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宿敌的白月光番外篇——by倚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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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竹抿了抿嘴,难为情地说:“公子不要开玩笑。”
易见青这半年来天天吃的都是些温和补养的药膳,尽管给他做饭的乃是个厨修,能把药膳做出不一样的美味,但再是美味,天天吃也早就吃腻了。他起先还觉得新鲜,会细嚼慢咽仔细品尝,现在却只是麻木地往嘴里灌,一面拿小剑童明明不好意思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有趣模样下饭,三两下就解决了早膳,而后一抹嘴,冷不丁地说:
“你知道吗,你家仙君答应与我成婚了。”
霜竹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易见青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时候知道的?”林雪寄还会和他的剑童说这些?
霜竹:“方才。”
“……”易见青打量了他一下,不敢相信这么惊人的消息都没法让他变一下脸色了。他道,“你就没有话要说?”
霜竹平静地:“祝公子与仙君百年好合。”
易见青:“……”一时竟不知道是皇室那些贵族们太大惊小怪了,还是这个霜竹太异于常人了。
他不死心地又问:“你不反对?”
“仙君行事自有他的道理。”霜竹说,“倒是公子你,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高兴。”
易见青面不改色地:“我昨晚已经高兴过了。”
霜竹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相信,沉默着收拾了碗碟。
他不说话,易见青又忍不住想去招惹他了,伸手戳了一下他嫩嫩的脸颊,状若无意地问:“小霜竹,你说仙君喜欢我吗?”
霜竹的语调四平八稳的:“仙君很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若非如此,仙君不会答应与公子你结为道侣。”
“说得也是。”易见青看他始终眉目不惊的,不禁有些悻悻。安静了一会儿,眼见着霜竹都要走了,他竟然被一个孩子过于冷静的表现激起了莫名的胜负欲,故作怅然道,“但是我发现我不怎么喜欢仙君,这可如何是好。”
霜竹脚步一顿:“与仙君成婚,不是你的心愿吗?”
“是呀。”易见青语出惊人,“可我只是想和仙君双修,谁想到仙君竟然会喜欢上我呢。”
听闻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语,沉稳持重的小剑童好像终于也无法心如止水下去,眉宇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所以你想和仙君成婚,只是想与他双修?”
“那不然呢?”易见青纳闷地瞅他一眼,“还能因为我喜欢他?”
他以为,他都这么卖力地在霜竹面前出言不逊了,霜竹怎么也要露出一点别的表情,谁知霜竹却只是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道:“我不会告诉仙君的。”
易见青:“??”
易见青好生失落:“你不生气?”
霜竹慢条斯理道:“仙君心悦于你,你与他结为道侣,便是让仙君得偿所愿,我为何要生气?”
“……”易见青,“???”还能这样?
霜竹说完就走了,过了半个时辰,林雪寄却来了。他这回没空手而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玉瓶,里面插/着一支纤长的植物,看模样像是竹子,竹叶上却有一层银白,乍一看就像是结了一层霜。
他将这只玉瓶赠予了易见青。
易见青左看右看,没能看出这宝贝有什么奇异之处——若不是因为这是林雪寄特意送给他的,他简直要以为这是一株普普通通的竹子了。
他十分地摸不着头脑,不禁问:“仙君这是何意?”
林雪寄将玉瓶放在桌上,对他伸出手:“手给我。”
易见青微微挑眉,大大咧咧地把手放在了他掌心。
林雪寄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会有些疼,忍着些。”
下一刻,易见青便觉得指尖一刺,一滴鲜血滚落,滴在了那莹莹可爱的竹枝上。
他看着林雪寄的脸,林雪寄低头看着他的手,眼帘低垂,神情沉静。也许是因为那双冷寂如冰的眼睛被浓而长的睫毛挡住了,也许是因为他主动握住他的手的举动打破了那种不可接近的距离感,易见青在这一刻竟然觉得,这位霄河仙君身上那股子让人退避三舍的冷淡气息消散了许多。
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又觉得不可思议,暗想,不过是指尖被刺破取一滴血而已,算什么疼?
也值得林雪寄特意叮嘱?
难道说,这便是同人不同命?
指尖一暖,是林雪寄轻轻地在那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伤口上抚了一下,于是易见青连那一丝丝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随即,林雪寄松开他的手,用那种冰凉的声线说:“你昨日有所犹豫,心意约莫尚未明确。此物名为‘雪里青’,你心意明朗之时,便是它花开之日,那时你我再行大典。”
易见青第一反应:他怎么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种宝贝?
