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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 番外篇——by鱼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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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事忙,没有皇祖母坐镇,朕时常心余力绌,一直抽不开身。”李遇也不咸不淡地寒暄着,“这些日子,倒是有累三小姐了。”
  “慕云至小长在姑母膝下,尽些孝心本也应当应分,再者姑母也只是老人家的病,养着就好,慕云不曾出多少力。”周慕云说着微微颔首,“只是……”
  李遇闻言微哂。
  他不可能单纯到以为周慕云真的只是来同自己寒暄叙旧,他耐着性子,等的就是这个“只是”。
  “三小姐但说无妨。”
  “姑母病势沉重,太医也是束手无策,人上了年纪难免病痛,太医只能吩咐静养,只是……”周慕云缓缓道:“姑母病中仍是忧思,太医多番苦劝不利康复,可是他老人家到底还是操心陛下。”
  “那是朕的不孝了。”李遇眸色不变,也是不想再装下去了,“只是不知,朕究竟何事处置不妥,扰了皇祖母静养?”
  “这……”周慕云踟蹰良久才道:“姑母她老人家忧心皇嗣。”
  宫中近来闲话不少,尤其是李遇一番斥责群臣,大动干戈,周哲翎当真是坐不住了。
  周慕云此番前来催促皇帝婚事,可殇宁全境谁人不知,她就是钦定的皇后,只差没有大婚典仪,拿到风印罢了——
  如此一来,倒像是她在催着李遇娶自己过门。
  她是浑身礼教约束大的姑娘,这样的话如何说得出口。
  可周哲翎也确确实实是病着。
  这么多年,周慕云也习惯了,但凡是周哲翎开口,她从来不懂何为拒绝;眼下,这也是她能想到最委婉的说辞了。
  说来,她至小在宫中长大,虽年长李遇两岁,倒也算是青梅竹马,她打小便知道这个男人是她未来的夫君。
  最讽刺的是,即便如此,却没有生出丝毫男女私情。
  礼数教化在侧,她单知道,这个男人她要敬之,重之。
  却没有人教过她爱。
  一直到那天,延年殿前,她亲耳听见李遇脱口而出那三个字——
  “心上人。”
  周哲翎当时或许并未放在心上,但她却亲眼看见她所谓的未来夫君,眸中柔情满溢。
  就算与李遇自幼相识,那仍是她第一次看见那样的皇帝。
  也是她第一次隐约瞧见了那个叫“爱”的东西。
  现在,让她如何再求这样一个人娶了自己?
  其实,她与李遇都不过是周哲翎握在手中玩弄权术的棋子,只是李遇已经挣扎脱困,她却好似要一辈子身陷囹圄。
  李遇敢说一句“不娶”,她却不敢言一声“不嫁”。
  “三小姐回罢。”
  周慕云思绪飘远,被李遇一句话拉回——
  “朕,不会立后了。”
  “朕明年弱冠,正当盛年,不必计较国本,若皇祖母实在忧心,朕会去旁支过继,让她老人家放心。”
  “陛下……”
  周慕云受诗书教化,是比着皇后的标准长的,向来沉静,眼下却也不禁花容失色。
  李遇的话说得够直白了。
  他不止不会娶周慕云,也不会娶任何女子过门,甚至连后嗣都没在计划。
  那日延年殿前,周慕云没有听到周哲翎之前的话,单单以为皇帝大抵有了别的心上人,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只是,现在皇帝连自己的心上人也不准备要了吗?
  难道宫里那些关于皇帝的不堪入耳的传言……
  是真的?
  看着周慕云吃惊的表情,李遇不介意把话说得再直白些;他筹谋这些时日,等的就是这一刻。
  “周三小姐可知道——”他压低声音,“古人‘断袖’何意?”
  “哀帝与董贤虽皆为男子,却时常同塌而眠;哀帝欲起身,贤眠枕其袖,哀帝不忍惊动,遂挥刀断袖。”
  他说着倾身向前。
  “你们不是都忌惮白鸥,忌他功高震主,惮他拥兵自立,所以要朕以高位厚待之;现在朕愿仿哀帝一片深情,用身子将人留住,你们可满意了?”
