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娇和病美人——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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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行昱拆卸弓弩时动作很快,准确地将暗扣和机关卸开,不知道为什么特意避开了那两个小匣子,似乎担心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荆寒章看了一会,问:“你很懂弩?”
“嗯。”晏行昱抿唇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赧然但又带着想要别人认可夸赞的小炫耀,“这是我自己做的。”
荆寒章看着他这个仿佛孩子般纯澈罕见的笑,恍惚间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而不是平日里见到的心如止水仿佛要立地成佛的老成样子。
荆寒章很少会去称赞别人,往往都是他随手做一件事,也不管优秀与否,就在那等着别人来夸赞自己,反正总会有人上前拍马屁。
但无论那些赞赏中到底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他一概不去管,因为单纯的赞赏真的很令人愉悦。
荆寒章想了想,真心实意道:“你很厉害。”
晏行昱手一顿,还没卸下来的弩箭无意中一弹,咻地一声直直射向荆寒章的面门。
荆寒章立刻就要伸手去挡,但手才刚抬起来,就看到晏行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箭尾,锋利的箭尖和荆寒章的眉心只有三寸不到。
荆寒章:“……”
荆寒章生平第一次夸赞人,就受到了如此“报应”。
他脸色沉沉,正要开口,就看到晏行昱飞快将弩从他手臂上卸下来,他大概是心虚,动作有些急切,那小小弩上不知作何用处的狭小盒子被碰开,落下来一堆铁质的暗器,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荆寒章:“……”
晏行昱:“……”
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晏行昱“呜”了一声,一把拽过拖在轮椅上的大氅,直直盖在头上,抱着膝盖藏起来装死了。
荆寒章:“……”
荆寒章一甩手把大氅夺回来,露出晏行昱的脑袋,没好气道:“我差点被杀都没说什么,你委屈什么?”
晏行昱小声说:“我没有。”
“好,你没有,我有行了吧?”荆寒章瞪他一眼,抬下巴示意晏行昱手中另外一个匣子,“那个呢,那里面装了什么?”
晏行昱仰头看他,如实道:“不能说。”
荆寒章都要翻白眼了:“你连说谎都不会是不是?”
晏行昱点头,见荆寒章又要数落他,他连忙保证:“但我可以学!”
荆寒章:“……”
荆寒章来了脾气,微微俯下身,哼笑道:“把那盒子打开。”
晏行昱连忙把弩往背后藏。
“今天你要是不打开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等会回去我把你房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扔水里去。”荆寒章威胁他。
晏行昱再次张大了眼睛,然后二话不说抬手就把匣子给打开了。
荆寒章:“……”
啧,爱财如命的小财迷。
那匣子里并非是暗器,而是一小包一小包用软纸包着的东西,看着像是糖霜似的。
荆寒章俯下身捡起来一颗,挑眉问:“你喜欢吃糖?”
“不是。”晏行昱摇头,拨开软纸露出里面的药丸,他眨着长长的羽睫,满脸人畜无害,“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荆寒章:“……”
荆寒章面无表情,直接把手中的毒药给扔了。
这小美人果然很可怕。
荆寒章没了和晏行昱闲聊的心思,记住晏行昱说的七八处暗器所在的位置,叫来阿满趾高气昂地回去了。
阿满垂眸看他,又看了看端坐在珠帘后的“七殿下”,不知想通了什么,眸子闪过一抹寒光,推着轮椅离开了。
荆寒章回去后,将阿满挥退,循着晏行昱的话将那七八处暗器给一一解了下来。
对着床榻上的弩、匕首、软鞭……和一些他根本叫不出来名字的兵器,荆寒章沉默了许久,才一言难尽地躺下了。
“有点可怕。”荆寒章闭着眼睛还在想,“怎么比我一个皇子还谨慎?这都快病态了,有这么多人要杀他吗?”
雪簌簌落下,晏行昱的身体太过病弱,荆寒章只是出去一趟浑身就疲累得不行,只躺下一会就浑浑噩噩地睡去了。
夜幕静谧无声,只有雪落下的轻微声响。
阿满不知从哪里进来,撩开床幔,面无表情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人。
他视线一一在床榻上的几处地方扫过,似乎是发现了暗器已经不再,脸上狠意更重。
荆寒章依然在睡觉,对周围一切一无所知。
阿满看了他良久,反手往腰后摸去,缓缓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没有半点声音地凑上前,手中的匕首还未靠近床榻上人的脖颈,就被一只手轻轻扣住了。
阿满浑身一僵,愕然回头看去。
“荆寒章”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垂眸淡淡道:“都说过多少次了,别拿匕首杀人,我怕血。”
阿满一呆:“公子?”
