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 番外篇——by鱼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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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道理上是合适了,但身份上不太合适。
他一个禁卫,皇帝病了他跑去瞧个什么劲?
又不是太医。
思来想去,白鸥也不知该怎么同旁人解释,最后还是抄了小路。
在皇宫里这么久,飞檐走壁的本事没有练就,上房爬墙的事他没少做;为了方便逃跑,禁卫值守的规矩他也摸得门儿清,没费什么功夫就摸到了小皇帝的寝殿边。
好热闹啊……
白鸥蹙起眉头,侧身闪到窗边,缓缓推开一条细缝望了进去。
寝殿内暖炉正旺,熏香袅袅,烟雾缭绕,配上殿内精致考究的陈设布局……
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他隔得老远都差点被那股子香味呛得打喷嚏。
掩住口鼻,他看着殿内的声色犬马,也看着酒至半酣、贪声逐色的小皇帝。
好一出闭门酣歌!
再想起之前史书中的记载……这就算是……
开始了?
白鸥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自嘲地笑笑——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轻轻掩上窗棂的缝隙,他转身退回本就只他一人的夜色里。
宫里主子们的寝殿旁都连着一个小小的偏厢,是冬日里奴才们值夜的地方。此刻丑时已过,小姚却还守在偏厢的门边,时不时打开条门缝往外瞅。
“陛下,您总算来了。”终于瞧见了李遇的身影,他连忙捧着间狐裘大氅将人迎了进来,闭上房门后才问道:“陛下日日这样溜出来,真的不要紧吗?”
“寝殿连着偏厢,我大门都不用出。”李遇进门后在偏厢的炭盆前坐下,“谁能瞧见。”
“陛下坐远些,这炭呛人得很。”小姚拉开了李遇,又拨了拨盆里的炭火,“专供主子们的银骨炭连碳灰都同下人们烧的普通炭不一样,为防露出马脚,委屈陛下了。”
“不碍事的。”李玉低垂的眉眼里透着疲惫,“我在这儿,睡得很好。”
银骨炭无烟、不易熄,是上等的炭火,只配给各殿的主子,下人不得擅用;可普通煤炭烟大又呛人,晚上不能整夜燃着,还需得开窗换气。
奈何李遇体质畏寒,这几夜尽管小姚总是提前烧上炭火暖热屋子,但到后半夜里,他还是能看见李遇缩在床角被冻醒,即使睡着,也冻得发颤。
他心疼,却也无计可施。
皇帝怎么也不肯宿在自己的寝殿里。
他帮忙在广明宫寝殿内的熏香和俸给美人的酒菜里搀上太医开下的安神散,李遇服药惯了,效果不显,可那一屋子太后赐下的美人们都能睡到第二天晌午。
把人放倒后,李遇会到偏厢里小姚的床上歇下,第二天一早再回去。
“陛下这是何苦呢?”小姚叹着气,把事先备下的厚褥子一层层铺在床上,“您不喜欢,不招幸便是了。”
“小姚,你知道太皇太后之前同我说过什么吗?”李遇拽着小姚同自己一道在榻边坐下,“她教我别像我父皇一样,让她失望。你可知道,从前,我父皇就没有招幸过先皇后。”
“陈琸已经带着人下江南了。”李遇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得让她满意,陈琸他们那头的功夫……或许能容易些。”
“可是陛下——”和皇帝并肩坐着可是大大的不敬,小姚连忙起身才道:“奴才已经连着跟人换了好几班,求着晚上值夜的功夫,可总不好太明显了;若是过些天夜里值守的人不是奴才,您要去哪里歇?”
“人睡觉,左不过三尺宽的地方,我睡哪里不都一样。”李遇说着躺下,望着头顶的房梁,“不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行。”
“睡罢——”他转头看向刚把木桌拼成床的小姚,“你口风紧些,别叫苏嬷嬷知道便好。”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她总是爱操心。”
第20章 我迟到了。
这一夜,皇帝寝宫偏厢的下人房,注定有人睡不好;而独自在禁卫军小间燃着炭火睡宽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翌日的白鸥,第一次起来晚了。
往日里他都是在拱桥边等着,看见苏嬷嬷推车过来就能接着;今日迟了,赶到那座拱桥边时,他看见苏嬷嬷已经推着木车上了桥。
“嬷嬷——”他忙三步并作两步上桥,欲接过苏嬷嬷手中的木车,“您怎么也不等我。”
“别沾手了,今儿个不重,我能行。”苏嬷嬷抬手将人拦下,笑眯眯道:“其实那回也是我头前闪了腰,搁平时我都是能行的;你们年轻人要忙的事儿多了去了,用不着每天跟我这个老婆子耽误工夫。”
“这下坡啊,比上坡危险。”白鸥还是犟着劲儿在一旁拽着木车,“万一要是车太重了抓不住,带着人一块儿从这坡上滚下去,可不得了。”
苏嬷嬷犟不过白鸥,最后只得撒了手,待白鸥将车子推到平地上停下转身,她才朝白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这一拜毫无征兆,白鸥吓了一跳,忙上前将人扶起,“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小伙子……你……”苏嬷嬷颤颤巍巍地起身,踟蹰道:“是羽林军里的大人吧?”