  看着周慕云瞳孔中的震颤,他缓缓起身,满意地拂袖而去。
  他并不恨周慕云,甚至对这个女人有两分同情,同情她与自己一样,出身起便没得选择、任人摆布的命运。
  但愈是如此,他愈是要狠。
  好好的姑娘,嫁给谁不能夫妻和睦,儿孙绕膝,为何要同他做一对注定无爱无眠的假夫妻,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做得一切都有深意,容我慢慢道来~6点钟二更,(*  ̄3)(ε ̄ *)
  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出自《赠荷花》【作者】李商隐·唐
  菡萏(han dan):古人称未开的荷花为菡萏,即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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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我听到了。
  时光又再匆匆几日,李遇自认已将一切处理得细致妥当,没在白鸥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今夜,他早早闹着乏了,硬是天刚黑就拖白鸥和他上床歇着,却一直躲在白鸥怀里装睡。
  窗外的梆子响了两声,丑时已过,那是白天陈琸书信上同他约定的时间。
  他在熟悉的怀抱里睁眼,借着月光一缕,看见白鸥的眸子紧紧地阖着,落下两排浓密的羽睫;耳畔是还是白鸥让人心安的心跳声,温柔而有力,他有些不舍得这个怀抱。
  但他不可以爽约。
  若是陈琸见不到他,派人找上门来吵醒了白鸥,以白鸥的敏锐,待城的事只恐是要遮不住的。
  他恋恋不舍地起身,悄悄在白鸥唇边落下一吻,便抱起外衣,踮着脚尖跑去了隔壁的小间。
  小姚还在那边等着他。
  听到李遇的动静慢慢挪到了屏风的另一边,榻间的白鸥缓缓睁开了眼睛。
  今夜的李遇太反常了。
  跟往日一面委屈地说着自己要早朝,一面不要命地缠着白鸥予取予求的“小妖精”不同,今夜的小皇帝格外乖巧,早早地嚷嚷着自己累,躲进白鸥怀里就睡下了。
  白鸥看着李遇蜷缩在自己怀里,安静得像一只小奶猫。
  可是当两颗心相爱,连呼吸掌纹都会变得熟稔。
  也是吃了这身子的亏,李遇每每都被白鸥折腾得睡死过去,醒来时连白鸥替他擦了身子、换过里衣都没印象;但白鸥却熟悉他每一寸呼吸和心跳。
  就算没有李遇晚上异样的举动,只凭呼吸心跳,白鸥也能确定——
  李遇在装睡。
  李遇离开后他迅速地起身,但他现在没有时间立刻追出去看个究竟。
  窗外的梆子刚响过,他得先赶去找四苟。
  今天小皇帝不让碰,他还担心不能折腾李遇睡下,晚上没法自己脱身;他还不知道四苟找他要说什么,总怕李遇发现了要操心。
  现在倒好,李遇自己先溜了。
  世事如棋局局新,总少不了些变化莫测,阴差阳错。
  再是相爱的人,偶尔也会上演一出“同床异梦”。
  *****
  广明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偏厢。
  “老臣参见陛下。”
  李遇不在的日子里,陈琸已经能起身上朝了,只是年纪大了,已经没办法完全好利索,行礼这动作对他来说太吃力了些,李遇连忙上前将人扶了。
  “更深露重的,阁老身子不好,有什么事儿派人不成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陈琸刚由小姚搀扶着坐下,说话便又要挣扎着起身,“老朽虽一副残躯,亦无所惧!”
  “阁老这是做什么?”李遇忙眼神吩咐小姚将人扶好,“朕又没有怪责您的意思。”
  “老臣年纪虽大了,但还没有糊涂,倒是陛下——”陈琸无法起身,只能握拳一把锤在身边的小案上,“您尚未弱冠,怎就糊涂了!”
  李遇倒是眸色如常,“朕到底又做错了什么,要阁老不辞辛苦,深夜谏言。”
  “陛下!国本为重啊——”陈琸下唇颤抖,疲态尽显,“再是如何宠幸重臣,怎可仿了那汉哀帝?”
  “朕同周三小姐说的话——”李遇沉声道:“阁老都听说了?”
  现在值守广明宫的人换了陈琸之前安排下的那一批,他在广明宫的所言所行,没有想过可以瞒过陈琸的眼睛。
  他决定接白鸥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在乎过。
  陈琸并没有直面皇帝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汉哀帝在位七年,年仅二十五岁便英年早逝,陛下可知为何?”
  “贪色纵情掏空了身子,史书工笔,声名狼藉;除了一则‘断袖风月’,还有几人会记得他也曾征兵十万讨伐边疆,大胜而归的丰功伟绩?”
