听从自己的心。
  这话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今乍一听,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第十九章
  夏谨亭的首次登台十分顺利,他长得好,唱得也好,给观众带来莫大的新鲜感。
  一连好些日子,但凡夏谨亭开唱,必定场场爆满。
  “夏天”这个名字,在海城迅速蹿红。
  夏谨亭本人对此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完全把歌星当一份职业做,换上演出服便立即进入工作状态,下班换了衣服便是普通人一个。
  这样的初衷是好的,可随著名声日盛,部分客人提出的要求愈发出格。
  起初只是让夏谨亭多唱两首,而后逐渐演变成劝酒、调笑。
  起先,刘胜权还顾忌着顾阙的字条,叫人帮夏谨亭挡了几回,后来见顾阙再无动静,便松懈下来,只当顾阙贵人事忙,早把夏谨亭忘了。
  这一日,夏谨亭还未登台,与他亲近的侍应匆匆进了后台,低声叮嘱:“天哥,盛老板又来了。”
  盛老板全名叫盛丰,早年做钟表生意发了家,是丽都的老主顾。他新近瞧上了夏谨亭,几乎每晚都来。随着夏谨亭的名气越来越大,盛丰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
  每一回夏谨亭登台,都得应付他翻着花样的要求。
  这次也不例外,夏谨亭身着渐变色雪纺衬衣登台,盛丰就在台下直勾勾地盯着。
  一曲终了,侍者端了一托盘的酒上台,全是盛丰请的。
  客人请的酒必须得喝,而且要喝得一滴不剩,这是丽都的规矩。
  夏谨亭冷眼看着肥头大耳的盛丰,面不改色地将酒灌下。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夏谨亭喝得急,没留神呛到了,小声地咳嗽起来。
  盛丰弹了弹烟灰,给了夏谨亭一条“退路”:“你把扣子解开,剩下的酒就不必喝了。”
  此话一出,大家伙的眼神都聚焦在夏谨亭身上,等待服帖的扣子被一点点剥落,露出胸前的春色。
  夏谨亭喘匀了气,回绝道:“不必了……我能喝。”
  他扶上酒杯,正欲再饮,却听见台下传来一声脆响。
  原来是盛丰扬手把烟灰缸给砸了。
  “谁稀罕看你喝酒,今儿个你自己要是不脱,我来帮你脱!”盛丰目光沉沉地盯着夏谨亭,“进了丽都的门,还装什么纯?!我可不是来听你唱歌的!”
  夏谨亭心知来者不善,他挺直了腰杆,强自镇定道:“我只唱歌,丽都的规矩,歌星不提供额外服务。”
  “哼。”盛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知道规矩是谁定的!”
  说着,盛丰腆着浑圆的肚子,想跳上舞台。
  可他身形过于笨重,四肢不甚灵活,一下没跳成,倒把自己挂舞台上了。
  二层的包厢内,段正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没想到夏谨亭竟沦落到卖唱的地步,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叫夏天,也难怪,这事儿要是被蒋家知道了,婚事可就悬了。”
  说话间,顾阙沏的功夫茶也沸了。
  他将那第一遍的茶汤滤到盆中,端着盆子走到窗边,照着盛丰的方向泼去:“他改名,不是怕蒋家知道,是怕丽都识破他的身份,不收他。”
  段正楠怔怔地看着顾阙的举动,傻在原地。
  片刻后,楼下传来了盛丰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谁?谁泼的我?!”
  顾阙一把推开包厢门,大步走了出去。
  段正楠习惯了顾阙的冷淡,几时见过他这般动怒,忙追了出去。
  变故突发,夏谨亭反应很快,他迅速后退,戒备地看向楼梯。
  一个身穿褐色风衣,头戴礼帽的男人正一步步朝舞台走来。
  是他?!
  夏谨亭脑海中闪过一片海军蓝和一张帅得惊心动魄的脸。
  想起来了,是顾先生!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夏谨亭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看着顾阙一步步走近,轻巧地跨上舞台,如天降神兵般在他面前站定。
  “你没事吧。”顾阙凝视着夏谨亭,轻声问。
  “我没事……谢谢!”夏谨亭遏制住激动的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那就好。”顾阙说着,脑袋倏地往左一偏,躲过盛丰狠厉的一拳。
  盛丰没料到会失手,整个人刹不住车,朝前栽倒。
  他体态庞大,摔倒后半天爬不起来,只剩一张嘴拼命叫唤:“你是谁?!你给我等着,我盛丰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盛!”
