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退隐了——by十步谈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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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回,仇断肠却不愿再退,而是用纤长的手指扣住对方后脑,微微用力,强硬地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永(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文选·卜商〈毛诗序〉》
第104章 八家盟会
温热的呼吸交缠, 鼻端俱是属于彼此的味道,张曦浅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无措,既想将人推开, 又怕会伤到对方, 一时间两只手动了动, 只抵在了那温暖的胸口。强健的心跳自掌心传来, 每一下都十分有力,每一下都似是在表达爱意, 炙热的温度纠缠在两人之间,烫得他立刻收回了手,仿佛是摸着什么烧红的碳炉。
但两人如今的情况实在过于亲密,莫说原本狄三先的记忆,便是加上梦中前世的那段, 张曦也未曾经历过。他一向清醒的大思维有些许混沌,直到感受到唇齿间那温柔逡巡, 企图打开自己齿关的柔软之物,顿时惊得浑身一个激灵,一把便将那红袍的妖精推了开来。
右手微微抬起,搭在依旧湿润的唇上, 他的双眸微微睁大, 努力维持着冷静,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不好笑。”
“这可并非玩笑。”知道若不抓住这次机会,这个好不容易开了些窍的人就要缩回壳里, 仇断肠逼近一步, 紧紧盯着对方双眸,半点不放道:“我心悦你。”
没想到会得到这意料之外的答案, 张曦张了张嘴,下意识拒绝道:“我……”
“我不在乎。”仇断肠在对方拒绝之语说出口前,便认真道:“我不在乎你是人是偃甲,不在乎你是男是女,也不在乎你有计划有多凶险,我只知晓,我喜欢你,想要与你生死与共。”
一句话,便断了所有后路,张曦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将这句心悦归到玩笑之中,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为何是我?”
仇断肠挑眉笑道:“这世上除了你,又有谁值得我动心?”
这话说得太自信,又太真诚,语气又十分理所当然,竟让张曦一时间无从反驳。不可否认,方才看对方跳舞那刻,他确有一瞬心动,但他身上背负太多,为人又克制,除了剑以外,平日所喜之物,均浅尝辄止,以此坚定剑心,不为外物引诱。
情之一字,尤其复杂,他虽是初次触碰,却也见过不少为其疯魔之人。以此为戒,即使他此刻心中真有些许波澜,也不会放任自己沉湎其中。
更何况,他要做的,是与整个江湖对抗,如今纵横山庄已被自己牵涉其中,若是后面为杜冉平反波及对方利益,仇断肠无论是帮仇锥心或是帮自己,又都是隐患…………果然,不妥。
张曦意志何其坚强,不过犹豫几息,便回复了理智。他虽无意寻找道侣,也知晓感情弥足珍贵,即便拒绝,也不该惹人伤心,谨慎地在心中仔细斟酌许久用词,方道:“抱歉……我……”
“好了,我早就知晓你不会答应。”仇断肠并未让对方将话说完,只听了个开头,便打断道:“我不过是将自己想法告诉你罢了,同意与否,我都不会放手,你可莫要忘了。”
他绝美的凤眸凝视着对面心上人,认真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张曦并非第一次听到这句誓言,但每次的心态都有所不同,若说昔日于经纬盘是避之不及,此回却是有些心率加速。他下意识的避开视线,无措中,只留下一句:“我且先去处理门派事物。”便逃之夭夭了。
若是对方没有反应才令人发愁,如今见人落荒而逃,反倒是好事。仇断肠仰头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凤眸弯弯,唇角带着笑意,只觉今日的表白果然没有做错。
他对我,也并非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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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太阴殿中,守在门口的弟子忽然听到一声茶盏碎裂的声响,吓了一跳,忙凑到门口,探问道:“太阴可还安好?”
