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卫到皇后——by顾青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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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舒抬眼看了一会儿,夸道:“娘娘手艺甚好。”
夏灵薇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那也许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微笑,“我也觉得好。”
“可惜,派不上用场。”
她拿手轻轻地摸着那对绣的栩栩如生的鸳鸯,眼里流露出些感伤来,“原本我以为,他身边的人肯定是吟秀,可谁料……罢了,本就无缘,我这将死之人又管那么多做什么。”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
夏灵薇最后一针完工,剪断线头后,她把那帕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孩一样满眼欢喜。
不知怎的,看她这样,游舒忽然心里难受的很,尽管他与这位皇后根本不熟,在此之前连句话都没说过,可在这清冷的冷宫里,却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位皇后。
她是真的喜欢萧未辛的。
“我知道他心里有人。”夏灵薇把帕子放下来,抬头认真地凝视着游舒半晌,才说:“似公子这样光风霁月清隽神武的人,的确不是我那妹妹比得上的。”
游舒料不到她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不懂她是怎么知道的。
夏灵薇自己给他解惑了,“那天在御花园,他那样仔细小心你,我都瞧见了。”
游舒脸上一红,不知怎么开口。
夏灵薇低头看着手里的鸳鸯帕子,叹了口气:“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萧未深?”游舒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不是吗?”
不管夏丞相成败,都跟她这个皇后关系不大,她本来没有必要去担着千古罪名。
夏灵薇却微微一笑,“我想杀便杀了,用得着理由吗?”
游舒认真地看着她,却觉得她此时哪怕是在微笑也像是在哭。
她这一生恐怕真的很难很难,所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说实话。
“公子可以替我收着这帕子吗?”夏灵薇将那帕子放进桌上的小盒子里推过去,“来日若是再遇到吟秀,替我送给她吧。”
“她与我姐妹一场,将来出嫁我是瞧不见了,权当贺礼。”
游舒低头抚摸着那小木盒,轻轻地点头:“娘娘放心。”
夏灵薇点头,身上的衣裙被冷风吹地摇曳,整个人清瘦的像要随风而去,“多谢公子陪我一场,此处风大寒凉,公子早些回去吧,恐他担心。”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游舒心知肚明。
他把木盒放进怀中,站起身来对着夏灵薇深深地一拜:“娘娘的苦心,我都明白。”
“谢谢你。”
他背对着夏灵薇走了几步,却忽然听她小声说:
“若当来生,但愿我也能觅得良人。”
游舒回身来,诚恳的说:“娘娘吉人天相,定能如愿。”
他们都知道,夏灵薇不可能活命,这不过就是临终前的一个美好祈愿。
等到游舒走后,夏灵薇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游舒离开的地方站定,然后抬头看了上去。
顶上一方晴空,今日是除夕,她险些忘了。
那位公子像是一阵风来,又像一阵风似的离开,真叫人羡慕。
夏灵薇感叹一声,转身缓缓地往里走。
她年少时那些不说出口的恋慕,此生也不用说了,只会徒增烦恼。
除夕夜万家灯火,又恰逢新帝登基改换年号,整个京城一片欢腾,家家户户都是喜庆的。
冷宫今年也破例点了火,只是火光冲天,把夜空照的通红,烧得又旺又好看。
当时游舒正陪着萧未辛喝酒,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到画椿来报。
冷宫那位娘娘殁了。
第107章 一百零七
一百零七
登基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开始正式休假,夏家这个毒瘤被连根拔起,阖府上下几百口人全部被处决,整个京城都洋溢着喜悦。
并没有关心曾经那位皇后的死讯,反而大快人心,那个毒妇自戕,对她来说已是最大的体面了。
