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退隐了——by十步谈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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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使不说人话已是江湖皆知,狄三先浑如未闻,自怀中拿出天勤木递上,道:“有劳。”
见这块天勤木不仅品相好,灵力更是充沛,木使难看的脸色恢复了些。态度谨慎地将其收入一玉盒中,又加覆几道灵力封存,待完成手头事情后,她随手一挥熄灭炉火,也不矫情,直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个中毒的倒霉蛋呢,拉进来我看看。”
成败与否,单看此刻。狄三先应下,出门抱起鸣木雀入内,刚走两步,忽然注意到地上那只离门口不远,依旧迈着短腿,奋力往院内爬的旋龟,也顺手以灵捞回怀中,去了院内。
将旋龟放在旁边梨花木桌上,他刚将好友安置到矮塌,便听木使‘咦’了一声,随即暴怒道:“滚出去!季清的渣滓!狄三先,你竟敢骗我,别以为你四方天门有多大的面子!我告诉你,就算狄戎来了,我也绝不会救他!”
鸣木雀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奈何压制期限越近,症状便越明显。此时他心里想让好友离开,舌头却已经不听使唤,只得顶着满脸寒霜,探出冻僵的右手,虚弱地勾住好友的衣角拉了两下,示意莫要纠缠。
狄三先未于拜帖内说明木雀身份,便是为了能将人带进来,如今第一步棋已落,自是要趁势继续。他浅紫色的双眸看着木使,没有避让,亦没有任何不悦,只拿出一块碧玉佩,递上前,道:“在下有水使所赠玉佩,可能一叙?”
木生使原做好了无论对方说什么都骂回去的打算,却未想竟会看到杏莺玉佩,当时就愣住了。两息后,她总算回神,一把夺下玉佩,气得若草色新绿的双目都开始冒火,一对眉毛高高挑起,愤怒道:“你个小王八羔子是打哪偷来的!竟用莺姐姐的玉佩救季清的人渣!想死我就送你去!用不着干这种龌龊事!”
自己出生不过二十余年,杏莺却已故三十二年,若说不是偷的,还真没其它解释。且穿越回百年前一事,除却参与者,着实难以取信于人。是以,狄三先早便知晓她不会信,便照计划,自从细枝末节入手,开始描述当日事情经过:“半月前我曾于经纬盘回到一百三十二年前,六月初七那日,我在上池垣外林中救下被彘袭击的水使,这玉佩便是她当日亲手所赠。那时她身着水绿长裙,上有浦菟灵草纹,腰间系着同色长飘带,头发挽成髻,鬓边簪着两朵重瓣木槿花,是也不是?”
一百三十二年前?
虽说杏莺确实有这么一套衣服,也确实被彘袭击过,当日恰逢重瓣木槿开放,那两朵还是自己亲手为她摘下。但这些事情,向长辈打听打听也能知晓,她可没傻到会相信有人回到过去!
这般念着,木使冷笑一声,破口骂道:“妈的,你他妈编瞎话就好好编!别给老娘扯这种穿越时空这种把戏,说给傻子都不信!”
狄三先并不气馁,又道:“那日水使赠予杜冉一块孑丹木,木使可知?”
木使听他提到孑丹木,心下微惊,要知道,自从各大门派开始围剿魔头,基本人人自危,莫说赠予灵木,哪怕与那杜冉扯上半分联系都不愿。当时杏莺赠灵木之事除了她,便只有杏鹂知晓,这个人分明才二十出头,又能从哪里得之这种事……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心下对这番荒唐之言莫名信了两分,但嘴上还是咄咄逼人道:“还有什么就说出来,叨叨咕咕的!你当自己桥下头说书呢!”
看对方是继续追问,而非直接将自己赶出去,狄三先心中有了两分把握,继续道:“水使当日曾言:木使常不在上池垣,她的大姐又忙门派的事,平日十分无聊。且水行使眉眼间与木雀相似,当日我曾与她提过,不知木使可有记忆?”
………………
若说前面还有怀疑,听见木雀这个名字时,木使直接瞪圆了一双眼,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衣襟,逼问道:“你说的那个木雀全名叫什么!说!”