里面沉默了两息,这才传出狐言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条斯理道:“无事,不过意外。”
弟子虽知晓按照太阴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发生无意中碰掉东西的事情,但听对方声音平和,与往日并无不同,也就不再探问,继续在门口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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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回到殿中的张曦,本是带着繁乱的心绪出去,回来时又多了件事情,看着堆积的灵简,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但门派的事物总是要忙的,他揉了揉眉心,坐回桌案边,拿起最近的灵简,先处理了起来。
自他成为岸主后,在圭璋的帮助下,天海岸已不似当初那般处处皆是倾颓之相。因与附近岛屿和中原部分地区恢复了些商贸往来,且门内有序运作,再加上本就坐拥五大灵眼之一,如今元气已修养过来,但事物也愈加多了起来。
圭璋每日为协调门派事物四处奔波,岁星负责弟子训练与巡逻,镇星炼器,俱不得闲。若是将这些事物累积到明日,两天加起来,怕是所有人都会被拖累些,还是尽早完成为好。
案头灵灯盈盈,照得室内都十分亮堂,仇断肠知晓不宜将人逼得太紧,中途并未来打扰,张曦便沉浸在文书中,直到卯时才全部处理完。
舒了口气,将东西都堆在左手边,张曦正要起身,忽又看到那两封并无天海岸门派标识的灵简,原是之前弟子送来的,放在案前忘记了。
此时正好无事,可以看看,他先是见这两份简上均无署名,干干净净一片,也不知出自何人手笔,便带着些好奇,探灵而入,随即便看到了其中内容。
…………
眉头越蹙越紧,张曦放下第一份时已是面色凝重,沉默几息,方才理清思绪。他定了定神,又拿起第二份,刚读了两行,立时心神大震,手一滑,竟未拿稳手上玉简,直接掉在了桌上。
‘嘭’
这声音并不算大,在他听来,却几如惊雷,震得耳边都‘嗡嗡’作响,几乎不能思考。
既明……
既明他竟是……
他竟是狄戎亲子!
这不可能!
这…………
一手撑在桌案上,另一手捂住额头,灵灯的光透过指尖缝隙,刺得他眼睛生疼。张曦原在看到第一份灵简中言狄三先是阙近天亲子时,已觉事情超出预料,却未想这第二封信竟会是这样的内容……
回想梦中场景,他隐约记得狄戎亲子似是成长于山野之间,不通人事,且举止粗鲁。既明虽确实在叮铃洞泉独自长大,可鹿蜀不仅教其识文断字,本身天赋更是不凡,怎会是原着中那个无甚资质的庸碌之辈?
这般想着,张曦深吸一口气,恢复镇定,又思索起其中蹊跷来。
他因为早知晓狄三先并非狄戎亲子,读到那段时,下意识对余下内容少了两分戒备,信以为真。但仔细看来,此信并无注名,亦无任何显示身份之处,其中几分真假尚且不知,方才着实有些大意。
且现下天海岸与中原正道局势正处于最为紧张之时,挑在这个时候告知自己此等机密,其余先不论,单狄三先一事,都足够引起轩然大波。这幕后之人给自己寄了信,恐怕是想牵连既明,四方天门那边,少不得也会收到一封,狄戎定会交予黎别曲查看何人所写,不知又会牵扯出别的什么人。
一道光亮,划过沉思之人眼前,张曦抬眸看去,正见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几乎连成一片,打得灵木萧萧,紫竹叶满地。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山雨欲来,他不能坐以待毙,当务之急,是先验证既明身份,再定后续。
好在这一点并不难,张曦虽无经天灵剑在手,没有办法验证既明血脉,但仍记得原着中讲过,狄戎亲子验证血脉认归后,某日谈到自己的左腿根部有一紫剑胎记,狄戎还赞其为习剑而生,只要知晓既明身上有无此胎记,便可知晓灵简所书真假。
打定主意,他乘着夜色,匆忙踏枝而去,几个起落间便到了既明的客殿。
殿中灯火已歇,但张曦却觉瓢泼雨声中掺杂了些别的杂音,落地挥退守卫的弟子,走进客房,于卧室外侧目细听,果然是些许啜泣声。知晓对方还在为昨日之事烦恼,他轻咳一声,屈指扣门,低声道:“既明。”
门内啜泣声霎时停止,随即便是阵翻滚下床,手忙脚乱收整的声音,没过多久,便有仍带着沙哑哭腔的声音道:“你要是……嗝……还要杀人的话就走吧!我绝不会同流合污的!”
张曦无奈道:“我来此是想问你,你身上可有胎记?”
既明本在门内抽抽噎噎 ,忽然听到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整个人都愣住了,老半天,挠了挠后脑勺纳闷道:“左腿上有一个,你咋知道的?”
张曦心下一沉,道:“颜色为何?形状为何?”
平时不注意,既明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胎记长啥样。他见殿门好好关着,对方也看不到里面,便走到桌前点亮灵灯,将腿踩在凳子上,脱掉亵裤,借着灯光边看边描述道:“颜色是和你眼睛一样的,形状……唔……像是个木棍……”
听对方这么说,张曦再也顾不上什么,挥袖掀飞两扇殿门,一眼便看到了对方左腿根部那深紫色剑形胎记。
竟是真的!