“嗯。”晏行昱将阿满的手松开,根本不在意阿满要对他的身体出手,反而矮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床榻下的小暗格打开,似乎要做极其重要的事。
阿满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站在那满脸迷茫,呆呆地看着晏行昱,又喊了一句:“公子?”
晏行昱:“嗯。”
阿满活像见了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行昱随口道:“如你所见。”
他打开暗格后,又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明日一早去国师府,让师兄来相府一趟。”
阿满本能应道:“是!”
应完后他更懵了。
晏行昱大半夜冒着大雪,踉踉跄跄地操控着并不怎么便利的双腿艰难回到了偏院。
阿满还以为他特意回来是要同自己说明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但没想到他家换了个壳子的公子根本没打算和他解释。
阿满眼睁睁看着晏行昱满脸严肃认真地打开暗格里的双层暗格,又拿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颗金锞子,视若珍宝地放了进去。
阿满:“……”
是了,这肯定是他家公子。
第12章 天象
晏行昱将金锞子藏好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朝阿满伸出手让他扶着自己。
阿满浑浑噩噩地扶着晏行昱一步一瘸地走到了外室,晏行昱坐下后缓了一会,才偏头问他:“你刚才要杀‘我’?”
阿满趁这个时间已经反应过来了,古怪地看着自家公子顶着一张陌生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没有。”阿满深吸一口气,委屈地解释道,“我还以为荆寒章趁我不注意把您掉包了,所以想先看看那人是不是易容,如果是冒牌货我就先宰了他,定不会弄脏公子的床。”
晏行昱倒是有些意外:“你瞧出来了?”
“嗯。”阿满信誓旦旦,“就公子那个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手中不戴弩,还把床榻上的暗器全都拿下来了?肯定有古怪!”
晏行昱一时不知这句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阿满说了几句,也有些适应了,忙问:“那榻上躺着的,是荆寒章吗?”
“嗯。”晏行昱也没隐瞒,点点头。
阿满整个人都懵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所以让你明日早上去请师兄过来一趟。”
阿满眉头紧皱,点头说好。
晏行昱从桌子上的花瓶里又找出来一颗金锞子,随手塞到了袖子里。
阿满奇怪地问道:“公子拿钱做什么?”
“他太坏了。”一说起这个,晏行昱还有些赌气,闷声说,“他虽然将金子还给了我,但一旦魂魄再换回来,这金锞子还是在他身上。”
晏行昱又不能暴露半夜他回来之事,有苦说不出,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颗不能给,只能换个给他。”
阿满也知道他家公子自小到大宝贝那颗金锞子跟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拿着手中的匕首挽了个花,随口道:“公子你们什么时候会换回来?”
晏行昱摇头:“我也不怎么清楚,上次只是一晚。”
阿满很聪明,立刻联想到了前几日“公子”扔猫的异状,他点点头:“好,交给我吧。”
晏行昱瞥他一眼:“交给你什么?”
阿满奇怪地说:“等公子恢复正常就杀了荆寒章,你们下回就不会再互换了。”
晏行昱:“……”
晏行昱沉默良久,才迟疑地问:“我方才的话,是这个意思?”
“是啊。”阿满也有些犹疑,“难道阿满猜错了?”
晏行昱又开始沉默。
阿满盘腿坐在地上,像是猫一样抓晏行昱腰间的穗子玩,他左等右等没等到回答,百无聊赖道:“公子,杀不杀啊?”
晏行昱垂眸对上阿满纯澈的视线,半晌才摇头:“不杀。”
阿满不满:“为什么?”
晏行昱道:“他不杀我,所以我不害他。”
阿满不明所以:“嗯?”