  顾阙背手而立,面色冷淡地瞧着挣扎中的盛丰。
  好不容易盛丰爬起来,又心急火燎地一拳砸空。这一次,顾阙还击了,还给盛丰的,是结结实实的一拳。
  盛丰被揍得整个人向后栽倒,砸在舞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夏谨亭像是围观了一场现实版的拳皇,不由自主地为顾阙加油打气。
  三招两式间,胜负立判,盛丰毫无还手之力,狼狈地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一片混乱中,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众人抬眼看去,立时惊呼道:“段先生!”
  段正楠轻咳一声,缓步走上舞台。
  与方才的嚣张不同,此刻的盛丰全然不见盛气凌人,瑟缩得像只鹌鹑。
  陈胜权不认得顾阙,却认得一向高调的段正楠。见段正楠插手,陈胜权亦紧跟着露面,尽职尽责地充当和事佬:“看这事儿闹的,连段先生都惊动了。”
  盛丰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握住段正楠的西装裤,哀求道:“段先生,他用水泼我,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段正楠定睛一看,盛丰肥硕的手指,正正指向顾阙。
  幸亏盛丰不晓得顾阙的身份,否则估计得当场吓昏过去。
  段正楠用折扇把盛丰的手从裤子上拨楞开,轻声说:“盛丰,你可知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
  一句话,让盛丰彻底傻了。
  段正楠这样的人,盛丰压根儿惹不起,段正楠亲口认证的朋友,自然也不是盛丰能惹得起的。
  也怪顾阙平日里行事太低调,海城见过他的人统共没几个,盛丰这才会惹了“太岁”而不自知。
  盛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人,一个劲儿地朝段正楠讨饶。
  段正楠将折扇朝身侧一指:“别求我,求他。”
  盛丰对顾阙是又恨又怕,也不敢动手,只一迭声求饶:“这位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
  不料顾阙也当起了甩手掌柜,朝夏谨亭的方向看了眼:“夏先生若原谅你,我自不会追究。”
  盛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偏偏拿眼前几尊大佛一点办法没有,只能跪在夏谨亭跟前讨饶。
  夏谨亭眼中一派清明,冷声道:“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也不是真心求我原谅,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今日之事,我不会原谅你,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滚吧。”
  他这般态度,叫段正楠皱起了眉头,反观顾阙,却是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盛丰不敢言语,麻溜地滚了。
  夏谨亭这才朝顾阙正正经经地鞠了一躬,由衷道:“多谢先生。”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顾阙十分细心,见夏谨亭饮了酒,特地叫了黄包车送他。
  夏谨亭亦收敛了一身刺,安安分分地听从顾阙的安排。
  段正楠在一旁看得牙疼,忍不住跳出来插话:“夏谨亭,我们算是扯平了?”
  先前段正楠误会了夏谨亭,这回又间接帮他讨了公道,算起来的确是两清了。
  只是眼前的顾先生,竟与段正楠是朋友,这倒是夏谨亭没想到的。
  都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先生是一表人才的正人君子,段正楠却是个痞子,这样两个人居然能成为朋友?
  夏谨亭走后,段正楠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顾阙。
  “你做什么?”顾阙被他逼得后退一步。
  “往日没见你给谁出头,这回怎么这么积极,夏谨亭那小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可别忘了,他与蒋家还有婚约呢。你瞧他方才那架势,盛丰那样求他,他都不肯松口,势要将人发落了,可见不是个简单的。”段正楠戳着顾阙的胸膛说。
  顾阙皱眉道:“你这是偏见,盛丰这样欺辱他,他不肯原谅有什么错?今日倘若没遇到你我,他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段正楠仔细咂摸这话,越听越不对劲,他猛地一拍脑袋,恍悟道:“好你个顾阙,我说你往日禁欲得跟个苦行僧似的,今日怎么想起来丽都,原来是专程为夏谨亭而来,你早就知道夏谨亭在丽都了对不对?”
  顾阙对此并未否认。
  段正楠一脸纠结地看着好友:“你跟我说实话,什么个情况?”
  “我看上他了。”顾阙一句话,把段正楠震成了木头桩子。
  段正楠骇得直磕巴:“你……你这……他和蒋家……”
  “他定会退婚的。”顾阙的语气无比笃定。


第二十章
  盛丰被打、舞台被砸,丽都的宾客散了个精光。
  徐煌天面色青白地打丽都出来,此刻站在路边,背倚着柱子怀疑人生。
  他认出了夏谨亭!
  近日他听闻丽都有一位叫夏天的男歌星备受欢迎,特地来一睹真容。
  万万没想到“夏天”就是夏谨亭。
  那日在酒会之上,夏谨亭一袭西装,气质卓然。如今换了一身衣服,于优雅中更添魅惑。
  想到夏谨亭在舞台上的样子,徐煌天两颊发烫,口干舌燥。
  他烦躁地扯了把领带,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知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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