狄三先看出她抓衣襟的动作,本是想躲,但硬生生止住本能,微微垂眸,直视着对方眼睛,道:“鸣木雀。”
竟然真的是…………
往事如烟,许多珍贵美好的记忆,在杏莺死后便被封存。如今提起,木生使便想到一百多年前,杏莺兴高采烈地跟自己说她的救命恩人,又说恩人有个朋友叫鸣木雀,与自己十分有缘,将来若是相遇,定要看看是不是兄妹的事情,眼眶都有些微湿润。
狄三先见状,心下再安几分,单手托在好友背心,最后道:“他便是季清夏执令,鸣木雀。”
“竟然是他……”
即使木使见多识广,也未想过世上竟有这等异事,但凑近细看下,她又不无惊异地发现这人眉眼果然与杏莺十分相似。虽说两人性别并不相同,但从熟悉的人看来,无论眉眼还是给人的感觉,都像了个十成十,当真不可思议。
这么多的细节都能对上,若非亲身经历,断不可能完全说对。且纵横山庄素来神秘,纵横灵宝也有操纵时间的能为,再加上百年一开的经纬盘,穿越时空这种事说起来,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木使心下已然相信,但杏莺是被季清总执令害死,若要用她的玉佩来救季清弟子,着实荒唐。可她也是爱恨分明,有恩必报之人,面前这个四方天门的小辈毕竟对自家姐姐有救命之恩,即便是在百年前,也不该赖账……纠结之下,她干脆道:“救了杏莺姐姐的是你,不是这个鸣木雀,即使他们有缘,我也不会为了他破了我不医季清弟子的誓言。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能为了你的这个挚友,付出生命?”
第63章 隐圣谷
狄三先顶着死劫的威胁前来, 早已做好所有准备,认真道:“可以。”
旁边的鸣木雀听到他这句话就着急了,并不是怀疑好友说假话, 反倒是过于明白对方为人, 只要是说出口的, 必然是事实。但这木使素来性情乖张, 让人以命换命之事并非没有发生过,在此时问出, 定是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
他想要制止,那边得到答案的木使却大笑三声,道:“大话谁都会说,你一个四方天门的少门主,不怕说得太过闪了舌头么!”
狄三先静静地直视对方, 不闪不避道:“木使大可考验。”
木使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对方脉门, 原本张嘴欲言,却忽然眉头一蹙,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她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 纠结的眼瞳中都泛起兴味, 语气也仿佛带着兴奋好奇之意,道:“居然是你!”
狄三先进门前便已报过身份,前面对方更是用这个嘲讽于他,实在不明有什么好惊讶的。但碍于好友安危还在对方手上, 便只抽回手腕, 道:“木使有何指教?”
“指教没有,条件倒是有一个。”木使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但也并未打算隐藏,只上下打量着他,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事地提议道:“这个季清的渣滓现在只剩三日性命,而我这里也有新制剧毒三道,若你肯每日服下一种,让我记下效果,三日后我便救他。”
说着,她冷笑一声,看向狄三先的眼神满是挑衅,道:“这三道剧毒性子比较烈,随便一种都能让你生不如死,怎么样,少门主敢么?”
听到这句话,旁边鸣木雀反应更是激烈,别说拉好友的衣袖,急得简直要从榻上翻下去。
狄三先心知自己身为四方天门继承人,若是因木使毒药身亡,四方天门定不会放过上池垣,到时两方势力斗起来,只以医毒闻名的上池垣定不是武修为主,兼有季清派、隐圣谷两大同盟的四方天门的对手。木使心里肯定也清楚此事,是以对方顶多以此折磨自己,却断不会傻到要自己性命。
但说到毒药,他还是立刻便想到杜冉曾告知于他的死劫,若是木使失手,或有其它不明原因,也却有害死自己的可能。他不畏死亡,却不愿心血白费,便一手稳住好友,浅紫色的双眸看向木使,眼神锐利,仿佛要看穿灵魂那般,道:“若我三副药未吃完便身亡,你可还救他?”
“哦?”木使本以为这人会退缩,万万没想到竟仍是为了好友相问,眼中兴味愈浓,道:“没想到……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一拍大腿,道:“好!是条汉子!冲你这句话,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给他把毒解了!”
“三……”艰难地发出一个音,鸣木雀作为捕快,曾在执案时见过一个因强抢上池垣弟子,中了木使调制剧毒的江洋大盗。也不知中了那个毒药是有多煎熬,中毒的江洋大盗死时眼球暴突,面红如血,一手拽着自己肠子,一手拿心脏,硬是爬了几十尺才气绝身亡……他自己死也就罢了,怎能让三鲜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这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
张开嘴,呼出几口寒气,他瘫在榻上,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几乎称得上是哀求地看着挚友,艰难道:“别……”
将心比心,鸣木雀看不得好友受罪,狄三先又何尝能够?握着对方已如冰块寒凉的手,他眼中心疼几乎抑制不住,道:“木雀,有我。”
他认真道:“我绝不会让你死。”
旁边的木使对这种生离死别的戏码倒是有些意兴阑珊,自腰侧小布袋中拿出个药瓶,挑挑拣拣半天,正要拿左侧那个,桌上的旋龟却脑袋一伸,将药瓶囫囵吞下,砸吧着嘴,道:“这个爷吃了,你换个吧!”