白鸥瞪着眼睛,被这一问问得愣住了。
他每日来这儿搭把手,只是见不惯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要做这么粗重的活,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确实没有多想;可他每次来穿的都是便服,这老嬷嬷是如何看出来的?
莫不是小皇帝说的?
“大人,老奴没别的意思,也不是私下里打听的,老奴没那个本事。”苏嬷嬷急切地解释道。
白鸥每日一早来这里帮她推车有一段时日了,但却从来不同她说起自己的事情;就算是那夜偶遇自己与小皇帝的事,白鸥也没提起过。
她心里大约能觉察出,也许白鸥不爱打听,也不爱被别人打听。
可她现在心里急,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奴知道您是好人。”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能到后宫里来的男人啊,除了皇帝,只能是羽林军禁卫和内侍。”她伸手,对着白鸥的方向上下比划了两下,“您这身量气度,怎么看也不是个内侍。”
“您是好人。”
她又重复了一遍,伸手像是想要拽住白鸥,但看着自己褶皱丑陋、布满皴口的手,实在不太干净,顿了顿又还是收了回去,局促地在腰间系着的破围裙上蹭了蹭,像是想要把上面的脏污擦干净。
“老奴只是想……求您帮个忙。”
苏嬷嬷的动作虽然不大,但内里的惶恐与不安,每一分都被白鸥看在眼里;他轻声笑笑,若无其事地拽过苏嬷嬷那只局促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嬷嬷,您说。”
“大人最近轮值……可轮到过广明宫?”苏嬷嬷在白鸥的安慰下抬头,满眼殷切,“老奴听那些下人们嚼舌根,说是皇帝好些日子不朝了……他……”
意识到自己没有用敬称,苏嬷嬷忙改口到:“陛下他,是不是病了?”
李遇?
眼前翻过昨夜在窗边看到的那一场纸醉金迷,那个呛人的香味白鸥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头疼;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一句——
小皇帝?可好得很!
“我这几日轮着休沐,等明儿复职了,就去帮嬷嬷问问。”白鸥脸上不露声色地安慰着,“您别担心。”
苏嬷嬷闻言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掉了两滴泪,差点又给白鸥跪下,断断续续地说着:“老奴、老奴谢……过大人。”
白鸥听着面前当自己奶奶也够岁数的老人一口一个“大人”地唤着自己,实在自觉受不起。
“嬷嬷,我姓白,叫白鸥,鸥鸟的鸥;您叫我名字,或者叫小白,都行。”
“小白?小白……”苏嬷嬷小声的嘀咕了两遍,便没有再说话了。
碍着苏嬷嬷还有活计要做,白鸥也不便久呆,他又安慰了苏嬷嬷两句,表示自己一定会去帮忙看看后,便准备离开。
“白大……白禁卫……”
他刚要转身,方才许久都没有再言语的苏嬷嬷却突然将他叫住,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奴、老奴能不能再麻烦您一件事……别、别在皇帝、皇帝面前提……提‘小白’两个字……”
第21章 我冻死了。
“受人之托”的白鸥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去寻高内侍打了声招呼,回了御前当值。
不过说是御前,但最近也就不过守在寝殿外;果然如他之前听同僚说到的样子,李遇几乎不跨出寝殿,他难得不偷懒,认认真真地当值好些天了,也就是在门缝里瞧见几眼。
小皇帝看着是不大好。
本来单薄的身体还有张少年的小脸撑着,带着点还没完全褪去的婴儿肥,看着不算病弱;可这些天颊边也一点点凹了进去,衬着眼下老远都能瞧见了乌青。
越发的憔悴。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八未满的少年。
但夜里的广明宫仍旧歌舞不断,白鸥就算最近都没有轮到夜里当差,却也是老远就能听见;再想想史书上那些露骨的记载,看看小皇帝日渐消瘦的小脸——
白鸥蹙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和苏嬷嬷撒这个谎才好,因为这样瞧着……实在是有点……
