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宿敌的白月光番外篇——by倚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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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易见青落后他三步,继续想事情。
林雪寄也不知是有什么毛病,过去三个月,尘埃落定了忽然要把林见捉回去,难不成是前思后想,觉得林见受到的惩罚不够重,无法泄他心头之恨,要亲自折磨一番?
堂堂仙君之尊,不必如此小心眼吧。
易见青不无恶意地揣测,这般斤斤计较,莫非林见还真把他给睡了?
他盯着秦明的背影,打消了溜走的念头——毕竟光叔不大好对付。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回到马车上,秦明就把易见青干的事儿抖了个干净:“他心里肯定有鬼。”
说着斜了易见青一眼。
光叔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今夜就不休息了,连夜赶路,约莫明早就能到。”
易见青:“……”
易见青心情沉重地上了车厢。
第2章 重欢宴(二)
光叔说到做到,次日清晨,马车便在濛濛晨雾中抵达了玉华山周边。
玉华山乃是仙修心中的一大圣地,自然不能让他们驾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就长驱直入。他们在一家酒楼前止步,不多时便有一个灰衣人走了出来,看了眼马车:
“人在里头?”
光叔弯了弯腰:“是。”
灰衣人便道:“你二人可以离开了。”
光叔又应了一声“是”,转身隐入了人群中。
灰衣人走到马车边:“林公子,请下车吧。”
易见青坐在车厢里,感知到此人的气息比光叔更圆融,心下微沉。
这可当真是一点空子也不给他留,不过一个根骨尽废的前皇室子弟,竟然还劳驾一个半步元婴的修士来接。
如此惊师动众,易见青愈发觉得,他此行是羊入虎口了。
他暗叹一口气,整整衣冠,一撩衣服下摆,下了马车。
灰衣人目光冷漠,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一抓易见青的胳膊,把人带上了飞行法器,直飞云霄。
易见青辨认了一下方向,果然是往玉华山去的。
半步元婴的速度非同小可,没等易见青收拾好心情,两人便飞入了玉华山中。
玉华山的核心地带布有结界,等闲不可擅闯。但灰衣人手持令牌,连停下来开结界都不需要。易见青只觉得穿过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周遭的气温便骤然冷了下来。
寒风扑面,凛冽如刀割,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哆嗦着紧了紧衣襟。
灰衣人恍然未觉,驱使着法器一往无前,眨眼间就从耸立的险峻山峦中掠了过去,又在撞上前方山头之前猛一转弯,拐进了一道峡谷。
易见青此刻怎么禁得住这等折腾,差点被甩下去。
等他终于落地时,他就和其他头一次上天的小修士一样,脚一软,险些给灰衣人磕了个头。
灰衣人瞥他一眼,嘴角下撇。
易见青手撑着膝盖,瞪着结冰的地面,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遇到的人对林见这个人都没有好感。秦明就算了,那只能说林见不会做人,得罪了他;可这个灰衣人是林雪寄的属下,态度却如此冷漠,那就显然是因为,林见得罪了林雪寄。
同样是得罪人,得罪秦明和得罪林雪寄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
林见究竟对林雪寄做了什么大快人心的好事,惹得人仙君这样念念不忘?
易见青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问灰衣人:“前辈,敢问仙君如何了?”
灰衣人神情冰冷:“仙君至今未醒。”
易见青:“因为我吗?”
灰衣人不说话。
易见青闭嘴了。
还真是因为他。
灰衣人却好像被他挑起了怒火,道:“玉华山何等圣地,仙君好心邀你来此,你却趁他修行时做下那等孽事,害他修为倒退,险些入魔。如此心术不正,李氏皇族当真是越来越不堪了。”
易见青又被喷了一脸,无奈地忍了,道:“我姓林。”
灰衣人怒火更炽:“小子狂妄!如你这般心性,也配和仙君同姓?”
