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宿敌的白月光番外篇——by倚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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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瞬间愣怔,心里还没冒出什么想法,身体便已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那道他明明已经躲过的剑锋不知怎么地一转,深深地扎进了他的丹田。
而后林岫又动作极快地收剑回鞘,身形一展,轻盈地掠至旁边,一手负在身后,略低着头,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白衣因为外泄的法力而轻振,仿佛一个误落凡尘的仙人,随时要乘风而去。
而易潇直到这时才迟钝地感受到了疼痛。
他向来脑筋转得快,此刻却觉得自己比世界上最愚笨的人还要不如,耳畔嗡嗡响成一片,脑子里不断地闪过方才的画面,却无论如何也理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震惊,迷茫,难以置信……过于强烈的情绪翻涌成一团,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力,甚至影响了他对疼痛的感知,他茫然地捂住了淌血的腹部,时而尖锐时而微弱的痛楚让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是梦吧?
不然为什么他视野里的林岫,会慢慢变模糊了呢?
他觉得脸上有点凉,茫然地伸手一抹,抹到了一把眼泪。
视野再次清晰了起来。
因为太清晰了,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林岫真的把剑刺进了他的丹田。
那种时有时无的痛苦一下子尖刻了起来,他疼得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眼泪再一次涌出,他竭力睁大眼睛,张了张嘴,想问一句“为什么”,然而一张嘴便呕出了一大口血。
下一刻,他看到林岫翩然飞下擂台,有好几个人迎上来,他便头也不回地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远了。
巨大的悲伤一下子涌了上来,易潇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疼过,他又委屈又难过,想问问林岫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可他实在是太疼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最终晕倒在了擂台上。
醒来后,小厮告诉他,他的金丹碎了。
第19章 多情苦(十二)
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论剑大会早已结束,李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光景。易潇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睡在林岫那间房里。
过久的昏睡让他脑子不太清醒,他看着熟悉的床幔,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恍然以为只是平常的一天。
但随即,记忆灌入脑海,他表情一僵,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了。
那个小厮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小厮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告诉他他的金丹碎了,易潇脸色白了白,轻轻地应了一声,垂下了眼帘。
伤口已被精心处理过,愈合得差不多了,躺着不动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痛,然而那种身体被利剑刺穿的尖锐痛楚却仿佛已深深地烙印在了身体的记忆里,稍一回想,便本能地感到恐惧。
金丹碎了,他以后大概再也无法修行了。
他从世界上和林岫最般配的人,变成了世界上最配不上林岫的人。
而这一切,竟然是林岫造成的。
多可笑。
小厮默默地现在床前,不敢多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易潇才低声问:“这段时间,他有来看过我吗?”
小厮吭哧一下,竟不敢看他的神情,低着头说:“没有。”
易潇怔了怔,旋即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扯动了伤口,牵起了一阵密密的疼,他的脸色又是一白,停了笑,慢慢地说:“果然。”
然而嘴上说着果然,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心脏却还是被骤然爬上的浓重失望抓痛了。
想不通。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他闭上眼睛,费力地回想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试图从过往忽略的细节中找到蛛丝马迹,然而一闭上眼,脑海里盘旋不去地便只是林岫离去时的冷漠背影,和那干脆利落的一剑。
而至于从前的谈天说地,惺惺相惜,乃至于两个月前的夜半短暂共枕,明明也相去不远,却显得那样模糊而虚幻,仿佛那只是他做的一场好梦。
可如果真的是梦,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假如不是梦,林岫又怎么会这么对他?
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易潇扭过头,盯住床边候着的小厮,问:“当真是林岫叫你来服侍我的?”
小厮重重点头,忙不迭道:“小的不敢瞒骗易公子您。”
“那他是怎么说的?”
“公子说,见您如见他本尊,让小的像服侍他一样伺/候您。”
易潇沉默了一下,失神道:“那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小厮不说话了。
事实上他也非常困惑。
他没有告诉易潇的是,他是林岫最倚重的属下,对且只对林岫忠心耿耿,一身修为也不弱。当初林岫让他到易潇这边来的时候曾经叮嘱他说,要保护好易潇。
他当时以为是家族里有人要对易潇不利,毕竟这么多年待下来,他对家族的作风也多少有些明白。可没想到,到头来,家族没出手,反倒是他那个一心要护住易潇的主子,给了人家致命一击。
只是他纵然疑惑,也无法质疑什么。何况林岫这两个多月里,根本就没召见过他。
相对无言片刻,小厮想说点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是林易。
他先是替林岫道歉,而后遗憾地表示,易潇伤势太重,他们已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挽回,只能在别的方面补偿易潇。
又问易潇,待痊愈后可有什么打算?若要走,李家会补偿他足够花费一辈子的财物和可以保他安全的一些手段,若要留,李家也会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总而言之,无论易潇提什么要求,李家都会尽力满足。
易潇扯了扯嘴角,摇头不语。
林易便叹息一声,又停了片刻,无声地走了。
又过了三个月,易潇终于可以勉强下床。
修士除了伤及生命本源,身体上再重的伤,原本也不需要养这么久。但他金丹破碎,只能说曾经是个修士了。
没了灵气的滋养,他如今的身体又用不了太好的药,伤势愈合的速度极慢。
然而尽管伤口每天都在好转,他却总觉得是在慢慢恶化。
几乎每一天醒来,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又比昨天虚弱了一点。血肉里的灵气时时刻刻都在散溢,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天地变弱的感觉令他心慌无比。
小厮是被房间里传来的“呛啷”一声响引进来的。
他一进门就看到易潇披头散发地站在屋子里,脚边横放着一把灵剑。他左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右手腕,右手五指蜷曲,正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是他在论剑大会上大放异彩时用的那一把。
小半年前,他拿着这把剑,连挑数人,一路凯歌,直闯进论剑大会前五名。
小半年后,他却已经连勉强提起这把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听到了小厮的脚步声,却没有一点反应,沉默地弯下腰试图把剑捡起来。
但怎么可能捡得起来?反而差点被剑的重量带得跌倒,小厮忙跑过去,把他扶到床榻上坐好。
易潇没反抗,一语不发地任他动作。他只穿了一身中衣,低着头坐在床沿上的时候,能让人清晰地看到两边支棱的肩膀。
他仍保持着左手抓着右手腕的动作,像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小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默默地把剑捡起来放到桌上,同时奇怪地想,当时易潇遭到重创,晕了过去,这把剑是遗落在了擂台上,照理说应该是被家族收起来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易潇的眼前?