随即又转过念头来,也是,他都死了十年了,修真界出一些他不知道的新奇事物也是正常。
只是……心意明朗?
易见青盯着那平平无奇的竹枝,那岂不是说,他可能永远无法和林雪寄成婚了?
第13章 仙亦魔
订下婚约并没有给易见青的生活带来太大变化,林雪寄送来那盆雪里青后就走了,易见青一个人待了会儿,又释然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如今丁点修为都没有,便是成婚了也无法对林雪寄做什么,嗯,事实上林雪寄现在算是修真界的第一人,他很怀疑自己就算恢复了修为,也未必能对林雪寄做什么。
但是,他很快就把这点不自信挥出了脑海。
他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修,即便是拼硬实力拼不过林雪寄,等他修为起来了,总还有别的法子的。
不然,说点甜言蜜语哄着林雪寄答应也是可行的。
念头通达后,他就径直回了房。
现在虽然根骨还没完全修复。但他已经不是非要靠着林雪寄才能更进一步了。
他盘腿坐下,开始默念法诀,试着引气入体。
这具身体自根骨被废后,丹田也迅速萎缩,他虽然还不能真正地开始修炼,却可以先把丹田开拓一二。
随着他嘴唇的每一次翕动,冰寒的灵气开始汇聚而来,浸入他的血脉,又被他引领着,涌向丹田。
玉华山的灵气虽然凛冽锋锐,却也纯粹至极。于此刻的他而言正是合用,只不过滋味不太好受。
他的体温偏低,然而身体表面的温度再低,皮肤之下的血肉也是热的,那在冰雪之中淬炼得又冷又锐的灵气在血肉中穿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数不清的针穿了过去。而他的丹田尚且虚弱,灵气至此便有些凝滞,他不得不一咬牙,意念控制之下,灵气压缩成凝炼的一束,终于刺入了萎缩的丹田。
霎时间,他的表情空白,冷汗直流。
疼。
这是必然的。
但是,明明是新生,为什么给他带来的痛楚却和毁灭时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错觉,是一把冷锐的剑刺进了他的丹田。
那种冰冷的,尖锐到麻木的痛楚,让他一瞬间竟然被巨大的恐慌笼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丹田。
又一次。
比肉/体上的苦痛更难以忍受的,是随之而苏醒的记忆。
好半天,他才捱过了那种身心双重的折磨,睁开眼睛,满脸不虞之色。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起旧日的光景,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他上辈子当魔尊的那些年头也很少去翻阅那些……愚蠢的过去。
是因为林雪寄吗?
另一边,林雪寄离开了潇然殿。他起初走得不疾不徐,步伐稳重,然而一离开易见青的视野,他就忽然加快了脚步,确定易见青不可能捕捉到他的气息,这才身体一晃停了下来,略一低头,甚至没来得及摸出手帕之物,才匆匆抬手捂住嘴,压抑已久的喉咙便泛起一阵腥甜。
雪白的衣袖霎时间变得血迹斑斑。
他前脚回到住所,吕颂后脚便应召而至,给他把脉,配药,施针。
原本对于一个医修而言,用途最广的应该是他的那一身温和的木属灵力,但他在玉华山的这两个病人,一个是彻彻底底的凡体,禁不起他这“大补”的灵力,另一个却修为过高,伤势又过重,对药力的需求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他只怕舍了命也填不上那个无底洞。
只能老老实实地用最朴实的方法。
约莫三个时辰后,林雪寄总算不再咳血,眉目间染了一丝倦意,对他道:“劳烦真人了。”
吕颂忙道“不敢当”。
这个名动修真界几百年的人,即便是如此虚弱的时候,一身气势依然凛冽惊人,坐在一床血污中也不显得狼狈。吕颂不敢多看,因为他知道的那个秘密,他对这个旁人都又敬又畏的修真界第一人只有恐惧,更不敢对他多说点什么,收拾了他那个招牌的小药箱就打算走。
只是药箱挎上了肩,他却还是没禁受住良心的折磨,硬着头皮道:“仙君,有些事,小老儿本不该多嘴,只是,您道心已破损多年,本该在寒池内好生休养才是。可您近来去见那位的时间越来越长,如此下去,只怕会……”
