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退隐了——by十步谈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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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拍了拍浮土,不是第一次被赶出来的云子饭熟练地冲着大门挥了挥手,大声道了谢后,就揣着那包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往镇子里走了。
他边走边想着拯救小桑桑的计划,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水晶瓜门口,等到第一只脚踏进门,就在心里敲定大概计划——其实整个计划很简单,就是给那个明明有心上人还不要脸地利用娃娃亲勾引小桑桑的渣男下药,然后晚上去牺牲自己,把他给……给……给那个什么了,再找个人捉奸,到时任渣男脸皮再厚,也不敢继续祸害小桑桑!
但这个计划的困难点就在于渣男住在楚庄里头,该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吃下药,并且还能让自己顺利地摸进去呢?
抱着这样的问题,云子饭慢慢坐到楚桑常坐的位置上,边蹙眉深思,边随手拿双筷子,将剩下的橙膏往嘴里塞。甜美清爽的味道在舌尖慢慢化开,浓郁的橙香在唇齿间蔓延,呼吸中也带上了美妙的味道,让他幸福地眯上了眼,刚被自己的厨艺感动得想说点啥,余光猝不及防就瞅到了掀帘进来的图南。
云子饭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橙膏卡气管,呛住了。
若非隐藏起来的鸣木雀看不下去帮他顺过气,可能直接出师未捷了。
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鸣木雀把对方放在地上,深深地呼出堵在胸口那股气,这才把那点惊吓全数压下去。他满心不爽地站起身,看向门边依旧优哉游哉摇着扇子,半点没有负罪感的图南,双手抱胸,挑眉道:“呦,这不是宅心仁厚的图南大侠么?不知找我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都开始见死不救了。”
“咦~木雀可是误会南了~”图南完全没有自己被针对了的意识,不紧不慢地笑道:“南刚刚接到师父传灵,有总执令口信需转告于你,哎~~若非你避而不见,南情势所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你又怎么肯轻易现身呢?”
“罔顾人命,你竟还转头来怪我了?”鸣木雀却早看透了他恶趣味的本质,并不买账,回道:“可得了吧,你要真想找我喊一嗓子就行了……算了,言归正传,师父要你传什么信?”
“速归。”
…………
等了两息,鸣木雀疑惑道:“然后呢?”
“没了。”
……完蛋,说话这么简洁,老头子肯定知道我想去凑纵横山庄的热闹了!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般想着,鸣木雀实在不能不怀疑这件事情就是面前这个狐狸专程透露给师父的,或者说,除了他,也没人会做这般无聊之事……话说回来,这狐狸在大衍宫那么久都不见他传信,怎么偏偏要等这个时候告诉师父?
难道他是不满我与三鲜抛下他先走就来报复?
越琢磨越觉得可能,他眼神锐利了起来,直视着图南那双狐狸似的眼睛,仿佛能透过表象直指内心,探寻道:“你不喜三鲜与我接触?因为我们单独离开大衍?”
“咦~木雀何出此言?”图南‘唰’地一声合上扇子,用十足无辜的语气道:“南如此正直,难道像是那种会挟私报复之人吗?”
严肃的氛围在这句打趣下荡然无存,努力压制住忽然对无规则运动产生兴趣的眼角,鸣木雀斩钉截铁道:“你太像了。”
图南只摇着扇子笑而不语,旁边刚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小命的云子饭方醒转,就对上了这么一张脸。不知怎的,只觉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他比常人敏锐许多的第六感‘滴滴滴’地开始报警,有种再待下去指不定就小命不保的预感。
若是换成平常,他老早就离这种危险人物远远的了,可现下事关小桑桑终身的幸福,说什么也不能退。摸了摸怀里的药包壮胆,云子饭深呼吸三回,努力崩出一个笑脸,打圆场道:“哎呀!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你们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做!”
鸣木雀还想再问,却猝不及防被一巴掌推远,又见自家脑残好友跟中了蛊似的对那个狐狸热情相待,还当自己眼花,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再睁开,就见图南都快被热情的云子饭请到后院厢房了,只觉见鬼,不禁跟了上去,诧异道:“子饭,你是不是脑壳坏了?”
“你才脑壳坏了!”云子饭一边手脚麻利地三两下把厢房清理出来,顺便体贴地铺上三层褥子,边假装和平日一般地笑道:“我想清楚了,小桑桑喜欢的人就是我喜欢的人!况且图南大侠这么英姿飒爽,貌美如花,俊美无双,尤其是这银发银眸,怎么看怎么像鬼……啊不是,谪仙下凡,我亲近还来不及!”
说着,他回身,内心忍辱负重,面上灿若朝阳地笑道:“别客气!今晚就在我这住下吧!”