易见青低着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上辈子听多了奉承话,此刻听这“逆耳忠言”,委实是不习惯得很,不过他心情倒还算不错。
林见在林雪寄修行时溜进去,差点把林雪寄害得走火入魔。
这个笑话足够他笑一年了。
一时之间就连寒冷刺骨的山风都仿佛柔和了起来。
灰衣人是那种火爆脾气,先前不说话乃是强自忍耐,一个忍不住就如火山喷发,叭叭叭地好生一通责难。
他骂得兴起,边上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孙平,不可对林公子无礼。”
声音不大,落在灰衣人耳中却如平地惊雷,他脸色变了变,看易见青的目光一瞬间仿佛要吃人,嘴巴却立刻闭上了。
易见青诧异地循声望去,见风雪中走过来了一个人,白衣胜雪,头发半束,眉心一点朱砂痣,神情淡漠,步履从容,很有气派。
可再有气派,那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他看过去时,那孩子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易见青没忍住瞪大了眼睛,脱口道:
“这莫非是霄河仙君家的小郎君?”
林雪寄生孩子了?
灰衣人霎时黑了脸:“竖子敢尔!”
他抬掌就向易见青拍去,却又在瞧见孩子的神情时硬生生打住。
孩子看起来并不介意易见青的胡说八道,对灰衣人道:
“此乃仙君的救命恩人,尔等待他当如待仙君,不可怠慢。”
此言一出,灰衣人的表情明显呆滞了一下。那孩子却又盯着他的眼睛,追了一句:“听见了吗?”
灰衣人忙回神:“遵命。”
面向易见青,敛衽施礼:“方才慢待了林公子,是我的过失。我这便去领罚。”
孩子叫住他:“让令师过来。”
灰衣人道:“是。”
他分明有许多疑惑,但竟然问也不曾一问,言罢便干脆利落地离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不仅让灰衣人满腹疑惑,同样也惊到了易见青。
他的神魂被装进了一具坏了底子的身体里,眼力却还没坏,怎么看,那孩子也只有九岁。可就是这么一个五头身的孩子,说出的话却让那人这样信服。
林雪寄怎么会倚重一个小孩子?
易见青看了两眼,仍没看出什么端倪,非要说特别的,那就是这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像林雪寄。
像神了。
孩子转向他:“玉华山天寒,林公子冻坏了吧?”
易见青摇摇头,他已经不大关心冷不冷了。
孩子撑开一把伞,为他挡去漫天风雪,示意他往左边走,徐徐道:“我知晓林公子定有许多疑问,但身体要紧。仙君已在潇然殿为公子备好住处,我们不妨到了那处再细谈。”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子老气横秋地说着沉稳的话,易见青心情很是古怪,接过孩子手里的伞,道:“我来吧。”
孩子看了他一眼,没逞强,乖乖任他拿走了手里的伞,但表情依旧端庄。
易见青再度怀疑:这当真不是林雪寄的孩子吗?
潇然殿不远,凭易见青的肉/体凡胎,也只走了一刻钟便到了。殿内刻有御寒禁制,地面还埋着火灵石,铺着雪白的兽皮地毯,温暖如春,和外面完全是两个天地。
殿内陈设有一张美人榻,上面同样铺了厚实的兽皮,易见青往上一坐,一路舟车劳顿的身体陷入毛绒绒里,简直整个人都酥了。
世上白毛的妖兽何其多,但皮毛如此顺滑雪白,还不容易掉毛乱呛人的,也就那么几种,每一种都很珍贵,寻常金丹修士有一块做裘衣都舍不得,在这儿却铺了满地。
易见青:我开始相信林见真的是林雪寄的救命恩人了。
孩子看出他精神不好,说:“公子若是乏了,不妨躺一会吧。”
易见青不和他一个小孩子客气,没骨头似的倒了下去,彻底陷进软毛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打他借林见的身体活过来,这还是头一回感到如此轻松,病痛全消。
林雪寄知道林见的身体情况,专门弄了这么一间屋子。
有心了。
就是……
易见青收收胳膊,就是总觉得怀里缺了点什么。
孩子的脚步声靠近:“公子喝口水吧。”
易见青是很习惯被人伺候的,一点没觉得不自在,就着孩子的手喝了几口便又歪了回去,懒洋洋地看着孩子把杯子放回去,问:
“你是谁家的孩子?”
“公子从前没见过我,我是仙君座下的剑童,名霜竹,奉仙君之命来照顾公子。”
剑童肖其主,怪不得他那么像林雪寄。
易见青“哦”一声:“仙君呢?”