一道冰凉的声音打断了他:“我自有分寸。”
药春散人这回是真的不敢多嘴了,一缩脖子,挎着小药箱走了。
是的,自昨天的年宴后,如今只怕整个中洲的大人物们都知道,霄河仙君打算成婚,一颗圆融无垢的无情道心只怕将破。
只有吕颂知道,霄河仙君的道心,不是将破,是十年之前,就已经有了裂痕。
而偏偏也是十年之前,道心破碎,明明该修为尽失的林雪寄,一剑划破茫茫雪夜,引得沉寂已久的仙门震荡,仙元之力流泻,半个修真界顷刻间万物复苏,不知多少凡人受此恩泽,沉疴尽愈。
林雪寄本人更是修为大涨,一跃成为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从他的道号就可以看出来。寻常人,便是到了渡劫期,也就是个真君,真人。
只有他,道号中就带了一个“仙”字。
更让人心服口服的是,那为恶多年的大魔头易见青,也是在那一夜陨落的。
有大能据此推测出真相:林雪寄亲手除去易见青这等仙道大患,是大功德一件,仙门感念于此,因而重开。
大多数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可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林雪寄,无人知晓。
而吕颂作为深知某种内情的人,就更不相信这个“真相”。可正因为知道内情,他才更不敢问,只能把所有的疑问都埋在心底。
林雪寄拖着一身血淋淋的衣裳去了密室。
密室里有一口碧色冷泉,寒气逼人,房间四壁都结了霜,但那口寒池却依旧是流动的。
他褪去血衣,慢慢地走进了池子里。
池水冰凉刺骨,他却视若无物,眉头也没动一下,全身都浸了进去,下巴堪堪挨着水面。
下一刻,这原本就冷得不行的密室再次温度骤降,地面的霜却没有增厚,反而像是遇到了天敌,飞快地化成了一滩水。
寒池中的人闭上了眼睛,看似陷入了安眠,一张毫无瑕疵的玉面却发生了任何人也想象不到的变化。
仍是那张脸,肤白若雪,眉飞入鬓,然而在那如画眉目之间,却渐渐有什么纹路若隐若现,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一只笔尖极细的毛笔,蘸了朱砂,颤巍巍地,吃力地要在这张脸上留下痕迹。
而终于,那纹路显现了出来,随即是第二笔,第三笔。
一池净水翻腾了起来,随着仙君眉心那枚朱砂印的出现,他原本有所跌落的境界瞬间涨了回来,可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气息也发生了变化,他原本的气息就如玉华山上堆积万年的冰雪,冷则冷矣,却也凛冽清正至极,让人在心生敬畏的同时也忍不住觉得信赖。然而这一刻的他,长发上犹带着血丝,些许乱发贴在脸上,眉梢眼角尽是遮掩不住的邪气,眉间朱砂印红得几欲滴血,时不时地闪着幽光。尽管仍是那张脸,可气质却已截然不同。
随着他周身气息的每一次震荡,不断地有黑色的魔气席卷而来,顷刻之间将他包围,一池清澈透亮的净水竟也已变作一池血水,殷红无比,令人见之胆寒。
一剑荡平中洲邪魔
任谁见到这时的他,都不会把他和那个一剑荡平中洲邪魔的冷面仙君联系起来。
该说他是魔神才是。
而林雪寄却在这凶煞魔气的包围下,舒展了眉目,陷入了沉沉梦乡。
犹如春水解冻,他的面容不复人前的冷若冰霜,嘴角微微上扬,隐隐含着笑意。
第14章 多情苦(七)
易见青第一次来白玉京,待了不过半年。
时间虽短,给他留下的记忆却比后来在奢华的魔宫待的那一百年还要深刻。
而对林雪寄而言,这半年时光,同样的刻骨铭心。
那个时候易潇还没及冠,还没有“见青”这个字,而一剑惊天下的霄河仙君,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半大少年。
那时林雪寄叫林岫。
易潇受了重伤,虽有林岫设法替他压制住了那魔物,但林岫修为尚浅,到了半路,魔物便卷土重来,易潇又陷入漫长的苦痛里,与此同时,清醒的时间也一日短过一日。
林岫想尽办法,堪堪在十日之内赶回了白玉京,这时易潇每天清醒的时间已不超过两个时辰。
林岫已十多天没有合眼,却完全顾不上休息,一回京就带着易潇回了祖宅,向他的家族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