鸣木雀:…………
鸣木雀目瞪口呆地看着出门一趟就完全变了个人的好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至于直面这诡异一幕的图南,则用扇子遮住勾起的唇角,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银眸,其中光华流转间,拖长了尾音道:“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他又道:“只是不知屋顶上正大光明偷听的那位,是否也愿意看到南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呢~”
狄三先在图南进门的时候就认了命,此时迎风而立,抱剑望远,本不打算回话,他肩膀上的鹦鹉先做出一副恶心到不行的表情,嘎嘎叫到:“无耻——无耻——!”
“咦~不说话,那便是愿意了~”图南半点不把鹦鹉的话放在心上,只对云子饭笑道:“今夜便叨扰了~”
“哪里哪里。”云子饭脸都快笑僵了,热情中隐隐带着些咬牙切齿道:“保证你不虚此行!”
“希望如此~”图南带笑应下,转而看向门口仿佛无语至极的鸣木雀,表情不变,做出一副惊讶的语气道:“哎呀呀,木雀你为何还在此处,总执令不是传信要你速归吗?”
鸣木雀看了全程,总觉得这两人葫芦里都卖着不知道什么药,在没弄清楚之前,自是不会离开。他双手抱胸,背靠在门边,半点不让道:“老头左右不过是不想我参合纵横山庄之事,我不去便是了,等会我便传信回季清,不劳你费心。”
“哦~”图南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南曾闻云家大厨有三大拿手绝技,霜醉枫叶,月隐芦花和极品焦尾赤鲤做成的滴酥水晶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品尝到?”
嗯?我的焦尾赤鲤!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40章 纵横山庄
心生不妙,生怕自己等了三年的焦尾赤鲤被这狐狸惦记上,鸣木雀拼命冲云子饭打着眼色,试图用两人间的默契来传达‘用普通鲤鱼就行了,绝对不能把自己的鱼供出来’这一不算长的信息。
奈何对面的云子饭的思维与常人相去甚远,话句话说就是脑子有坑,所以在看好友不断地冲门外养鱼的水缸努嘴,又冲自己不停眨眼时,第一反应是对方愿意牺牲自己的鱼来留下图南,顿时被这慷慨的胸襟感动得无以复加!他强忍住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赶紧重重地冲对方回眨了一下眼,表示这份恩情自己记下了!
收到回信的鸣木雀心下一喜:他明白了!
误以为对方是在暗示不会用自己等了三年的极品焦尾赤鲤,他面上立刻便浮现欣慰的笑容,只觉有友如此,夫复何求,就算楚桑真不幸嫁给这个小心眼的狐狸,兄弟我也一定帮你介绍下家!
至于云子饭眼中这个笑容的意义嘛————鸣木雀【笑出一口大白牙】:别客气!尽管用!咱俩谁跟谁!
两个完全不在同个频道的人诡异地完成了交流,并且都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好在云子饭还记得自己下药的伟业,并且深刻明白人多变数就多,要是不幸东窗事发,这里的人每一个都能把自己打成狗这个问题,积极举手踊跃发言道:“月隐芦花制作过程繁杂,所需的甘松,木樨和万灯檀都没有了,滴酥水晶鲙也需时间准备,不若明日再一同吃,今天的宵夜就各自在房中用吧。”
“没错,没错!”以为好友是在找借口藏鱼的鸣木雀帮腔道:“子饭刚刚鬼门关走一遭,正需时间休养,吃饭之事明日再说吧!”
“咦~”图南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即又展颜笑道:“那南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好了!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鸣木雀与云子饭均在心里抹了把汗,一个开始计划今晚如何下药,一个开始思考怎么让这狐狸赶在明日吃饭前滚蛋。
两人各怀鬼胎地离开,屋顶的狄三先也不打算与自家师兄单独呆着,正要飞走,就听对方在屋内含笑吟道:“灯月未明,留光依稀映故里。一更照路,夜半有幸会旧人?”