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就这么和苏嬷嬷支支吾吾了好些天,大抵是说着小皇帝没事,让老人家安心,可他自己却越瞧越不对劲。
夜里每每“纵欲过度”的小皇帝连白天早朝都罢了,却也不见在寝殿歇息,他时而在殿中踱步,时而低头忙活着什么,就算是无事可做,也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一望就是一下午。
白鸥在内侍进出的时候从门缝里瞧见过,门一开一闭,中间隔着一两个时辰,小皇帝就坐在窗边,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就这么又混过几天,他轮到了复职后第一个夜班,只要想起那晚刺鼻的香气,他就头疼,便索性与人换了个班。
想换去白天是不可能了,但是换到大家避之不及的后半夜还是可以的;结束了去桥边等苏嬷嬷,时间正好。
计划好一切的白鸥心情不错,早早歇下补眠,到了半夜里起床也挺精神。
推开房门走出禁卫的小间后,他更精神了……
这天,冻得人想不精神都不行。
天上飘起了细雨,雨水落地成冰。
这样的极端天气白鸥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在新闻里见过——
冻雨。
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像楔子一样插进南方暖热的空气里,也插进白鸥的骨头缝里。
北方来的鸥鸟见过风沙和暴雪,却适应不了这样湿冷的天气。
潮湿的雨气将羽毛层层裹住,他没有淋着雨,可浑身的冬衣却还是像湿透了一般贴在他的皮肤上,带着细小的倒刺,扎得人生疼。
他抱着小臂在寝殿外的廊下跺着脚取暖,看着房檐上结下的冰棱,连手指尖都好像扎着针。
总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南国冬天的威力。
他今日当值的时间晚,身后寝殿内的歌舞同烛火一道歇了,按照他之前的脾性,这会该是随便找个地方躲懒的,可这天气实在是剥夺了他再冲进雨里的勇气。
他回身看着身后连着皇帝寝殿的小偏厢。
不知今日当值的是小姚还是谁,但皇帝身边左不过就那几个人,他基本上都算是脸熟的,就烤会炭火应该不算太过分的请求罢?
他一边想着,手一边已经悄悄地搭在了门鼻儿上。
在寒冷里,任何一丝温暖的幻象,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推开房门后的白鸥有一点小小的失望,房内的炭火已经熄了,还有点呛人的味道。
但无论如何也比室外带着刀子的空气要好太多。
他小心翼翼地进门,轻手轻脚地闭紧房门后,才试探性地小声唤了一句:“小姚?”
无人回应。
于是,他摸出了袖袋中的火折子。
他本想看看今夜值守的是何人,最好是能同对方打声招呼,再顺手把熄灭的炭盆点上;可等眼睛慢慢适应了火折子微弱的光凉后,他发现身前不远处的小木板床上,缩着个清瘦的身躯。
那人裹着被子蒙过头顶,缩在木板床的一角,那么厚的褥子也没能遮住他轻微的颤抖。
白鸥蹙眉,顿觉蹊跷。
内侍宿在这偏厢,就是防着主子夜里有吩咐;是何人敢在当差的时候蒙头大睡,他刚才在屋里唤了一声都无人回应,这要是主子有吩咐,怎么能听得到?
他伸手护住火折子微弱的火光走上前去,刚刚想瞧个明白的时候,却吓得手中火折子都差点落地。
小木床上缩成一团的人突然掀开被子,嘴里胡乱地喊了两声,像是在唤着谁的名字。
白鸥立马灭掉手中的火折子闪身躲进帘后,听了半晌才发现,似乎是梦呓。
那人的声音惊惧颤抖,好像还是一场噩梦。
白鸥长吁一口气,重新上前,在一阵胡乱的呓语中突然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苏嬷嬷……你……你救救小白……救救……救救翠珠……”
苏嬷嬷和小白?
白鸥忽然觉得心头一紧。
他回身,瞧着那道虚掩着的,通往皇帝寝殿的小木门。
那只攥着火折子的手,突然莫名的发颤。
大概是因为真的太冷了,白鸥在心里安慰道;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上前,重新点燃火折子,捧着那点微弱的光往榻边去……
榻上的人面朝墙壁,白鸥捧着光倾身向前的动作很慢,也很轻;像是怕被人发现,又像是怕把人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