易潇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的伤口快痊愈了,渐渐地能在院子里走个来回,可身体却飞快地消瘦下去。
他来到白玉京的最初那段时间,总是在昏睡,可现在他每天清醒的时间却开始变得越来越长。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经常会半夜下榻,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夜色,一看就是大半夜。
小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再也没提过林岫的名字。
小厮觉得惋惜,毕竟他曾见过这位神采飞扬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原本应该是能和林岫并肩的人。
一只雏凤,羽翮未丰,便要夭折了。
大概等伤势痊愈后,易潇便要彻底消失在白玉京了。
金丹破碎,本就是无法挽回的。
易潇日复一日的消沉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他们很是满意:对于修士而言,还有什么是比修为更重要的,尤其是易潇这样天赋出众的少年天才,从天上掉到地上是个什么滋味,便是他再看重林岫,也无法接受这种行为。
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便会主动求去,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见林岫。
他再也影响不了林岫。
林易再次前来探望他,问他可有什么愿望。
易潇答:“让林岫来见我。”
林易心里一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的表情是近乎麻木的平静。
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沦为废人的现实,也已经彻底死心。
想见林岫,大概也只是出于最后的怨怼吧。
林易放下心来,叹了口气,答应了他。
不多时,林岫被林易领了进来,仍旧是如画的眉眼,不染纤尘的白衣。
这是易潇熟悉的,也一直喜欢的样子,但在林岫从门外走进来的一瞬,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擂台上那双比剑锋更冷的眼睛。
那一刹那,他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恐惧,差点想扭头不看。
幸好,林岫抬眸望了过来,眼底并没有那日令人遍体生寒的冷意。
是他熟悉的,美丽出尘的模样。
易潇的心重重落下去。
他握了握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其实不止一个问题。
他想问林岫为什么要如此待他,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见他,还想问林岫当初对他究竟有没有一丝真心。
但他想问的不止一个问题,最终却一个问题也没问出来。
因为下一刻,他听见林岫用那熟悉的,悦耳的声音徐徐说:“抱歉,请问你是……?”
易潇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头。
第20章 多情苦(十三)
“抱歉,请问你是……?”
听到这句话,易潇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道:“你不记得我了?”
林岫道:“抱歉。”
他伸手扶住易潇,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语气里含着一丝礼节性的关切。
易潇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丝从前的温情,然而没有。
有的,只是全然的陌生和疏离。
哪怕林岫方才及时扶住了他,这目光也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举动只是出于林岫本身的良好教养,而不是因为关心担忧之类的感情。
林岫确确实实是忘记他了。
易潇张了张嘴,忽然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失去的记忆?是在论剑大会之前?还是在论剑大会之后?
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敢问。
如果是在论剑大会之前就失忆了,那么林岫就该记得,他刺进他丹田的那一剑。既然如此,他此刻若无其事的表现又是为何?即便是失手为之,他记忆里的林岫也不会在伤了别人后表现得这么……让人心寒地冷漠。
还是说,这才是林岫的本质?
而如果是在论剑大会之后才失去的记忆,记得一切的林岫又怎么会那么对他?那剑可是不偏不倚地毁去了他的金丹。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让他怀疑,他从前认识的那个林岫,是不是真正的林岫。
是的,只是一面,他竟然就对林岫产生了怀疑。
而他并不想怀疑林岫。
易潇指尖动了动,定了定神,拂开了林岫的手,露出一个笑容:“没事。”
林岫收回手,说:“父亲说你想见我,不知是为何事?”
易潇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没问,只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
说罢,他率先把话题转移到了林岫身上:“你怎么会忽然失忆?令尊没有想法子让你想起来吗?”
林岫微微摇头,道:“我的神魂因故受损,族老为我看过,应是无解。”
易潇又沉默了片刻,道:“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日子照样过,你在自己家里,也不用担心被骗。”
林岫颔首:“有理。”
而后便是一阵无言。
这简直是比林岫忘了他还要可怕的事情,易潇心想,他从认识林岫的那天起,就和对方相谈甚欢,或者说,是他自己说得欢。
他怎么敢相信,只是过去了几个月,他面对着林岫,居然会觉得无话可说。
可是确实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静默片刻,林岫道:“若是无事……”
易潇微笑道:“没什么事了,劳烦林公子跑这一趟了。”
而后他目送着林岫转身,远去,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像是看着一个逐渐支离的美梦。
就这样吧,他告诉自己,不要追根究底了。
反正,反正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了。
只是……
到了第二天,易潇包袱都收拾好了,临走前却被一样事物绊住了脚步。
他站在门口,左手挎着包袱,摊开右手掌,对着上面的那粒滚圆剔透的雪色珠子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