狄三先:…………
狄三先:“一更没空,有事直说。”
屋内的图南似是早就猜到会被拒绝,顺势伤感道:“哎~师弟到底是长大了,连与师兄晚上说会悄悄话都不愿意。可怜我独自一人远渡大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你,还要遭受这般冷遇,真是令人寒心呐~”
狄三先:“………这话你在悬湖森林便说过了。”
图南闻言,面上笑意渐浓,嘴上反倒用更加可怜的语气控诉道:“这正正说明你在南心中的地位啊~看到我对你这般上心,你怎的一点都不感动呢~”
狄三先:…………
沉静如璧的面上终究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可怜他纵横江湖,仗剑千里,面对无数刀光剑影巍然不惧,却总对亲近之人无可奈何,以至于如今怎么也没法无视对方这句明显没什么真心的说辞。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虽未回话,却仍在一更更鼓敲响那刻准时出现在了图南的门口。
屋内烛光摇曳,映得开门之人愈发风姿俊美,连那双带笑的银眸也仿佛化作春水潺潺,脉脉含情。见得来人,图南半点不意外地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笑道:“来得真准时,若是再晚些,酒菜凉了可就不美了~”
狄三先在门口时便闻到了清隽的酒香和诱人的菜香,进门后果见桌上三个画着聚温灵阵的盘中分别盛着酥黄独,清炒豆芽,和地三鲜,左手边摆着一小壶温酒,和一盘被灵阵笼罩,看不清内容的东西。
他略有些疑惑为何云子饭唯独给师兄准备了宵夜,那边将门阖上的图南便很自然地顺势牵起自家师弟的手腕,无视对方下意识地一下轻挣,引他落座,自己则坐在对面,为两人斟满两杯酒,忽而笑道:“相识许久,这还是第一次只我二人对酌,真是值得欢喜~”
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刚被牵过的脉门,狄三先吃了这么多闷亏,才不相信他找自己来纯粹是为了喝酒吃菜,便道:“师兄有事不妨直言。”
…………
一饮而尽杯中酒,图南把玩着小巧的白瓷酒杯,眯起狐狸似的眼睛,感叹道:“你实在是很煞风景,难得我心情这么好~在你心中,你我就不能只谈风月,不问江湖?”
这狐狸说话总是真假难辨,狄三先的直觉却敏锐地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几分真诚,忽然意识到两人自小到大,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相处也似乎大多停留在公事上面,更莫说如朋友那般亲近。平日里未曾注意便罢,此刻被点出,方知自己对他过于警觉了:“抱歉,我并非本意如此。”
…………
怔愣一瞬,图南眼中蕴起一抹笑意,语气中带着几不可查的温柔,道:“非你之过,又何须道歉。”
他弹指散去旁边那道不知名菜上的灵阵,只见二十余片几乎透明的冻状食物有序地摆在洁白的碟子上,些许细白的鱼肉散在冻中,若细雪穿云,柳絮浮空,似乎下一刻便要纷纷扬扬飘落而下。这奇怪的菜没有汤汁,也没有任何装饰,就这般简洁明了,除了那在鼻端若隐若现的鲜美味道,仿佛这诺大的盘中只盛了一汪清浅的月光。
拿起右手边的竹箸,动作轻巧地夹起其中一片,透明的鱼冻在空气中颤颤巍巍,仿佛只一阵风便要碎掉。图南将这难得的美味放进狄三先的盘中,眯起狐狸似的眼睛,笑道:“多吃些,整个江湖上,再没有地方比得上这里的滴酥水晶鲙了。”
狄三先难以推却这番好意,便起箸夹起,弗入口,只觉这微弹的鱼鲙立时便化作一汪汤汁,几乎不用牙,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鲜。
满脑子都被这个字填满,只这小小一片,鲜美到不可思议,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泉水中,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连日奔波的疲惫都融化在了这春水般柔和的味道中。
图南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家师弟舒缓开的眉头,柔声道:“好吃吗?”
狄三先生平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东西,诚实道:“好吃。”他叹了口气,想到今后都不能再尝到,便又遗憾道:“太过美味,便易使人沉湎,于武道有碍。”
说罢,他为对方也夹了一片后,便只落筷在旁边的小菜上,再不去碰这鲜美异常的滴酥水晶鲙。
似是早便料到他会这么说,图南只笑着将狄三先眼前那盘地三鲜又向前推了推,道:“那这盘地三鲜便交给你了,吃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会沉湎于它吧~”
“师兄。”无奈地唤了一声摆明又拿自己寻开心的人,狄三先本欲蹙眉,又忍不住浅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果然厨艺高超之人,即便是做家常小菜,也是别人远远不及的,狄三先虽不重口腹之欲,也还是将这道从小到大都常吃的菜解决了大半。
图南显然也了解自家师弟除了武学,其余都不甚在意的性格,便以筷做剑,玩笑似的与他在这方寸饭桌之上过起了招来。未想平日里虽不出手,于剑招上的技巧竟也不弱,并且他似是能洞察人心一般,未尽全力之下,几次都及时以变招截住狄三先的剑路,见微知着,真实的实力不可估量。
偶得强劲对手,狄三先兴致愈高,手上招式愈急,竹筷间的碰撞都能擦出金石撞裂之声,待到后面,半桌饭菜都无人再动,唯余剑影铮然,待到月上中天,图南在月影变幻间抓住空隙,一举截住自家师弟的筷子,眯眼笑道:“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