木使最想试的药没了,顿时柳眉倒竖,嘴里骂道:“容不得!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才来多久,你就帮他!”
旋龟……也就是容不得物似主人型,竟比她还凶,用奶里奶气的男童音回吼道:“爷喜欢!爷乐意!怎么着吧!”
木使看来也是常年被自己小宠物怼,一口血卡嗓子眼,差点气死。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拿起右边那瓶,撂狠话道:“反正每个都得吃,早吃晚吃不是吃!我看你后头还得给我吐出来!”
容不得‘呸’了一声,道:“那也是两天后!”
冲自家旋龟翻了个白眼,木使随手把那瓶丹药扔过去,明显不安好心地介绍道:“这瓶叫‘七窍生烟散’,服下后,你的五脏六腑便会如被烈火炙烤,痛不欲生,七日后就会七窍冒烟,到那时,你的内里也全部被烧净了。”
狄三先听她介绍如此歹毒,想到曾被实验此药之人,也忍不住眉头蹙起。但既答应对方,断无反悔之理,便果断一口服下,等待药性上来。
上池垣的药果然是好药,不过半刻,狄三先便觉剧烈的痛楚自体内传来,五脏六腑如被烈火焚烧,即使精神坚强如他,也闷哼一声,脸上带了一丝冷汗。但好友在旁,若是表现出痛苦,只会让对方更难受,是以从开始那声闷哼后,他便再未发出任何声音,只咬牙强忍着。
一旁的木使拍了拍手,仿佛很惊叹,实际更似嘲讽地道:“不愧是北海祝雪,就是他娘的能忍,不过现下不过巳时刚过,你们在这里呆着实在是太碍事,老娘都没法调配新药了。”
她想了想,又否定道:“不行,还是先观察你身上药效为主,杏鹂那个鬼医书一堆问题,以后再看算了。”
狄三先此刻大部分注意都用来抵御如潮水涌来的痛楚,听她说要观察,许是更折磨人,便哑着嗓子,道:“莫让木雀在场。”
“呦,看不出来你还挺怜香惜玉?”木使冷哼一声,道:“你不想他看,我偏要他全程都瞪大眼睛看着!季清的没一个好东西,我他妈就是要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祸害!能把好朋友害成什么样!给我把他抬屋子里去,哼!”
“你……”两人哪里看不出这人是在找茬,鸣木雀气得双眼冒火,恨不得拉着挚友立时离开,但狄三先自知有求于人,当然不能违背对方意愿。他弯下腰,本打算抱起好友,却未想体内灼痛实在过于难忍,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合身扑上去。
右手撑在榻上稳住身形,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愈加剧烈的灼痛,面上强作无事,将好友移至客房,替对方盖上薄被,以期能好受些。
跟随而来的木使又是一声冷哼,拿过桌上的笔与灵简,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问道:“说吧,现在是什么感觉。”
狄三先看了眼冻到浑身僵硬,却依旧强撑注视自己的好友,心下叹了口气。但他既答应木使试药,总不能掺杂谎言,便认真感受一番,如实将何处疼痛,又是如何痛法告知对方。
木使原以为对方会敷衍了事,或者干脆闭口不谈,却未想竟能得到真实反馈,还这般详细认真,不由对对方高看两分,眼神也自不屑化为认真,将所有症状一一记下,并在思索如何调整药性。
这七窍生烟散会随时间加剧痛苦,若说刚服下那阵仅是灼痛,到了晚上,狄三先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内脏烤焦的‘滋滋’声。他靠坐在好友床边,不动且已是折磨,不小心动一下,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好像整个人都要被烈焰吞噬。
木使再进来时,便见他额角挂汗,双目紧闭,意识模糊,但到了这种程度,竟还能压住全部痛呼,可见其意志坚定。这般想着,她没有半点怜悯心地上前,正要将人踹醒,就听不知何时进了屋内,正窝在狄三先前头的容不得张嘴喊道:“喂!给爷起来!该问话了!”
狄三先此时脑中除了痛,便是热,听到这声呼喊,反应了好几息,才意识到是对自己说的。他艰难地半撑起眼皮,未及张嘴,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灼痛直冲脑门,浑身立刻痉挛起来!
“三……鲜……”床上的鸣木雀见此惨状,强行用冻僵的指头勾住床板,拼尽全力,也不过将身子歪向好友。眼泪自已没了知觉的脸颊滑落,未及落地,便已冻成了冰。
他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为了自己被如此折磨,心疼得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眼中决绝之色一闪而过,强行运灵,竟是决定自断经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