晏行昱本能地想要摸佛珠,但手指刚动了两下他才反应过来佛珠在荆寒章那,他只好缩回了手,温声道:“他身份尊贵,暂时不能动。”
阿满撇撇嘴,只好把匕首收回去,继续玩穗子了。
晏行昱偏头看了一眼内室。
荆寒章依然在沉睡,好似对周围一切都没有任何防备。
晏行昱有些茫然地想:“他就这么信我吗?”
今晚晏行昱察觉到潜入偏院的刺客时,约摸已经猜到是谁,要么是圣上的惊蛰卫前来查探七殿下夜宿相府的原因,要么就是他娘亲终于打算杀他了。
晏行昱生性多疑,所以在这两个选择中硬生生多加了一人。
那就是荆寒章。
荆寒章张扬狂悖,却深受皇帝喜爱多年,晏行昱一直都觉得他一定不像表面上那般纨绔暴躁,不学无术。
晏行昱本以为,荆寒章会在两人魂魄互换之前杀掉他——就像他方才心中所想一样,所以忌惮提防了许久。
但没想到……
晏行昱轻轻抚了抚手腕上的弩,突然垂下羽睫,轻笑了一声。
阿满疑惑抬头看他:“公子笑什么?”
“笑皇帝。”晏行昱温柔地说,“一只猛兽却养出了个猫一样的儿子。”
阿满不懂,他也不想懂,他撇嘴,有些不开心地说:“公子待那个荆寒章可不一样了,还不杀他,还给他金锞子,您都没给过我金子,连银锞子都没给过。”
晏行昱撑着下颌,淡淡道:“你说对荆寒章来说,什么样的人比较好拿捏?”
阿满说:“反正我觉得活人都不好拿捏。”
所以他一向喜欢和死人打交道。
能让阿满拿捏的人,要么是死人,要么是正要死的人。
“傻子。”晏行昱屈指弹了阿满眉心一下,笑道,“是贪财之人。”
阿满歪头:“啊?”
晏行昱左手按上右手的脉门,随意道:“皇室中人最不缺的便是金银财宝,而一旦他认定我是个重度贪财鬼,那无论我表现得有多危险,他还是会本能觉得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掌控在手中。”
毕竟晏行昱爱的,便是荆寒章随手就能给的。
阿满疑惑了半天,看着他公子唇角嗔着算计人的柔笑,才疑惑道:“可公子你本来就很贪财啊。”
平时买茯苓糕都是一块一块地买,阿满每次去那家糕点铺子都会被小厮报以“穷鬼也来买糕点”的冷眼。
晏行昱:“……”
晏行昱唇角差点没崩住,偏头瞥了阿满一眼,将手一放,转移话题:“先给我探脉。”
阿满:“哦。”
他将手伸过去探了半天,没探出来什么问题,这才疑惑道:“为什么要探他的脉?”
晏行昱蹙眉:“他脉象有点古怪,但我医术不精,不怎么能探出来。”
他见阿满也满脸茫然,索性将手收了回来,吩咐道:“让人叫鱼息回京一趟。”
阿满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鱼神医现在在南疆找‘佛生根’,那毒草难得的很,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再说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倒是国境一封,怕是很容易被困在半道上。”
晏行昱道:“让他快马加鞭赶回来。”
阿满迟疑:“唔。”
晏行昱轻声说:“就说我又犯病了,离了他不成。”
阿满:“……”
阿满古怪看着他,小声提醒道:“鱼神医您也敢骗?”
晏行昱这才想起来,“啊”了一声,说:“那就说我又装病了,让他赶紧回来。”
阿满:“……”
可以的,很有公子的作风。
晏行昱吩咐完,让阿满扶着自己回了客房。
阿满刚要回去时,晏行昱却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那明日茯苓糕……买两块吧。”
阿满:“……”
您终于知道自己抠了?!
***
在陌生的身体里,晏行昱根本睡不着,回到客房后便枯坐了一晚,时不时扶着桌子练习走路。
直到天明,他已经差不多能操控这具身体正常行走了。
荆寒章毫无防备地睡了一觉,一大早梳洗干净,便来找晏行昱要和他一起去国师府。
清早就过去国师府的阿满却很快回来,道:“国师昨晚进宫了,据说是司天监测出了不好的天象,整夜未归。”
荆寒章困倦得不行,正在打哈欠,闻言眉头一皱:“天象?什么天象能让国师都连夜进宫?”
阿满说不知。
荆寒章和晏行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晏行昱的七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