第105章 八家盟会
没注意到既明边红着脸大喊:“你怎么能这样!”, 边手忙脚乱地想把衣服穿好,张曦飞身上前一把将人按住,不可置信地用两指在那紫色小剑上头摩擦了一下, 在确认果然是胎记后, 浑身都泄了劲。
他之前已做了准备, 此时真相摆在眼前, 仍是感觉不真实,只任凭对方将自己推开, 未曾解释,全神贯注地思索后续对策。
既明简直不理解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人,怎么没过多久,居然会做出这种……照正常人的话说来,是占便宜的事情。他慌张穿好衣物, 指着对方的手都在颤抖,声音也因为害羞哆哆嗦嗦:“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冲对方摆了摆手, 张曦撑住旁边桌子,坐到木椅上,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面前灵灯,脑中则飞快运转, 连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既明叫了他两句都未得到回应, 那专注的样子和当初在叮铃洞泉学习偃甲之术时一模一样,知晓是在思索很重要的事,也渐渐平稳了心情,不再打扰。他现在也是心烦意乱, 本来就睡不着觉, 外面雨下的那么大,也无处可去, 干脆就在对面坐下,双手抱着那条皎夜灵藤编的尾巴,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边观察着这个半夜来访的坏朋友。
若说此刻的张曦,那真是心情复杂,他本就是为了保护既明而投身江湖,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真回去四方天门,势必会卷入正道与自己的斗争之中。
到时亲情与友情,情义与道义相冲,两方抉择之下,不知又会有多少无奈与身不由己。
再者对方本就心地善良,不懂人心险恶,四方天门作为名门大派情况亦是复杂,当初他身为狄三先时虽能驾驭,但对于一个半路加入的掌门亲子来说却未必能处理。到时先不论几大门派间的明争暗斗,多半在门内都会被人欺负了去,师兄师姐虽都心地善良,也无法时时关照。
张曦本有心借衔花城之事,让既明远离江湖,但也知晓人情伦常同样重要,现在隐瞒对方身世是可保其平安,却实在有失公允。
但若将真相和盘托出,对方本就对自己失望,如果执意要回四方天门寻找亲父,自己安能强行留人,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后续计划又该如何执行。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本性正直,实在做不出隐瞒之事,但说出真相又等于间接害了对方,实在令人难断。但现在情况紧急,迟则生变,沉吟片刻,他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忽然抬起头,言辞隐晦地问道:“你即是鹿蜀养大,可曾想过寻找亲人下落?”
“亲人?”在俗世呆了这么久,既明自然知晓亲人是什么意思。听着这个还是有些陌生的词汇,他挠了挠头,不解道:“阿娘就是我的亲人了啊?”
张曦更正道:“你的亲生父母。”
既明满脸恍然道:“啊!这个啊!我小时候问过阿娘好几次,阿娘觉得瞒着我不好,就说被她吃了!找不到的!”
张曦:………………
张曦总算知晓对方为何是如今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了,鹿蜀居然能因为解释起来麻烦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实在是……不知如何讲。他沉默两息,还是继续问道:“若是他们还活着呢?”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揪着这么个小问题不放手,既明认真思索片刻,苦恼道:“我也不知道……我有你作伴就已经够了,加上别人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如此……
张曦眼睑微微垂下,挡住其中深思。
他已有决断,知晓对方欲同自己退隐,但如今局势紧张复杂,又牵扯进来这么多门派,自己责任在身,并非抽身良机,还是要等万事落定,才能安心放手。将自己后续计划又在心中过了一遍,他这才抬眸道:“你可愿先去退隐,我尚有事物需要处理,且给我一年时间,待八家盟会结束后,我便卸下掌门之位去找你。”
这话说得极度冷静且认真,被那双浅紫色的眸子盯着,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为这是句玩笑,既明愣愣地与之对视整整十余息,待反应过来其中意思后,面上立刻浮现喜色。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又似想起一年后退隐不代表在这期间不杀人,笑容又转成纠结,左右踱步两圈,才犹豫道:“一年……一年也可以,但是你要跟我保证!这一年里你绝虽不能再杀任何一个人!”
衔花之事已了,且幕后之人若有谋算,定会将那真相同样寄给四方天门,过不了多久,中原正道便会自己乱作一团,到时八家盟会上自己的胜算也就大了几分。只是需趁这段时日查出幕后人的身份,否则恐会生出其它变数,中了对方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