游舒惆怅了很久很久,他没料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他本以为还有阵子的,因为按着大梁律例,一般新年期间是不会处决任何重犯的,即便是夏灵薇这样的人,处决也该是正月十五之后。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自尽,冷宫的那把火烧得很大,连救火都没办法,宫人们只能拎着水桶一遍遍的往里泼,可终究也是杯水车薪,最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宫殿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游舒试着去推想了一下她的心境,却发现自己仍然不能看清她。
也许她死的时候很平静,又或者很难过,可能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她,也没人在乎她的想法,就连他看书的时候,目光也都是在男女主之间徘徊,从没在皇后的只言片语中停留过哪怕一秒。
太遗憾了。
游舒叹气,刚要起身的时候萧未辛却从身后慵懒的抱了过来:“还早,再睡会。”
“不早了。”游舒指了指窗外透亮的光。
萧未辛不是赖床的人,可连日来他因为各种事忙碌没能睡好,好不容易趁着新年初一能歇息,自然也就不想起身,游舒知道他的疲惫,可他是真睡不着,与其在床上这样无所事事的躺着,还不如起身晨练。
“唉。”萧未辛拗不过他,只好松了手陪他坐起,“小舒可真魔人。”
游舒无奈的气笑了:“不要乱用词。”
两人有说有笑的起身,宫人们听到里头的动静,得了允许后鱼贯而入开始伺候,漱口水洗脸盆早已准备好,游舒拒绝了小宫女要为他更衣的动作,自己穿戴完毕。
但萧未辛就必须要被人伺候着穿衣,毕竟这是规矩,也没见过谁家皇帝自己动手,传出去都是不像话。
新帝上台第二天就放假,所有人都还没摸清这位是个什么脾性,因此宫人们伺候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出了一点错被责骂。
但也有例外。
游舒本来也没注意,他穿戴好后自己洗漱完毕,抱了剑在一旁无聊的等候,顺便吐槽一下当皇帝的臭规矩就是繁琐,连漱口刷牙都要分几道程序,恨不得漱口水都是金子做的,啧。
他在一边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那个替萧未辛系带子的小宫女生得可真漂亮,她的穿着打扮就和别的宫女稍微有些不同,颜色更加鲜亮,而且头上还簪着朵海棠绢花,远远瞧着就亮眼,在一群中规中矩的宫女中,她绝对是个中翘楚。
游舒抱剑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他的神经虽然粗,但看别人的事倒很准,这姑娘……别是看上他家王爷,不对是他家皇上了吧?
本来没有的事,但因为忽然多了心思,游舒就怎么看怎么别扭,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没人不知道王爷的规矩,但宫里都是新人,大多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个心思,再加上从前在位的那个狗皇帝荒唐好色,就导致宫里的风气不是很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游舒默默地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萧未辛冷冷的开口了。
“滚。”
他回过神来,发现那位很漂亮的宫女啼哭着跪了下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似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未辛皱眉,甚至懒得多说一句,只对门外吩咐:“把这不知死活的拖出去……”
“皇上。”游舒忍不住提醒他,“今日是初一。”
他太了解萧未辛的做派了,刚登基第一天,又是大过年的,决不能传出刻薄的名声出去,万万不能罚太过,要是一百棍子打下去,非死人不可。
萧未辛顿了顿,转身瞥了他一眼,而后又改口了:“拖下去杖二十,罚三月俸禄,永不许到殿前伺候。”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满屋子都跪下来的宫人,又说:“朕身边伺候的人,再敢有不规矩的,可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众人忙磕头应声,心中渐渐地也明了,新帝并不是喜好美色之人,谁再敢生事端,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人都散去准备早膳的时候,游舒才走到萧未辛身边,忍不住道:“才入宫第一天,咱们皇上真是招人爱。”
萧未辛本来被那宫女擅自触碰心里不悦,听了游舒的话后扭头看他,想了一会儿后反而笑了:“小舒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真少见,是……醋了吗?”