  “阁老这不是记得吗?”李遇笑道:“哀帝的故事,朕也读过。”
  “喜欢断袖风月的,自然只记得断袖风月;留意政治军事的,自然也会记得哀帝文治武功。人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千秋名声的事儿,朕又如何左右得了。”
  “不过是百年名声,一朝没尘,是非善恶,明者自辨罢了。”
  “好好好!哈哈哈——”陈琸凄然一笑,良久后才道:“好一个‘百年名声,一朝没尘’;好一个‘是非善恶,明者自辨’。”
  “为人臣者,自古武死战,文死谏。”
  “陛下若全然不顾百年名声,定要仿了那汉哀帝——”
  “那老臣不才,也唯有觍颜仿一代贤相魏征、宴婴之辈,以死相谏!”
  陈琸言罢忽然挣脱起身,直冲梁柱而去,当真是一副要血溅广明宫的架势。
  “阁老——”
  李遇情急之下起身拦阻。
  “陛下欲仿哀帝,老臣无言面对先帝啊!”陈琸跪倒在地,泫然而泣,老泪纵横,“先帝啊!老臣教导陛下不利,有负所托,这就来向您请罪了——”
  “阁老!”李遇同小姚二人合力,几番挣扎才将陈琸扶起,他长叹道:“您糊涂了。”
  “您心心念念着皇嗣和朕是否真有断袖之癖,可曾认真想过,朕即便真的分桃断袖,又为何一定要同周慕云说那样的话?”
  见陈琸眼底哀痛之中露出疑惑,李遇才接着道:“当日白鸥行刺一事,还有后来送进广明宫的那十几名女子;无论朕如何谦卑恭顺,太皇太后对朕的试探,从未停止过。”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此为何意?”
  “因为她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从来不曾真的对朕放心过,就连江南灾情当前,也能被她当做与朕博弈,逼朕娶周慕云过门的筹码。”
  “可是阁老,您真的愿意看见周氏诞下李氏皇族血脉的孩子吗?”
  “您口口声声天下社稷为重,君为轻,以江南数万人性命与朕博弈的外戚势力,留得,留不得,您心中当有数。”
  “陛下……”陈琸颤声。
  “周哲翎试探朕,朕又怎么会放心她。”李遇说话间眸色渐沉,“这次朕闹得满城风雨,她都不曾露面,但那并不是说她沉得住气——”
  “因为她还是着周家三小姐来寻朕了。”
  “这一番试探,朕可以肯定,太皇太后抱恙为真。”李遇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可究竟病到何种程度?”
  “周氏是世家之首,而周哲翎才是周氏真正的掌权者——”
  “朕想剪除外戚,趁其疲弱,是最好的时机。”
  “时机错过难再,朕不想再隐忍下一个十年,殇宁全境和百姓,也禁不起再一个十年的折腾;但此事事关重大,朕也不可以卖一个万一——”
  “需得一剂猛药,探得周哲翎虚实。”
  李遇言罢,深深一叹。
  就算所有人都可以等,他的白鸥哥哥也等不了。朝中有太多双眼睛盯着白鸥,待城一事不知道还能瞒多久,若是有一个万一,他拦不住白鸥——
  白鸥一旦再次挂帅待城,即便战场明刀易躲,唯恐朝堂暗箭难防。
  他自知没有上战场为白鸥挡刀的身手,可白鸥说过要把后背交给他,那就不容有失。
  “陛下……”陈琸颤抖着伸出那只已经布满老人斑的手,握住李遇的,“老朽昏聩……老朽……汗颜呐!”
  “陛下青出于蓝……”陈琸点点头,“先帝与殇宁列祖列宗,可以瞑目了。”
  “阁老言重。”李遇也伸出手,轻拍陈琸手背安慰。
  窗外的梆子又再想起,寅时已过,卯时将至,夏至日长,天就快亮了。
  不知道白鸥会不会醒,李遇心里有些急了。
  “小姚。”他转身吩咐道:“卯时宫门一开,就尽快送阁老回府歇息。”
  “朕还要紧着早朝。”他又对陈琸说道:“就不送阁老了。”
  “陛下……”对着李遇转身离开的背影,陈琸最后颤声道:“那您与那白将军……”
  陈琸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李遇完全明白他想问什么。
  他知道,陈琸是一个太板正的人,皇室血脉,怎容混淆。
  “朕,永远记得阁老昔年的教诲。”李遇并未回身,双手已经搭在了门栓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周家外戚与士族门阀植党自私,朕和殇宁,都容不下他们;但到底何人配坐着天下?”
  “贵民、重社稷者。”
  “可这样的人,一定要姓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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