“仙君还在闭关。”
闭关,又是闭关,林雪寄果然分毫未改。
从前便是这样,他来玉华山闹事,十次有八次,林雪寄都在闭关。
易见青在心里嗤笑一声,转移话题:“方才你为何说,我是仙君的救命恩人?”
霜竹有问必答:“仙君那时修行出了差错,若不是公子唤醒了他,只怕会酿成大祸。”
误打误撞就救了仙修第一人,还有这好事?怎么他就没遇到过。
易见青不信:“真的吗?”
“仙君金口玉言,自然是真。”
易见青垂下眼皮:“仙君说的?他是怎么说的?”
霜竹注视着他,道:“仙君说林公子于他恩同再造,是他的贵人。还说,从前是他对你不住,日后定不会如此了。”
他的语气十分正经,然而声气稚嫩,易见青只觉得好玩儿,忍笑道:“那好吧。”
至于那两句话的含义,他并不放在心上。
霜竹看他一眼:“公子高兴么?”
易见青神情一敛,解释道:“仙君如此待我,我自然是高兴的。”
霜竹便微微一笑:“林公子高兴就好。”
他笑起来很是矜持,大眼睛一弯便迅速放平,仿佛要刻意保持冷漠,然而他这个年纪,再怎么面无表情也没法让人觉得害怕。至少易见青看着他腮边的软肉,只觉得手痒痒。
他记得林雪寄也不爱笑,成天板着个脸,面容冰雪也似,他每每看到都觉得分外不顺眼,也很手痒。
——不同的是,针对霜竹的手痒是因为稀罕,想挼一把;
而他和林雪寄关系不好,看到他手痒,就纯粹是想揍他了。
易见青轻咳一声,按住蠢蠢欲动的爪子,继续他不甚用心的表演:“可仙君见到我,不会不高兴么?”
霜竹:“仙君怎么会不高兴?”
易见青蹙眉:“我从前那般对待仙君,仙君岂会高兴?他若当真高兴,为何不来见我呢?”
霜竹怔了怔,似是被问住。
易见青苦涩一笑,怅然道:“是我想多了,仙君他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实属正常。”
霜竹沉默了一下,道:“并非如此,仙君是因为前尘旧事,无颜见你。”
这话说的,易见青忍不住在心里称奇,林雪寄做守门人做得这么失败吗,身边一个剑童都敢说他“无颜见人”了。
看来这十年里,他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他脸上的黯淡消隐了些,假惺惺道:“怎好如此妄议仙君。”
霜竹却说:“错了便是错了,没什么可遮掩的。”
“……”易见青一顿,不跟他分辨,兀自沉默了。
霜竹也不再吭声,转身取了果盘点心过来,道:“公子想必饿着了,先垫垫肚子吧。”
易见青随手拿了个桃子,笑道:“我是有口福了么?”
正说着,忽有一道气息自远处而来,转瞬就到了殿门口:“梧州吕颂请见。”
霜竹道:“进来吧。”
便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年岁已不轻,须发皆白,眼睛却清明有神,左臂挎着一只药箱,一走进来便带来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
只是嗅到那药香,易见青竟然就觉得这具身体轻松了许多。
霜竹给他介绍:“这位是药春散人吕颂,素通岐黄之术,日后由他给公子医治,你觉得可好?”
吕颂的名号,易见青十年前就听过了,他当然没意见,吕颂便道一声得罪,为他把起脉来。
未过多时,他便起身,在霜竹的示意下一同离去。
易见青隐隐觉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医修过于沉默了些,似乎是敬畏什么,但也没多想,转而思量起别的。
经过方才的试探,和他到这里后的所见所闻,他对林雪寄的态度多少有了个底。至于三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需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对于林见而言,这三个月无异于一场漫长的噩梦,林雪寄既然真心将他视作救命恩人,想来也不会存心要去揭他的伤疤。
易见青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现在重生在林见身上,要想修行,必须得先把这破破烂烂的身体修补一番。而以眼下处境,他要自食其力倒也不是不行,可定然会多费周折,光是凑齐那些珍贵药材就困难重重,遑论认识吕颂这等医修。
但林雪寄出手,那就简单多了。
林见对林雪寄有恩,林雪寄却对林见有愧,见着救命恩人惨兮兮的样子,难道会不尽心尽力地帮助他吗?
当下光景,自食其力约等于自讨苦吃,让林雪寄出手约等于一步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