游舒一愣,下意识的想指责他瞎说,可转念一想刚才那么一番话他说出口的时候的确带着一丝怨气,哪怕他自认并不是那么小气刻薄之人,那番话却怎么都没办法解释清楚。
他好像,的确是有些急躁了。
“我不能醋吗?”游舒最终大大方方的承认,“你本就招人,如今当了皇上,以后只怕这样想上龙床的女子只多不少,我难道就不能醋一醋?”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倒换萧未辛哑口无言,他走到他身边轻声一叹,将他轻轻地抱住,“小舒不用怕,我对你始终如一。”
“嗯。”游舒应了一声,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我去练剑,待会陪你用膳。”
他拎着剑走出内殿大门,踏进院子里时却知道自己心里始终有一团阴影。
就算萧未辛同他承诺了很多次,子嗣问题后宫问题绝不叫他心烦,可……可世上很多事本就身不由己,哪有帝王没有后宫呢?纵观整个历史,也就那么寥寥几个皇帝能做到。
没有权利的时候,人想要约束自己很容易,但一旦手中握有大权,日子久了没人可以束缚他,内心的欲|望便会一天天的长大,终有一日,他或许不再满足,因为周围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只要他想,这天下什么都是他的。
游舒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
他从前不是这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可为了萧未辛却一再改变,他对这份感情始终有一丝疑虑,怕真情抵不过万千世俗。
一边胡思乱想着,游舒手里的剑忽然飞了出去,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他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把剑拔|出来,立在树下久久没有动。
小舒,你不该这样的。
姐姐曾经教过他,人因为内心强大才会强大,不管什么样的事都不该这样游移不定,那会摧毁自己。
游舒收剑回鞘,又冷静了一会儿才离开。
今天是初一,也是游舒这辈子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吃了早膳后萧未辛就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从前因为夏太后在,他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母亲,但现在他已经铲除了所有的障碍,萧未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贤妃的灵位暂时安置在了宫里,等来日找个好日子重新安置。
他还打算追封他的母妃为“恭顺柔嘉圣皇后”,让她永远被后人尊敬谨记。
游舒跟着他在牌位前一起跪下,心里却有些紧张。
“母妃,孩儿把你很想见的人带来了。”萧未辛跪在蒲团上,抬首静静地看着上方刻着贤妃名字的灵牌,眼里一片平静,“孩儿苦心多年,总算没有白费。”
说罢,他拉了拉游舒的衣摆,对他说:“小舒,快拜见母亲。”
游舒忙跟着磕了几个头,“见、见过贤妃娘娘。”
纵然贤妃早已去世多年,可对着她的牌位时,游舒还是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感,生怕自己做的不好惹她不喜欢。
“我母妃是个很温柔的人,你不用这么拘束。”萧未辛轻声说着把他扶起来,“她必定会喜欢你的。”
游舒脸上有些红,跟着他一起跪在下头,听着萧未辛和牌位闲聊,听他诉说着这些年的苦痛和艰难。
“好在,都过去了。”萧未辛低声说道,“夏茂安那个老贼这次再无翻身之地,只要过了十五,儿臣就会把他拖去斩首,虽然儿臣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至于害死你的那个贱|妇,赵慎也不会放过她的。”
游舒听出他话里的凄凉,忍不住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在心里悄悄的对贤妃的牌位说话。
娘娘,我一定会对他好的,您放心。
但是,但是,请您也保佑我二人。
他们在堂下跪了一个时辰,起身的时候腿都麻了,萧未辛扶着门站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向游舒,眼里盛满了柔情:“我如约带小舒见过母亲了。”
“她也认同了你,在她心里,你就是儿媳妇。”
游舒没忍住又红了脸,“胡说什么,谁是儿媳。”
萧未辛喜欢看他红脸的样子,拉了他的手一起往外走,“走吧。”
游舒被他拉着走,忽然回头又看了一眼,贤妃的牌位静静地立在堂上,安静从容平静祥和,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在那里微笑看着这边。
他回过头来,瞧着萧未辛坚定地握着他的手往前走,并不顾忌会不会被宫人瞧见,忽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合格。
萧未辛都已经这么坚定了,他还纠结个毛线,姐姐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训他不够坚决。
再说了,萧未辛敢背弃誓言,他就打断他所有的腿。
游舒恶狠狠地这么想着。
第108章 一百零八
一百零八
宫里的新年并不算很热闹,但只要有萧未辛陪着,游舒便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很快就过了正月十五,百废待兴,萧未辛也正式开始处理国事,丞相的位子空了下来,暂时由沈青玉代为执掌,他虽然年轻,可这几年的政绩摆在那里,朝中纵然有老臣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